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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徐玄玉将時錦心打橫抱起, 轉身往卧房走去。
時錦心靠在他懷中,臉貼靠在他胸膛。他的心跳聲很明顯,強健而有力, 似有些許加快的趨勢。
她輕抿了下唇,不自覺抓緊他身前衣裳,而後攥于手中。
徐玄玉将她放回床上, 順勢俯身而下。他一手手肘撐着床面,另只手撫上她的臉。
時錦心望着他,微微閃爍的眼眸中顯映着俯視而下時他看向自己的模樣。她紅唇微張,氣息自口中舒緩而出。
眨眼剎那,唇上有微涼卻溫柔的觸感貼來。徐玄玉身上溫暖的氣息覆蓋而來,很快就與她周身自己的氣息交彙在一起。
她情不自禁擡起雙手搭上徐玄玉肩膀,随後收攏了些。她眼眸輕顫了顫, 眸子裏泛起一圈水光。她輕眨了下眼,慢慢将眼閉上。
四片唇瓣緊緊貼合。唇齒相合,輕碾而動。
呼吸逐漸熾熱,周邊空氣仿佛都升溫。
徐玄玉的手自時錦心身後穿過, 轉而摟住她腰身,另只手托在她腦後, 修長的手指繞過她烏黑的長發,不自覺撩起一絲發纏繞于他指間。
徐玄玉稍擡頭,兩人唇瓣卻只有一瞬間分離,在他轉頭偏于另一邊時再次吻下。
繼而吻勢漸熱烈,一呼一吸間開始失去最初的平穩, 變得有些急促。
徐玄玉吻得溫柔小心, 卻有種令她無法抗拒的感覺。
這次的吻和之前不一樣,時錦心覺得心尖癢癢的, 似乎有種微妙的酥麻之感自全身快速而過,有些發軟,使不上力氣。
她的心跳亦有些失衡,跳動的速度仿佛和從胸膛中跳出來一樣,怦怦的猶如鼓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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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徐玄玉肯定聽見了。
時錦心抓着徐玄玉肩後的衣裳,身體不自覺顫了兩下。注意到她的反應,徐玄玉睜開眼,不舍卻還是将吻停住。
時錦心呼吸微喘,氤氲起水光的眼眸裏是此刻徐玄玉低頭看向自己時滿是愛意與眷戀的神情。
她抓着他衣裳的手沒松開,反而将其攥緊了些。
徐玄玉看着時錦心,眼神略有些迷離,微亂的呼吸難掩溫柔:“怎麽了?”
時錦心眨了下眼,松開一只手後撫上他臉頰,輕輕搖頭:“沒事。”
徐玄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繼而再次吻上。
時錦心迎合着他的吻勢,睜眼看着他逐漸動情而更為溫柔的面容,眼中眸子劇烈顫動着,此時心緒猶如被突然擲下一塊大石頭的清池,圈圈漣漪接連而起,漸漸擴大,且久久不能平息。
她眼睫顫了顫,随後緩緩閉上眼,順着自己的心意将他抱得更緊了些。
她溫熱的手掌扶着他脖頸,手指從他耳後不經意劃過。
徐玄玉心忽顫動,本就難控的心思更難壓抑,已在理智脫離的邊緣。
他稍稍離開時錦心的唇,熾熱的呼吸落在她臉上。他看着她明豔動人的面龐,心內情緒邊沿正漸漸崩塌。
“時錦心,”他聲音輕輕:“我……可以做到哪一步?”
時錦心微微睜眼,雙手捧住他的臉,含帶起些許歡喜的眼眸中盈盈笑意。她輕聲道:“都可以。”
徐玄玉嘴唇微張,眼神中驚喜浮現:“當真?”
