10 何意

錦書就這樣留在含元殿了。

畢竟是天子近旁,諸事并不繁重,她只做好自己奉茶宮人的本分,便再無其他。

頂多,也就是幫着整理前殿的奏疏,不時開窗透氣,選幾枝花往內殿的琉璃尊中去,頗為清閑。

七夕那夜的微風與落花齊齊漸遠,似乎只是她做的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一切成空,除去一絲若有若無的思緒,什麽也不曾留下。

錦書入宮之後,便一直守在藥房裏,素來少與人打交道,也不去探聽宮中私隐,對于聖上唯一的印象,便是此前那場宮變中的殺伐決斷,以及……

七夕那夜,落在她腳踝上溫熱的手掌和耳邊的絮語綿綿。

也是到了含元殿之後,她才漸漸知曉,聖上是不喜歡說話的。

一日之間,除去偶然間問幾句政事,他幾乎再無言語。

錦書不願叫自己再想起那夜的事,只謹言慎微,專注于自己的事情,但真正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之後,她所擔憂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過。

聖上每日只是在前殿翻閱奏疏,得空便去紫宸殿,同幾位臣工言談,偶然間她過去奉茶,茶盞輕輕放到他手邊,他也依舊低頭翻看案上的奏疏,神情專注,一絲不亂。

既沒有同她說話,也沒有多看她一眼,似乎她與其餘人并無區別。

她不知為何,卻也無心去猜,只覺舒一口氣,暗自寬心。

踮起腳也捉不住的東西,就不該去奢望,她不是沒志氣,只是有自知之明。

按部就班的恪盡職守,不多說,也不多看,等日子到了,便出宮去,這樣就很好。

綠儀資歷比她老,年紀也長幾歲,只是相貌遜色幾分,在此之前,含元殿內只她一個宮人侍奉,見總管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來,不由自主的便生出幾分敵意,等過一月,見錦書只埋頭做事,并無他意,态度倒是轉好許多。

錦書心知她是何意,卻也不曾解釋,綠儀待她客氣,便輕輕應下來,話裏帶刺,久笑着含糊過去,不往心裏記便是了。

Advertisement

她在含元殿待了一月,從七月一直到了八月,炎熱散去,天氣也漸漸轉涼。

八月初三這晚,刮了一夜的風,第二日錦書便穿了略顯厚重的秋衣,等到了含元殿內,見到綠儀時,不由微吃一驚。

外面這樣冷,她卻只穿件單衣,黛色的腰帶将纖腰束起,更顯得窈窕如柳,面貌雖不是絕麗,身姿卻極婀娜。

綠儀瞧見她眼底的訝異,面上有些不自然:“錦書,你來了。”

“是呀,”錦書道:“今日起得晚,人也憊懶,叫姐姐久等了。”

她生的美,人也纖纖,雖穿厚些,卻也不顯臃腫,襯着明眸皓齒,莞爾一笑時,叫人不覺自慚形穢。

綠儀不自覺的撫了撫鬓發上簪的月季,道:“你先進來歇歇,整理儀容,免得入殿冒失,這一次,還是我先過去吧。”

錦書在那枝沾着晨露的月季上一掃而過,點頭應道:“好。”

綠儀雖生出這心思來,卻也于她無關,可說到底,她并不覺得綠儀能得償所願。

綠儀在含元殿不是待了一日兩日,倘若當真有這個資質,早就成事了,何需等到今日,才開始有意無意的暗示。

錦書對于聖上不甚了解,卻也知他處決徐氏一脈時的冷血剛決,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往眼裏揉沙子。

再說,還有寧海總管在呢。

錦書猜的并沒有錯,綠儀只是表露出這麽一點兒意頭,還不等進前殿的門,便被寧海總管罵了,沒過多久,就抹着眼淚回到偏殿。

遇上這種事情,她安慰也不是,嘲諷更不行,索性借着更衣之便,避了出去,此前,綠儀連前殿的門都沒進就被趕回來了,便由她先去奉茶。

她進去的時候,聖上正坐在書案前,聽見有人靠近,也未曾擡頭,只低頭看着案上奏疏,大抵是遇上了煩心事,面色沉然,微微蹙眉。

錦書端着茶盞,一步步走的安穩,屈膝行了禮,伸手将茶盞放到聖上手邊,見他未曾吩咐,便悄無聲息的退到了一邊,侍立在側。

大抵過了兩刻鐘的功夫,綠儀捧着茶點姍姍來遲,錦書低頭望着腳下的地毯,等她路過自己身邊時,才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她面上的胭脂被洗去,鬓發中的那枝月季也被取下,重回往日的素淨,只是眼角微紅,将青瓷盤放置于案上,便退到一側去了。

今日清早發生的鬧劇,不知聖上是否聽聞。

錦書在心底暗暗想了想,便将它抛之腦後了。

不管如何,總歸同自己沒什麽關系。

她正對着腳尖出神,耳邊全是外面風刮過樹葉的聲響,聖上卻忽的擡起頭,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

他半靠在椅背上,輕輕問:“何意?”

聖上問的突然,內殿中人都未曾反應過來,彼此對視幾眼,面面相觑之後,竟無人應答。

內侍宮人不得直視君顏,皆是低頭垂首,寧海站在聖上身側,不易察覺的環視一圈兒,終于将視線投到了靜立一側的錦書。

她低着頭,同衆人并無二般,似乎也不知聖上此言何意。

似有似無的,內侍總管在心底嘆一口氣。

綠儀抿了抿唇,手指在衣袖中搓動幾下,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忐忑。

緩緩吸一口氣,她低聲道:“聖上……是在稱頌文帝的仁善。”

聖上看她一眼,淡淡道:“哦?”

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字,綠儀卻似是受了鼓勵一般,微微擡聲,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乃是孔子之口,後被太史公收錄于《孝文本紀第十》,借以稱頌文帝仁政,德被四方。”

聖上神色淡然,不辯喜怒,隐約之中,甚至有幾分冷然:“是嗎。”

綠儀目光希冀,本是盼望能得到幾分誇贊的,卻不想聖上如此回應,看一眼冷眼旁觀的寧海,臉色不覺微白,身體搖晃起來。

她面有畏縮之色,唯恐被怪罪多嘴,聖上卻不再言語,自一側取了一本奏疏,低頭慢慢翻看,大概是将這一頁翻過去了。

當然,只是大概。

第二日清晨,錦書再到含元殿的偏殿時,綠儀便不在了。

寧海特意過去同她說,綠儀新謀了差事,往別處去了,日後她便得辛苦些,将綠儀的那份也做着。

錦書低頭應了一聲,沒有多問,便取茶去了。

寧海目視她身影消失,臉上依舊帶笑,目光卻微凝,神情之中別有深意。

他的徒弟看着他,壓低聲音,不解的問:“師傅,您不是說,錦書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嗎?可這麽久了,聖上待她,也不甚親近……”

“你個小兔崽子,能懂什麽。”寧海斜了他一眼,使得那小太監下意識的一縮脖子。

“倘若她一過來,聖上便幸了,反倒不會有出息。”

歷朝歷代的宮廷,被君主臨幸過的宮人不知有多少,可別說的飛上枝頭了,連得個名分的,都少得可憐。

随随便便就要了的,也只能當個玩意兒取樂,興頭沒了,就會扔到角落裏,任由它腐朽陳舊,最終歸塵。

像現下這般,明明近在咫尺,卻舍不得動的,才是真上了心呢。

“等着瞧吧,”寧海目光微斂,隐約有些喟嘆:“她的運道……馬上就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