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宮妃

臘月初六這日, 錦書正式受封貴妃, 由正副二位冊封使引領,入太廟行六肅三跪三拜大禮, 後接貴妃寶冊、寶印。

宮中太後早逝, 無需過去見禮,只是引着往太後陵寝方向跪拜,便算是儀禮結束。

聖上登基之後, 未曾追封元妃為後,錦書既然得封貴妃,過了太廟,便是宮中位分最高之人,合該受六宮禮。

事實上, 今日清早, 她往太廟去時, 六宮後妃便肅立于甘露殿外,等貴妃拜谒太廟之後, 入內宮觐見。

宮廷中規矩使然,自然不會有人嘈雜混亂之像, 按照彼此之間位分高低, 以賢妃與昭儀為首, 分列兩排, 靜靜立在甘露殿外,似是兩排玉人一般,雍容貴氣。

太廟處的鼓聲響了, 暮色之中,遙遙傳了過來,帶着莊嚴的肅穆與凝重,叫她們的心,也跟着咚咚咚跳了起來。

梁昭儀略微側目,凝神聽了一會兒,忽的轉向賢妃,微微一笑。

“鼓聲起了,”她道:“冊封典儀結束了。”

賢妃不動聲色,夕陽餘晖中,笑意溫婉:“既然開始,早晚都會結束,這有什麽稀奇?”

“賢妃姐姐果真靜得下心來,”梁昭儀有些詫異的挑眉,随即反應過來:“也是,姐姐身下有三皇子在,如何都是不怕的。”

“可不像妹妹我,”她撫了撫耳畔的白玉墜子,面色也被襯的嬌媚似海棠:“膝下只有承瑜一個女兒,浮萍一般,沒個依靠。”

“梁妹妹說笑了,”賢妃面上神情不變,一絲痕跡也不透:“皇子公主,皆是天家骨肉,哪一個不是頂尖的尊貴,何須依靠其他呢。”

“賢妃姐姐,”梁昭儀搖頭失笑,意味深長:“你這樣說話,可就沒意思了。”

“好了,”賢妃似乎是不想再同她說下去,目光微微一轉,看向甘露殿的正門一側,低聲道:“貴妃娘娘的依仗……到了。”

不只是她,連帶着梁昭儀與其餘宮妃,也是一道将目光轉了過去。

似乎只是一道光影略過的時間,她們一道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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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大典,錦書衣裝自是華貴明麗。

明紅色的衣裙鮮豔灼灼,似乎是燃燒到荼蘼的火焰一般,帶着難掩的淩人殊豔,望之失神。

逐月高鬟髻上簪的連枝芙蓉步搖極盡繁麗,玉質的剔透花瓣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堆堆簇簇之中,更顯雍容典雅,分外貴氣。

她面容生的皎皎,耳畔的珊瑚耳墜卻極鮮豔,清素靜美之中,生出幾分绮麗多情,當真絕豔。

錦書不喜喧嚣,也極少出宮往花園中游走,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六宮之前。

宮中這一畝三分地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耳目更是遍地。

許多事情只消發生了,便會如同生了翅膀一般,迅速的傳遍六宮。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閉着嘴,沉着臉,心中清明,卻也不顯露半分罷了。

錦書到了含元殿之後,聖上便未曾再召幸妃嫔,潔身自好的緊。

一日兩日的話,妃嫔們還能說是聖上忙于政事,可一連幾個月下來都是如此,還推到政事上面去,那是騙鬼呢。

聖上于錦書有心,也有意叫人知曉,沒有吩咐封嘴,有意無意的将風聲透出去。

所以沒過多久,宮中人便都聽聞,聖上宮中有個生的極美的宮人,将聖上勾的魂不附體,連後宮諸妃都冷待了,只守着她一個寵。

——這消息傳出去,宮妃們心裏酸嗎?

自然是酸的,酸的要死人了。

可是,饒是酸的要死人,還是沒有人敢真的過去觸聖上黴頭,或者用點手段,直接将錦書處置了。

宮中生活多年,足夠她們知道聖上的冷厲性子,倘若真的惡了他,不止會害了自己,只怕連帶着還會惡了母家,得不償失。

由此一來,從賢妃昭儀,到底下的低位妃嫔們,都默契的閉上嘴,合上眼,選擇對此視而不見。

她們的選擇是對的。

唯一一個沒看清形勢,貿然跑到含元殿去的江昭容,這會兒還被拘着,不知來日如何呢。

衆人見了她下場,暗自慶幸之餘,又覺有些心酸,只得在心中安慰,聖上只是圖她容色,過上些時日便會膩歪,抛之腦後。

哪裏想得到,她們沒等到姚氏被厭棄,卻等到了她得封貴妃的消息。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了。