“當真。”時錦心笑:“因為,心情好。”
徐玄玉與她對上目光,一瞬後,兩人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徐玄玉再将她攬入懷中,時錦心亦緊抱住他。
徐玄玉熾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尖,輕聲溫柔的話在她耳邊響起:“時錦心,真希望你每日都能有這樣的好心情。”
下一刻,兩人溫情擁吻,心中情愫蔓延開,随着悠悠升騰而起的暧昧熱意彌漫在半空中,将他們包裹住。
從江面吹拂而來的微涼的風從窗戶湧入房間,将房內燃着的燭火吹熄。
一剎那,房中陷入漆黑。
随後慢慢的,又有如水般溫柔的淺銀色月光自窗外夜空中灑落,靜靜的落入房中。
光線并不明朗的房內,有衣物丢下後發出些微沉悶之音。
江水随風而動,有潺潺之聲。院中樹上的蟬忽喊叫幾聲,知了知了的,重複回響着。
夜色靜谧,即使是細微的動靜都能聽的很清楚。
幽暗房中的纏綿持續了大半夜,月兒偏斜時分才停歇。兩人相擁而卧,漸漸睡過去。
而後,一切靜下來。
翌日。
晨光自天而現,将昨夜的暗驅散去。空中有鳥兒聚集着飛過,接而有鳥鳴響起。
天光逐漸明亮,窗上竹簾忘放下,明晃晃的光照進房內。
床上相擁的兩人還在睡夢中,未有要醒來的意思。
思思按照前一日的時辰來到房間前。她伸手敲了敲門:“叩叩叩——”
“世子,小姐,已是辰時中旬,你們醒了嗎?”
話朝裏說過後,思思在門外安靜的等了會兒,但裏面始終沒有響動。她眨了下眼,小心着往前靠過去後,往裏聽了聽。
仍然沒有響動。
她想,大概是他們還未醒。她也就沒在這兒繼續呼喚。既然是外出來玩兒的,何時醒,自是可以随意些。
思思轉身離開。
房內的徐玄玉和時錦心還睡着,直至辰時過去,巳時到來。
太陽升高起,金色陽光傾照而來,落入房中的光線因此更為明亮晃眼。夏日熱意升騰,熱感赫然。
時錦心覺得有些熱,下意識要翻身,找尋稍微涼快些的位置。
才動下身子,就被身邊人攬回懷中。她掙紮了下,慢悠悠睜開惺忪的雙眼。
随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徐玄玉白皙而健壯的胸膛。他胸前肌理線條明顯,肌肉精壯厚實。
時錦心不由睜大些眼睛,瞌睡頃刻間消散,反倒是有些詫異之色浮現在眼眸中。
她抿了下唇,眼眸微微眯起,盯着看了好一會兒。之前沒發現……徐玄玉的身材挺好的嘛。
然後她不動聲色的低下頭,順勢擡起手捧住自己的臉,用力拍打了兩下的同時,迫使自己将視線收回。
徐玄玉注意到懷中人的動作,側過身去,依舊将她攬抱在懷裏。他稍稍低頭,下巴抵在時錦心發上,親昵着蹭了兩下,嗓音懶懶卻又溫柔的響起:“醒了?”
時錦心擡眼,又從另外角度看見了徐玄玉的胸膛。她眼眸微震了下,驚訝之後,臉頰不自覺有些發燙。
她緊抿住唇,慢慢的再将頭低下,順帶着閉上了眼。然後她再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大早上的,清醒一點……
徐玄玉微微睜眼,睡眼惺忪着,眼眸稍垂下,看向靠在自己懷裏卻埋頭于被中的時錦心,眼裏不由露出些疑惑。
他擡起手,在她頭上摸了下:“怎麽了?”
時錦心搖了下頭,聲音悶悶着開口:“差不多該起了。”
徐玄玉道:“不再睡會兒?”
時錦心猶豫了下,半擡起頭,從被子裏鑽出半張臉。清澈明亮的眼眨了下,又稍彎了彎。
徐玄玉對上她視線,眉頭輕挑了下。
時錦心笑:“我醒了。”
徐玄玉眼神溫柔,動作輕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那就起吧。”
時錦心點了下頭,下意識要起身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些什麽,又躺了回去。
她看着徐玄玉:“要不,你先起?然後把地上的衣服撿給我。”
徐玄玉回望着時錦心,時錦心朝他眨巴眨巴兩下眼睛,他失笑出聲:“現在覺得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晚了?”
