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蕭錦年脊背僵硬,悄悄的看着霍燼按着他的手指調整着握筆的姿勢。由于怕再抓錯,指尖下意識緊扣筆杆。
霍燼低頭雙指并攏輕拍一下蕭錦年手背,低聲提醒,“放松。”
按照穿越前的年紀來算,他已經十九歲,還差六個月零八天,就是二十歲的生日。結果現在連握個毛筆都學不會,這個事實讓蕭錦年有些羞愧,“朕知、知道了……”
蕭錦年低着頭在紙上練最基礎的“大”字,霍燼垂眸,目光無意瞥到脖頸一抹白。他喉結滾動,有意識的往後退去。
剛剛離的太近,小皇帝身上的幽香暗湧,無時無刻的都在勾着他的情緒。
想要靠的更近一些,湊近對方的後勁,汲取更多的幽香。
這些奇怪情緒與那七日裏一樣,來的突然又莫名。并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卻是他在聞見幽香後,“本能”之下的反應與想法。
即在沒有聞見幽香時或是他怪病沒有發作頭腦清晰的時候,他根本不會對任何一個人産生那些強烈的占有與欲那個望。
霍燼無聲輕嘆,不知道這種怪異的情況,到底是好是壞。
另一主人公蕭錦年對這些都無所覺,他正自我感覺良好,滿紙上畫着醜的人神共憤的“大”字。
有霍燼盯着,蕭錦年不敢造次,生怕霍燼要和他秋後算賬,于是老老實實的寫了半個時辰的字。
早膳早已備好,小福子傳膳時,霍燼依舊端坐在禦書房,絲毫沒有要挪屁股的意思。
朝臣上朝,怕殿前失儀,都是不吃早膳的。最多路上的時候吃一兩塊糕點墊墊肚子,下朝後可以回府吃,也可直接去皇宮外的早點攤子上吃些。
能在皇宮外擺攤的,都是宮裏有人,這些攤主賺的都是朝臣的錢,用料都講究,手藝也不差。家遠的,或是不想再來回跑的,都直接在宮外的早點攤子上吃些。
霍燼既沒有要回府,也沒有要去宮外早點攤子吃的意思。想着霍燼辛苦教了他半個時辰握筆,待會還要盯着他批閱奏折,倒是叫蕭錦年有些不好意思放着一個沒吃早飯的人獨自在禦書房裏。
但蕭錦年也沒那個膽子再叫霍燼和他一起去用膳,也不知道霍燼到底愛吃什麽,口味如何。之前以為霍燼愛吃菜不愛吃羊肉,結果上次暗戳戳的坑霍燼,對方不僅沒有不适反而把他夾的羊肉吃個精光。
白瞎了他當寶貝似鎖起來的那幾張紙,屁用沒有。
想了想,蕭錦年小聲的讓小福子叫禦膳房的弄份和他差不多的給霍燼送來。
蕭錦年剛走不久,淩霜便閃身進入禦書房。
“王爺,該出發了。”
霍燼朱筆微頓,懸于紙上,正是蕭錦年今天早上練習的“大”字,霍燼一直忙着給他寫批語,指正筆鋒下筆力道。
他放下手中毛筆,并不回淩霜的話,而是問道:“這次進來,耗費多久時間?”
淩霜立即道:“兩刻鐘。”
兩刻鐘,躲過重重巡守侍衛,從宮門口一路到禦書房,沒有被發現。
霍燼“嗯”了一聲,心裏想着皇宮的侍衛該操練操練了,身手,敏銳性和警惕性都太差。
皇城守衛這在大将軍寧遠的管轄範圍內,霍燼想到寧遠被蕭錦年派出去至今未歸,又想到之前派了暗衛在後頭跟着寧遠,便問淩霜道:“寧遠那邊如何?”
霍燼了解寧遠的脾性,心裏有什麽不滿都會嚷嚷出來,還會嚷的非常難聽。怕他口舌生出是非,自蕭錦年給他派了霞安城災後重建一事後,便派人時刻緊盯着。
“氣消得差不多了。”淩霜回憶着暗衛的回禀,過濾掉寧大将軍每天吃幾頓,一頓幾碗飯這些瑣碎小事,挑着有用的說道:“寧将軍覺得陛下叫他盯着霞安城重建,就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以此削弱王爺的勢力。他剛開始幾天也罵過幾次,不過因為都把事情丢給手底下人去做,寧将軍自己在永南府樂得閑散,永南府通判何方瑜派人整日裏陪着,他舞槍弄劍的快活得很,這些日子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你說他在永南府,且何方瑜派人陪着他?”霍燼有些奇怪道。
暗衛搜集來的消息,除非是緊急事件抑或是不該他人知道的事情,其他都是由淩霜通傳。
朝中大臣們不管是在皇城做官還是遠在西北,別說是脾□□好就連不為外人道的一些陰私,都逃不過王府耳目。
何方瑜此人寒門出身,有些才氣。由于自幼年時就經常遇見故意多收稅,不給就直接拔出刀搶東西搶錢的官兵,長年累月的傷害,根深蒂固。在他入朝為官後,亦不喜武将。
尤其是帶刀的武将。
別說主動交好,他甚至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臭着臉對人。武将大多直來直去,明明他們什麽也沒做,卻總有個人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他們,心裏怎麽會舒服?