此前,賢妃雖不曾親眼見過錦書,卻也曾暗自猜度過她容貌。

出身擺在這裏,還能叫聖上這樣傾心愛護的女人,雖說不是天仙,只怕也差不多了。

今日一見,她才有點驚惶的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測,其實一點兒也不錯。

雖然是猜對了,但這結果,卻并不會叫她覺得有多歡喜。

相反的,像是烏雲覆蓋住日光一般,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姚氏生的太美了,連她這樣的女人見了,都有轉瞬的怔然。

更加令她在意的是,姚氏并不愚蠢。

于後宮中所有人而言,這都太可怕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詭異的沉默了起來。

錦書卻不知賢妃及其餘人心中如何做想,只蓮步輕移到了內殿正廳去。

大禮極其繁瑣,也頗累人,落座之後,她飲一口茶,歇一歇氣,方才吩咐:“叫她們進來吧。”

“是。”紅芳輕輕應聲,随即退出去,宣六宮妃嫔入內,觐見目前宮中位分最高的貴妃。

今日是頭一次見,自是不能行常禮的。

以賢妃與昭儀為首,諸妃屈膝跪地,屏氣息聲,儀度端肅的向她行頓首禮,待到禮畢,方才起身,一一見禮。

“貴妃娘娘此前未行冊封之禮,也少在宮中走動,臣妾雖有意移交,卻也不得時機。”

賢妃雪青色襦裙加身,外罩天水色輕衫,素色披帛上繡了栩栩如生的蝴蝶,素簡之中,頗見清麗。

“娘娘冊封之前,臣妾腆居高位,聖上便将尚宮局交與臣妾打理,現下既然有了您,自是應當退位讓賢的。”

自身後的宮人手中接過一沓卷宗,賢妃親自上前去,雙手呈給錦書,謙和極了:“尚宮局昔年賬目皆在此處,還請娘娘驗看。”

“賢妃姐姐既要照顧三皇子,還要忙于宮事,難免捉襟見肘,趁這機會清閑下來,倒也是好事。”

她說的客氣,錦書也不推拒,含笑吩咐紅葉:“去接過來吧。”

賢妃本也只是試探,哪裏舍得真的交出宮權。

她打理宮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容易将一切收拾的整整齊齊,如何容得了別人來摘果子。

今日開口,也是想着錦書入宮不久,對于這些一頭霧水,恐怕不敢擔事,自己問出來,便會全然推給自己罷了。

既然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接過宮權,那日後再舔着臉要,她只怕也拉不下臉。

誰想得到,錦書輕描淡寫的接了賬目,全然不肯謙讓兩句,神色溫和,反倒做出一副叫自己占了便宜的樣子。

賢妃聽得氣悶,不覺心中一滞。

錦書看出她心中不悅,卻也不曾在乎,只再度開口,笑盈盈堵住了她的嘴:“臨近年關,諸事繁多,妹妹入宮時日尚淺,許多事情,只怕看不出門道,少不得邀請姐姐幫扶。”

倒不是錦書覺得自己做不好,而是賢妃在宮中經營多年,人脈物力皆非她能比,年關事情又繁瑣,若是狠下心來使絆子,只怕會吃虧,倒不如将她暫且綁到自己船上去,以防萬一。

她這樣言笑晏晏,口中姐姐叫的親熱,賢妃心中卻是暗恨,又氣又惱,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不動聲色的收了我權柄,竟還有臉面使喚我為你賣命?

賢妃面色還算平靜,眼底卻是一陣波動,錦書看的心中暢快,只是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笑話,你既有意移交權柄,哪一日不成,非得放到今日?

便是此前她不出甘露殿,難道你便不能派遣個宮人送過來嗎?

說到底,還不是舍不得放手,今日想要試探一二,好叫我礙于面子,推拒掉此事罷了。

眼下到了這種局面,可是一點兒都不值得同情。

心中好笑,錦書面上卻微微帶着幾分疑惑:“賢妃姐姐?”