昨晚可是什麽都看過了。
而且是在對方都清醒的時候。
時錦心稍稍抿了下唇,臉頰微紅,擡腿往他小腿上踹了下:“你先起。”
徐玄玉擡手扶額,手掌擋住半張臉,又忍不住笑着,嘴角是極為明顯的笑。
他嗓音中亦滿是笑意:“行。”
随後他松開攬住時錦心的手臂,幹脆利落的坐起來,随即起身下床。
時錦心慢慢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
她微微轉身,視線不自覺定在徐玄玉身上。相比較她的羞澀,他倒是坦然自在得很,沒覺得有什麽。
她看着他的腰線,試圖以深呼吸來轉換自己的思緒。卻又在徐玄玉轉過身來時,瞧見了他前身赫然醒目的腹肌。
時錦心覺得自己的視線有點移不開,像是被什麽東西拉扯着。
徐玄玉看向她時,恰好看見她那直勾勾的眼神。他挑了下眉,出聲道:“你在看什麽?”
“……”
時錦心沒有回答,默默轉開目光的時候,将身上的被子拽起來包住自己的腦袋,順勢又躺了下去。
她翻了個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全然不考慮這會兒是不是熱的問題。
徐玄玉眼神微詫,快速将衣裳穿好後,又将地上時錦心的衣服撿起,輕放在在一旁。
他坐回到床上,看着将自己裹在被子裏、卷成一團的時錦心,有點疑惑,也有些想笑。
他伸手推了推團在被中的時錦心,出聲問:“時錦心,你這是做什麽?不熱嗎?”
被子裏的時錦心聲音悶悶着響起:“沒什麽,我突然想再睡會兒,你先下去吃早飯吧。”
徐玄玉挑眉:“現在已經過了吃早飯的時辰了吧。”
“……那也可以吃的嘛。”時錦心道:“補吃一個。”
徐玄玉笑。補吃一個?
行吧。
他又拍了拍時錦心:“好吧,我先出去,你再躺會兒。我把思思喊上來。”
被子裏的時錦心點了下頭,又意識到徐玄玉看不見自己點頭的模樣,轉而出聲:“好。”
徐玄玉笑了下,收回手時站起身。
時錦心裹在被子裏,聽見腳步聲響起,又有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恢複安靜。
她眨了下眼,慢悠悠從被子裏鑽出個腦袋,呼吸着外邊比較順暢的空氣。
她将身上緊裹着的被子松開些,正準備起身,站在門邊、其實并未離開的徐玄玉大步往前來,笑着将她從背後抱住。
時錦心一驚,于下一剎那感受到來自徐玄玉的氣息和溫度時,不由笑出聲來。
徐玄玉随之笑起來。
時錦心用手肘往後撞他,徐玄玉淡然的将她手臂壓下。
兩人鬧了會兒,倒回床上躺着。
徐玄玉下颚靠着時錦心肩膀,臉頰微微蹭了下她脖頸,溫熱的呼吸從她耳畔掠過。
時錦心覺得有點癢,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笑聲略帶點無奈道:“你不是出去了嗎?”
徐玄玉道:“我只是說我先出去,并沒有說我要立刻出去。”
時錦心眉頭輕挑:“你這是詭辯。”
徐玄玉笑:“這是合理反駁。”
說着,他偏頭在她脖子上吻了下,輕聲問道:“為何不與我一同起床?”
時錦心眨了下眼,心下稍稍緩了口氣:“就是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
她往後瞥去一眼:“你好像沒有不好意思。”
徐玄玉無比坦然:“的确沒有。”
他将她抱緊了些,卻問她:“時錦心,你現在要起床嗎?”
時錦心答:“你要是松開我的話,我肯定是起的。”
徐玄玉沒猶豫直接接話道:“那我不松。”
時錦心愣了下,眼神一瞬詫異後,不由笑了下:“那你問我做什麽?”
徐玄玉稍聳了下肩:“就是象征性的問一下。”
他又說:“反正現在都已經過了吃早飯的時候,那就幹脆等到用午膳的時候再起吧。”
說着,他掀開時錦心身上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讓自己鑽了進去。
時錦心詫異而又錯愕,睜大眼睛的瞬間,手肘往徐玄玉那邊抵撞過去。
徐玄玉及時抓住她手腕,稍稍用力壓下。
時錦心踹腿過去,又被徐玄玉擡起的長腿壓制回去。
徐玄玉看着時錦心,帶着笑意的眼裏又浮現出些許對她的挑釁。他扼着她手腕,漸漸靠近。
時錦心抿唇,腦袋往後靠了靠,心中慌亂着出聲提醒:“現在是白天!”
徐玄玉挑眉:“白天不可以?”
時錦心心跳有些加快,有些慌不擇詞:“不是很可以……”
徐玄玉笑,轉而故意問:“那這意思,是晚上可以?”
