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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他們用了三天的時間在密林中掙紮。兩個在宮廷中長大的人第一次直面自然的惡劣,比起行軍打仗的兇險,孤立無援的無助和生存的壓迫似乎更加有威脅力。
到第四天,他們偶遇了一名獵戶,才算真正得救。那時候,兩人的行容已是十足的狼狽。宮羽發髻早散了,紅衫因着滾落懸崖和在密林中穿梭被刮成了條條塊塊的碎布,白皙的小臉上還有蚊蟲叮咬出的痕跡,好不可憐的小模樣兒。守泰淳看了她一眼,不由地莞爾,同時也覺得心裏頭有塊大石落了下來,松了一口氣。
連日奔波的疲憊,加上精神一直緊繃着,兩人不可能繼續前行,只能跟着獵戶回村先做整理。他們身上沒有帶銀錢,守泰淳的鳶雪玉自不可能交出,宮羽的首飾不多,她摘下了耳環托獵戶幫忙找家食宿,并添置些新衣。
那耳環一看就不是便宜貨,獵戶小心翼翼接了過去便立刻從麻衣下擺割了片布包着貼身收起,對着二人的态度更加熱切:“俺村裏就十幾戶人,就數村長的房子最大。等下就把你們往那兒領。”
說罷了,他也不繼續進山了,把獵到的兩只山雞用繩子一串,弓箭背到了身後,走到兩人跟前領路。
“謝了。”宮羽笑着點點頭。
村子離林子有一段距離,坐落在山腳上,許是靠山吃山,耕地并不多。獵戶也向他們解釋,平日裏都是拿獵物去鎮裏換的米糧,冬日遇上大雪封山都是提前把糧食存在地窖裏過冬的。而這裏去鎮上要大半天的功夫,山路不好走,也不是他們如今能扛得來的。
“我們要進村子?”守泰淳拉着宮羽落後了兩步,微微低頭在她耳邊問道。
能坐落在懷霜雪山之下而安然度日,他總感覺這村落有些古怪。況且那獵戶對林子裏突然冒出的生人一點都不警覺,他說不好是民風太過淳樸,還是另有算計。
“不進又能如何?”宮羽嘴角的笑容微斂,反問道。
“當然是溜了。”守泰淳心道。只看着宮羽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又說不出來,只好認了。一般而言,他都是願意相信宮羽的判斷——即便這家夥什麽都不會主動說。
獵戶倒是見他們沒跟上,又放慢了腳步等他們。宮羽笑着跟他致謝,又挑了些話題來聊,從打獵的技巧到村裏的關系,獵戶像倒豆子一般答着。若是編造的話,定會有停頓或思考,守泰淳聽着,疑慮退了不少。
待到村口,有納涼的老人,還有三四個小娃娃追逐着沖過來,繞着獵戶打轉之時,守泰淳的心終于定了。
“大牛叔,這兩個人是誰啊?”其中一個比較大的孩子,躲到了獵戶身後,探出頭來打量着宮羽二人。
“這兩個可是貴客。”獵戶把孩子拉了出來,轉向了村子,“你爹爹呢?”
孩子眼睛還是止不住想往兩人身上瞄:“爹爹去馬爺爺家裏了。”
兩個人狼狽的很,即便先前的衣料不錯,此時也看不出來,倒是“落難”二字差點沒直接刻在他們頭上。
“快喊他來。”獵戶推了他一把,向宮羽二人解釋道,“剛那是村長家的娃,性子有點皮,倒不是個壞的。俺家小了點,先前已經收留過一個了,加上你家有娘……女客,不好留了。”
守泰淳沒反應過來,倒是宮羽拉了他一下,又往他身後退了半步,他才隐隐意識到該自己答話了。
“那就謝謝了。”他擠出了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僵硬了,反正獵戶的眼角很明顯地抽了一下。
接下來,宮羽不像進村前那般主動,打交道之事都交予了守泰淳,她自己真像個小媳婦一般跟在他身後。直到村長熱情地把他們迎到了家中,安排進了一個房間,他與宮羽面對面一時失語。
兩人是以小夫妻的身份出現在村人面前,現在再來否認倒顯得此地無銀。可真要如此與宮羽待到一處,他又無法調适得過來。
宮羽見他一臉糾結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從懷霜雪山,到懸崖下的山洞,再到密林相處,後來夜裏冷了也都是貼在一處取暖的,那時沒見他計較,如今反倒又冒出了挑剔的毛病。
她也不說話,幹脆眉眼彎彎地繼續欣賞着他的窘迫,一點都不貼心。
守泰淳被她看得更不利索了,反身手按在門上,想出去透個氣。
“夫君啊,讓人幫忙燒些熱水,再送些衣物和傷藥來。”
前兩個字就像一記悶錘砸在他頭上,守泰淳整個人暈飄飄的,只覺得那些散不出去的燥熱都湧到耳朵根上。他迷迷糊糊地出了門,才反應過來:怎麽要人送傷藥了?宮羽受傷了嗎?