于是雙方就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打起來了。
文官和武将打架,本就稀奇。更別提何方瑜還打贏了。
寒門學子艱辛,不敢生病,因此身體上的鍛煉便少不了,不像富家子弟,錦衣玉食的養着。與何方瑜打架的那個武将實在輕敵,以為對方就是個文弱書生,結果被人用巧勁一下給掀翻了。
這事實在是稀奇,不亞于兔子和老虎打架,然後兔子贏了。
先帝聽聞此事,覺得何方瑜此人頗有性情不會虛與委蛇,試探一番後又覺得對方也有些能力,于是生了提拔之意。但也明白剛過易折,不宜留在皇城,便将人外放,也好磨磨對方的棱角,畢竟為官者,還是圓滑一些更好。
何方瑜确實有手段,從苦寒之地的縣丞,僅用了四年就一路調到富庶的永南府做通判,剛升任通判,先帝就駕崩了。
本還能再往上爬的何方瑜,随着先帝駕崩,就此停下了腳步。
如今身為州府通判的何方瑜,看來确實被磨平了棱角,都能開始招待他最厭惡的武将,還把人照顧的極為周到。
可不知為什麽,霍燼總覺得這其中有些怪異。
四年時間,當真能抹除從幼年時就烙印在記憶深處的陰影嗎?
人的記憶有限,幼年時的記憶又實在久遠。可在這麽多疊加的條件之下,人會遺忘快樂的事情,但是對于能一直謹記,并且嚴重到能改變自己處事标準的苦難,不可能會被這麽快遺忘。
霍燼思索一二,沉聲道:“叫暗衛盯着些何方瑜,如有異動,立即禀報。”
“是,王爺。”
眼看時辰不能再耽擱,霍燼終于出聲回了淩霜,之前刻意回避的問題,“走吧,去靜庵。”
此時,禦書房外傳來敲門聲,尖細的聲音響起,是守在書房外伺候的小安子,“王爺,陛下吩咐了禦膳房給您送來了早膳。”
霍燼今日要趕着出城見人,并不準備用早膳,想着路上随便買點填填肚子即可。
想到小皇帝今日見他時怕的直哆嗦的樣子,卻依舊記着他沒有吃東西,本來有些緊繃的神經,不自覺的放松些許。
突然來人,淩霜躲了起來。霍燼喚人進來後,小安子便推開門,身後還跟着兩個合力拎着一個大圓食盒的小太監。
費了吃奶的力氣終于把食盒放桌子上,小安子恭敬的将大食盒蓋子拿開,取出裏面的早膳一一擺放整齊,“王爺,您請用。”
說完就帶着人告退離開。
淩霜從書櫃側面走出來,看着擺一桌子的飯菜,小聲提醒道:“王爺,再不走時間來不及了。”
霍燼盯着桌上,淡淡的“嗯”了一聲。正中間的一個花邊形的瓷碟,裝着一塊白裏透粉的糕點,正是今天早上小皇帝吃的那種。
當時碟子裏還有,小福子沒有及時收起來,他進來的時候看見了。
聞起來似乎有輕微的桃香和奶香,霍燼有些好奇這兩種味道和在一起,會是什麽滋味。他掏出幹淨的錦帕,撚起那塊淡粉色的糕點,用錦帕包好。
他沒有急着吃,而是揣在懷中,對淩霜道:“走吧。”
蕭錦年回來的時候,就見禦書房一大桌子的菜,除了少了一塊糕點以外,其他的霍燼一口也沒動。
難道霍燼喜歡吃糕點?之前扮作宮女出宮玩,被霍燼罰在藏書閣思過,他好像是吃了自己最後一塊糕點。
不過沒吃完。
蕭錦年搖搖頭,不讓自己再想,霍燼的口味就像個迷,他想了也沒用。再說霍燼也可能是還在生氣,不想吃他給的東西,又顧及君臣之間那岌岌可危的面子,才随意拿了塊糕點意思意思。
要不然還是和霍燼道歉吧,畢竟是他輕薄了人家……
可是萬一霍燼聽不下去,直接弄死他怎麽辦?
蕭錦年心裏有兩個聲音極限拉扯,一個主張早死晚死都得死,一個主張能茍一時是一時,畢竟霍燼現在不也維持着君臣之禮,對那七日裏的事情只字不提嗎?
邊想邊走到椅子上坐下來的蕭錦年,低頭一看,桌上鋪着兩張紙。
一張紙上寫着他“大”字的錯誤點以及糾正之法,另一張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寫滿了今天的任務。
蕭錦年捧着紙看了半晌,總結就是,他今天要批閱奏折,要看書,要寫字,還要完成霍燼紙上額外留的策問題目,足足十道。
尊貴的攝政王大人紙上寫着說要檢查,檢查不合格要挨罰。
至于罰什麽,上面沒寫。
蕭錦年咽咽口水,對霍燼留下的巨量任務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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