“……”時錦心心中一驚,忽又愣住。
她眨了下眼,再看向徐玄玉時對上他露出些許狡黠的眼眸。
她嬌嗔一眼:“你是故意的?”
徐玄玉聳肩,明知故問道:“你指的是什麽?”
時錦心:……”
徐玄玉笑看着她:“時錦心,要起床了嗎?”
“……”時錦心掙紮了幾下被他抓住的手腕,然後點頭:“起。”
鬧了一番後,時錦心徹底清醒了。
起床後,思思端來溫水來伺候她洗漱更衣。
思思為她梳妝時,看見鏡中精神很好、甚至嘴角帶着些許笑意的時錦心,不由挑了下眉。
“小姐,您今日心情好像很好,”思思笑着出聲:“是昨晚睡得很好嗎?”
時錦心一愣,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昨夜的事,種種畫面在她沒有準備的剎那出現在她眼前。
她匆忙着眨了眨眼,腦袋稍稍低下,細長的眼睫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羞意遮擋住。
思思略有點疑惑:“小姐,是我說的不對嗎?”
“咳咳……”時錦心清了清嗓子:“不是,你說得對。我睡的……是還挺好的。”
然後她笑了笑,又重複了遍:“挺好的。”
思思眨眼,怎麽小姐今天有點怪怪的?不是睡得很好嗎?
不過思思也沒有細想,低頭繼續為她梳妝。
梳妝完畢後,時錦心去到卧房外的小廳。思思跟過去,為她斟茶一杯。
時錦心舉起茶杯,一飲而盡。思思眼神微詫,立即為她添上茶水。随後時錦心又是一飲而盡。
思思更詫異了些,一邊為她重新添滿茶水,一邊詢問:“小姐,您怎麽這麽渴?”
時錦心端起第三杯茶,遞到嘴邊喝完後,長長的舒緩出一口氣,待氣息和緩後,才将手中茶杯放回到桌面。
她眨了下眼:“現在好些了。”
思思不解:“小姐,您怎麽了?”
時錦心笑着搖了下頭:“沒什麽,我很好啊。”
思思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半信半疑的。她想要相信自家小姐說的話,可小姐的行為卻又和往常時候有點不太一樣。
她內心稍稍掙紮了下,還是選擇相信小姐。既然小姐說沒事,那就是沒事。
時錦心低頭看着被放在自己身前桌上的空茶杯,輕輕眨了下眼時,忽有些許思索起。
她道:“思思,我們去找雲漓吧。”
思思點頭:“是。”
出門前,時錦心去樓下找徐玄玉。然後看見徐玄玉正和左寒沙說着什麽。
看他們似乎在聊什麽比較嚴肅的話題,神情有幾分顯然凝重時,時錦心沒有立刻過去,只是站在稍遠些的位置安靜等待。
徐玄玉和左寒沙說完話後,轉頭看見了檐下的時錦心。他忽愣了下。
時錦心看見他轉身看見了自己,下意識露出笑容,擡手朝他招了招。
徐玄玉交代了左寒沙一句:“你先去安排剛剛提到的,晚些時候再說別的。”
左寒沙拱手:“是。”
徐玄玉定了定神,将方才嚴肅凝重的神色收斂回去,眨眼後很快轉變為溫和些的模樣。他走到時錦心身前時,他面上情緒展露的已然溫和。
時錦心看着他,問:“世子,你剛剛和左侍衛在談要緊的事情嗎?”
徐玄玉也沒有瞞着她,點頭道:“算是吧。不過暫時沒有什麽大問題,寒沙可以處理好。”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打扮,似是明白過來什麽,問道:“你準備出門?”
時錦心笑着輕點了下頭:“嗯,我想去找一下雲漓。”
徐玄玉道:“去吧。”
時錦心問:“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徐玄玉笑了下:“你們姐妹相處,我在那裏多少都會有些不方便的,也影響你們聊天,所以,我就不過去打擾你們了。”
時錦心想了想,又問:“那你準備在這裏做什麽?又是看書嗎?”
她道:“難得從國都來雲江,你就準備待在這個院子裏,不出去放松放松心情嗎?”
徐玄玉解釋道:“對我而言,暫離國都就已經是放松了。而且,我沒有準備今天也待在這裏看書。”
時錦心好奇心起:“那你準備去做什麽?”