“娘娘既有吩咐,”賢妃笑的有些勉強,卻還是應了:“哪裏有不應的道理。”

錦書笑的毫無破綻:“姐姐客氣。”

一來一往之間,衆人對于新晉的貴妃有了估量。

——雖然年輕,卻是不好惹的。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看透了這一點兒,也沒人會在貴妃正得寵的時候興風作浪,按部就班的問安,和睦帶笑的打趣幾句,一群人便姐姐妹妹的親熱起來。

錦書自是不怵這類場合,卻也懶得每日如此,趁着所有人都在,索性定了規矩。

她畢竟不是皇後,用不着諸妃晨鐘定省,想必這群口上親熱的姐妹也未必願意每日見她,索性定了規矩,五日一省,也就是了。

錦書這話一說,坐在梁昭儀下首的齊美人便掩着口笑了。

“貴妃娘娘果真寬和,”她眼睛細長,笑起來時,妩媚難掩,別有意味的看一眼賢妃,道:“賢妃姐姐定規矩的時候,可是每日都要去的呢。”

這件事錦書倒是不知,也的确無意打賢妃的臉面,更不願順着齊美人的意,直接同賢妃撕破臉。

“是嗎?”她微微一笑,将話轉到賢妃頭上去,道:“賢妃體諒你們整日無趣,這才叫過去說話的,被你這樣一說,豈不是成了罪過?”

賢妃面色僵冷,瞟一眼齊美人,道:“本宮卻不知,齊美人原是這樣想的。”

齊美人心思沒達成,反倒惹得一身腥,不禁讪讪起來:“嫔妾信口胡說的,娘娘勿要生氣。”

“大概還是相處的少了,竟這樣想賢妃姐姐,”錦書目光淡淡在她面上一掃:“既然如此,齊美人便搬去賢妃宮中去吧,見的多了,也能更親近些。”

齊美人聽得心頭一顫,下意識的側過臉,卻見賢妃面色陰寒,冷冷落在自己面上,随即大驚。

賢妃是披香殿主位,大可以處置自己宮中低位妃嫔,若是去了,雖說不會直接将自己殺了,卻能日複一日的磋磨,只怕不必死了好熬。

“娘娘!”齊美人白着臉跪下,顫聲道:“嫔妾在自己宮裏住的久了,已然習慣,貿然搬過去,也怕吵了賢妃姐姐,不敢受娘娘美意。”

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非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錦書垂眼看她,長長的眼睫在白皙面容上留下兩痕陰影,靜谧極了。

“求仁得仁罷了,”她目光似是殿外微冷的風,緩緩道:“這是你應得的。”

齊美人面如死灰,離了水的魚一樣,瞬間萎靡下去,其餘人小心的對視一眼,暗自小心起來。

這場觐見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等到錦書面露疲色時,諸妃便識趣的告退了。

“還真是有點累,”錦書伸手取下繁複的朱釵,又摘了耳畔珊瑚耳墜,對鏡吩咐道:“備水去,我要淨面。”

紅芳應聲出去,紅葉卻留在身邊,幫着她将繁複的發髻解開,用犀角梳将它們順開,小意侍奉。

“天都快黑了,”掃一眼梅枝狀的連體宮燈,她輕聲笑道:“娘娘今日,怕是累着了。”

錦書也不避諱,半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順頭發:“儀禮林林總總的折騰了大半日,後邊還要同這些牛鬼蛇神說話,怎麽會不累?”

紅葉在側笑道:“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娘娘雖嫌累,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她的嘴巴倒是甜,錦書看她一眼,正待說話,便見紅芳腳步匆匆的入內來,面色已然失了沉靜。

“娘娘,”不等她開口問,紅芳便白着臉驚聲道:“聖上往李婕妤那裏去了!”

“胡說!”紅葉面色大變:“娘娘今日冊封大喜,聖上怎麽會往李婕妤那裏去?”

不說錦書素來得寵,便是不得寵的,在冊封當日,聖上也會給個臉面,過去坐一坐的。

“奴婢哪裏敢說謊,”紅芳急的臉都紅了:“是真的,還有人看見了呢。”

“好了,”錦書面色紋絲不變,甚至還慵懶的打個哈欠:“我要的水呢?”

紅芳被她問的一愣,低下頭,期期艾艾:“奴婢一聽這消息,哪裏還顧得了別的……”

“去,”錦書搖頭失笑: “再備一盆來。”

“娘娘!”紅芳還沒說話,紅葉便先急了:“您怎麽一點兒都……”

“李婕妤也是聖上的女人,聖上即便是過去,也無可指摘。”

“再者,”錦書有條不紊的梳理長發,緩緩道:“腿是生在聖上身上的,他高興往哪裏去,我還能管得着不成?”

紅葉尤且遲疑,又有些擔憂:“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我也沒有如你們想的一般強顏歡笑。”

錦書懶洋洋的看看她們,道:“将自己下半生全然寄托在別人身上,本來就很愚蠢。”

“好了,”對着鏡中的自己一笑,她漫不經心道:“備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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