随即又自己搖頭:受傷不是很正常的嗎?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除了她面上能看得出來的,其它地方還有沒有傷?
村裏的人對他們都十分熱情。守泰淳剛出門,村長就迎了上來,把他需要的東西都吩咐了人去準備。
小村落當然不可能有成衣店,甚至每戶的新衣一年也不過備兩件,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料子。村長把衣服和傷藥交到守泰淳手上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得出這兩人落難之姿,但眉宇間氣度不凡,很可能看不上這些東西,但這已是他能找的最好的了。
“我們後天就有人去鎮子上置換東西,若兩位貴客不急着走,可寫上單子讓我們去采購。”
守泰淳從未跟這階層的人接觸過,心裏比他們還要無措,扯出的笑容也沒有宮羽自然,反而更讓人惶恐。他只能木着臉答謝,心想着回去後再與宮羽商量。
腦子裏想着事,他虛着眼推開房門,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道身影閃過,床上的布簾一晃,顯然是有人躲了上去。雖然速度很快,但守泰淳還是看到了那衣襟敞開後,半露着的雪白的香肩。先前未曾徹底散去的燥熱又騷動了起來,他把衣服和傷藥放到了桌上,很正人君子地背轉過身來。
守泰淳輕咳了一聲:“藥都是這裏的村民自己配的一些小草藥。衣服是村長媳婦的,還沒穿過的新衣。你先且忍着,有需要可以讓他們去鎮子時幫忙帶回來。”
宮羽“哦”了一聲,倒是沒別的回應,只是布簾還在晃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守泰淳站了一會兒,低頭看着地上陽光透過門扇落下的淩亂光影,腳尖動了動:“你是不是傷得……”
他突然轉過身,大步朝床榻走去,一把按住某只想抵擋的玉臂。宮羽沒料到他會不聲不響地過來,因此只來得及用薄被掩在胸前,守泰淳輕易就看到她後背和腰上的傷。
“什麽……時候的事?”傷口深得很,都化膿了,還有數不清的於痕,黑黑紫紫地可怕,守泰淳開口之時覺得自己聲音都在抖,“是一開始嗎?”
他在山洞裏醒來之時見宮羽行動自如,還以為是自己把她保護好了。原來不是……她受了重傷,他卻不知道。怪不得她會選擇進入村子,是不得不進吧……
“既然被你發現了,”宮羽嘆了口氣,“背上的傷我夠不着,就勞你幫我上藥了。”
守泰淳低下頭,握緊了拳頭。宮羽見他不動,又催促道:“快點啊,磨蹭什麽了夫君?”
這人啊。守泰淳拿起了裝着傷藥的碗,側身遞過去:“你看這藥能用嗎?”
宮羽壓下了嘴角的笑意,把碗接過來端詳,又用手沾了些到鼻尖輕嗅。
“能用。”她遞回給守泰淳,“夫君可要輕些手,奴家可怕疼了。”
守泰淳脖子都紅了,恨不得把碗直接扣她身上,到底下手的時候卻很輕。他剛粘上藥泥,門就被敲響了。
“白公子,熱水燒好了。”敲門的是村長的小兒子。
宮羽點點頭。守泰淳把碗放下,又下了窗簾,才開門把熱水接了過來。一共兩個木桶,還有個小澡盆。
“先清理一下再上藥。”他把熱水倒好,逃命似地沖了出去,關上門,“我就在門口看着,你,你有需要就叫我。”
“不一起洗?”裏頭傳來宮羽的笑聲。
守泰淳捂着嘴蹲下來。
如果他真進去了,這家夥能笑得出來?明明藏了那麽多秘密不想讓他知道……
雖是這麽想着,但先前那驚鴻一瞥還一直在他腦海裏徘徊。宮羽很美,他一直知道,但從未有過那樣的心思想把她……占為己有。不想要別人看到那樣的她,不想看見她再對別的人笑,不想聽她再喊別的人“夫君”。
“完了。”他捂住自己的額頭。
對這妖女動心,前途定然一片黑暗。
不對,還有更黑暗的。
這是守泰淳拿着宮羽拟出的采購單去村口的路上遇上春喜,或者說,鳶文澤時的感覺。
下章預告:
春喜:哥!
守泰淳捂臉:不,我不是你哥,求放過(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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