徐玄玉挑眉:“我去釣魚。”
他道:“就在這座宅院外,有個小岸。旁邊有柳樹,前面就是雲江,你回來後想找我的話,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時錦心看着徐玄玉平靜的眼眸,笑容淺淺着點了下頭:“嗯,好。”
她又說:“那我走了。”
徐玄玉颔首:“嗯,注意安全。”
只是話說完後,兩人一時間都沒動,依舊站在原地望着對方。
兩人眼神目光在半空中彙聚了會兒,在思思喚“小姐”的聲音中暫時中斷。
時錦心斂回思緒,往思思那邊看了眼,又看向徐玄玉:“世子,那我去找雲漓了。”
徐玄玉點頭:“好,去吧。”
時錦心轉身離開時,徐玄玉視線跟随而去,直到她身影走遠,再也瞧不見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轉而走回房間,于圓桌前坐下。
他取過桌上茶壺和茶杯,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杯茶,随後端起遞到唇邊,慢慢飲下一口。
左寒沙去外面安排好早些時候徐玄玉交代要辦的事後回到這裏,在他身前拱手行了個禮:“世子。”
徐玄玉淡淡飲茶,而後出聲:“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左寒沙道:“是的,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
他直起身,将雙手放下,又道:“世子,咱們真的那麽快就要回國都嗎?這次來的時間有些短。”
徐玄玉抿了下唇,心下也有些感慨。他将茶杯放下,話語淡淡:“有什麽辦法,誰讓這是陛下的意思。口谕已經傳來此處,你敢不回去嗎?”
左寒沙:“……”
他自然是不敢違抗皇帝陛下的口谕的。
只是他覺得,世子和世子妃從國都來到雲江後,顯而易見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了,若是能在這兒多待一段時間,再過幾日悠閑而無需在意其它事的煩憂,兩人間的感情定然會更進一步。
就是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徐玄玉安排好了審刑司那邊的事,卻忘記了,還有會沒有任何預兆就直接傳達而來的皇帝旨意。
不過口谕說中,最晚三日後回到國都。算上回程時的一日路程,還能在雲江待兩日。
既然能再待兩日,那他是不會提前回去的。
徐玄玉再擡手舉杯,慢悠悠将杯中茶水飲盡。他不由輕蹙了下眉,他有些不明白,既然都已經派人來雲江傳話了,怎麽不在口谕中将要他回去的原因說清楚。
口谕中只說陛下之意,讓他三日後回到國都進宮面聖。
至于事情……難道是不能在口谕中提起的特別緊要的事?
徐玄玉輕搖了下頭,罷了罷了,懶得想,這樣亂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具體是什麽情況,等回去後就知道了。
他提起茶壺将自己已空的茶杯添上新茶水,慢慢飲上一口。只是表面看起來雖淡然處之,他心中卻是無奈,原本他計劃會和時錦心在這兒多待一段時間的。
起碼,不會只有這麽兩三日就回去。
他與時錦心之間的感情有了更進一步,本是好的開端。可這剛開始,卻不得已就要中止了。
唉。徐玄玉心下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由将手中茶杯握緊了些。
左寒沙看了看徐玄玉的臉色,小心着詢問:“世子,準備要回國都的事,不告訴世子妃嗎?”
徐玄玉緩了緩思緒,道:“等她今日玩開心了,晚上我再告訴她吧。”
他又說:“對了,寒沙,去将我之前放在這兒的那副漁具取出來,我要去釣魚。”
“是,這就去準備。”左寒沙拱了拱手,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去找先前放在這兒的漁具。
醫館。
馬車在醫館前停下,時錦心慢慢從馬車而下。在醫館前等着看診的人瞧見有人來,不自覺往那邊看去兩眼。
見來者是位打扮不俗的漂亮女子時,不由又多看了幾眼。
幫人取藥的時雲漓瞧見時錦心出現在醫館門口,面上驚喜瞬間顯露出,卻因為此時手頭的事情沒有立刻過去迎接。
時錦心和思思前後走進醫館,來到時雲漓身邊。
時雲漓笑道:“姐姐,你今日怎麽來了?我現在有點忙,你可以稍微在旁邊坐一會兒稍等我一下嗎?”
時錦心點頭:“當然。”
思思昨日在這兒幫忙了大半日,對這兒的情況已然熟悉。她帶着時錦心去內院休息,然後去拿燒水準備煮茶。
齊嘉思看見時錦心坐在院中,笑着走過去:“時姑娘。”
時錦心聞聲擡頭,見是齊嘉思時站起身來,颔首見禮:“齊公子。”
齊嘉思回禮點頭:“時姑娘,你又來看雲漓了。”
時錦心笑着點點頭:“是的。叨擾了。”
齊嘉思想了下,問:“時姑娘,今日醫館有些忙,你能否幫忙在此處看着這些正在煎藥的藥罐,我去前面給雲漓幫忙。”
時錦心道:“可以。”
齊嘉思笑着,手往前指過去示意:“這下面第一排的藥罐,再熬一刻鐘就行了。上邊的第二排的藥罐是我才加水架上去熬的,需要半個時辰才能熬好。”
時錦心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随後點頭:“明白了。”
齊嘉思向時錦心拱了拱手:“那就有勞時姑娘了。”
而後他轉身,去了醫館前面給時雲漓幫忙。
時錦心往外看去兩眼,今日這醫館的人确實是比昨日要多上不少,門口都有人在排着隊。
看來今日這裏會很忙。
她往煎藥的罐子處走去,取過旁邊的布巾包住藥罐蓋子,打開看了看藥煎制的程度,看看是否因為藥罐底下的火太大而提前熬幹水需要多加一些水進去。
好在,目前并未這種情況,時錦心坐下來等着這些藥熬好就行。
思思很快回來,看見時錦心挪動位置坐去藥罐那邊時,愣了下,快步走過去。
“小姐,”思思出聲:“您這是在幫忙照看熬藥的藥罐呢。”
時錦心點頭:“嗯,醫館有些忙,能稍微幫點忙也挺好的。”
思思笑問:“小姐,您還記得您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嗎?”
時錦心看着眼前那些冒着熱氣的藥罐,聽着從其中翻騰的咕嚕咕嚕水聲,道:“我就是來找雲漓的,并沒有特別的目的。”
“她會在雲江待半個月,之後還不知道要跟着她師傅和師兄去哪裏,也不清楚下次見面具體是什麽時候,既然在這兒遇見她了,自然是想要和她多待一會兒的。”
思思搬來椅子坐到時錦心身邊:“二小姐中秋也不回國都看望大人和夫人他們嗎?”
時錦心一愣。
中秋?對啊,下個月就是中秋了。若是雲漓在這兒待上半個月後離開的話,那豈不是她不能在中秋的時候回國都看望父親、母親和祖母和慕依?
思思這個話題提醒得好,她等會兒要問問雲漓。
時錦心暗暗記下了。
時錦心和思思在後院看着藥罐,在用完藥後倒出藥渣、清水沖洗一遍罐子,重新添置藥材進藥罐中,加水再熬制別的湯藥。
醫館前面,則是忙着看診和抓藥的師徒三人。
醫館的忙碌持續到午時之後才停歇。大家都沒空吃飯,好不容易歇下來,肚子是餓的咕咕響,開始抗議了。
時錦心交代思思去附近的酒樓買些飯菜了,大家都累了,大概是沒力氣再去做飯了。
時雲漓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後院,看見時錦心後走到她面前,伸出雙臂抱住她,然後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姐姐……”時雲漓好像忙到靈魂出竅一般,聲音有氣無力的:“我快累死了……好餓好餓好餓……”
時錦心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我已經讓思思去買飯菜了,再有一會兒她就要回來了。”
“好吧……”時雲漓嗓音弱弱的:“那我再撐一會兒……”
時錦心扶着她去旁邊坐下,給她倒了杯茶。
時雲漓接過去,一口就喝完。然後又從時錦心手中拿過茶壺,快速給自己添茶,一杯接着一杯喝。
大概是渴了許久。
時錦心看向她的眼中滿是心疼,伸手輕拍着她後背為她順了順氣。
時雲漓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露出笑容來:“現在舒坦了一點。就等着吃飯啦!”
時錦心笑:“辛苦了。”
時雲漓笑着搖了下頭,然後伸手過去抱住時錦心的手臂,順勢靠在她肩上。
時錦心低頭望着她,眼神柔和。
時雲漓問:“姐姐,話說,你今天是來找我做什麽的?”
時錦心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時雲漓挑了下眉:“你和世子快要回國都了嗎?”
“差不多吧。”時錦心說:“出門之前看見他和左侍衛說事情,看表情還挺嚴肅的樣子,估計是重要之事。我想,應該很快就要回國都了。”
時雲漓嘆了口氣:“好吧。雖然不舍得那麽快跟你分別,不過分別也是常态嘛,等我跟師傅師兄雲游回來,還會再見的。”
時錦心看着她,柔聲詢問:“那今年中秋你還回國都嗎?中秋就是下個月了。”
時雲漓輕輕搖了下頭:“不知道。”
“按師傅規劃的路線來看,下一處要去濟城,挺遠的,怕是趕不回國都。”
時錦心抿了下唇,心中也有些感慨。
時雲漓似是忽想到什麽,坐直身體。她看向時錦心:“對了,姐姐,你幫我帶點東西回國都家裏吧。”
時錦心點頭:“好。”
時雲漓起身,正準備去拿的時候,齊嘉思從外面走過來,面色顯然帶着些疲憊感道:“雲漓,昨天那個你去上門看診的病人說要找你再去看一趟。”
時雲漓愣了下,随即皺眉:“現在?”
“嗯,”齊嘉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是傷到了眼睛,還挺嚴重的,讓你快些去。”
時雲漓:“……”
她抿着唇,突然間有些委屈,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的,但下一瞬間又有些無奈,她現在是大夫,對自己看過診的病人,不能坐視不理。
但情緒還是有些不穩。
她緩緩轉身看向時錦心,嘴唇扁了扁,嗓音中難掩委屈,有點想哭的意思:“姐姐……”
時錦心笑着起身:“我陪你去就是。”
時雲漓用衣袖抹了把臉:“好!”
兩人坐馬車來到妙音閣後門,如昨日那般進去。
找時雲漓要看傷的,是昨日才處理過背上傷口的慕羽。但這次他傷的是額頭與眼睛。
時雲漓和時錦心過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滿額頭的血,衣裳袖口上都是沾染的血跡,手裏按着傷口的布巾已然被血滲透,散發着如鐵鏽般的血腥氣。
時雲漓瞬時震驚,連忙走過去:“你這是怎麽了?我看看!”
時錦心也是錯愕,這才一夜過去這位慕羽公子怎麽就傷成這樣了?
慕羽的左眼睜不開,血從額頭滑落,将他半張臉都染紅。
他勉強睜着右眼看向時雲漓,視線不算太清楚,嗓間有些發澀:“又麻煩你了……”
時雲漓緊皺着眉,連忙查看他的傷勢。
房內還站着另外兩個人,打扮雅致,看起來和慕羽一樣是在這裏唱曲兒彈奏的。
其中有個兩眼無神的,他坐在桌邊,一手扶着桌面,聽着聲音往慕羽那邊轉了轉頭:“請問大夫,慕羽他如何了?”
他身後站着的另一位公子也轉頭看過去,眼神有些關切。
時雲漓查看過後道:“還好沒有傷到眼睛內部,不過額頭破了,眼睛上邊也被劃破。傷口處理好後,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複了。”
“不過,看傷口的深度,可能會留疤。”
時雲漓打開藥箱,從裏面取出處理傷口要用的東西,然後看向時錦心:“姐姐,幫我洗一下布巾好嗎?我要幫他把臉上的血擦掉。”
時錦心點頭:“沒問題。”
聽見會留疤,慕羽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只将現在能看見的右眼又閉上。
旁邊的兩位公子聽見了,神情卻有詫異與之後浮現出的慌張。
“會留疤?”站着的公子有些慌亂:“大夫,慕羽的臉上可不能留疤,是否有辦法能治好?”
時雲漓從時錦心手中接過布巾,一邊擦拭着慕羽臉上的血跡,一邊回答道:“這傷口在額頭上,本就不好弄,只是留個疤而已,不影響他看東西的。”
慕羽道:“他們的意思并不是看東西。”
時雲漓眨了下眼:“何意?”
慕羽解釋道:“在這裏,臉上有疤的人,最後都會被舍棄,從被捧着的公子淪落到伺候他人的小厮,亦或者被直接賣到別的地方去。”
時雲漓皺眉:“既然臉上不能留疤,為何又會有人下手如此之重?這不是存心的嗎?”
時錦心問:“請問,他是如何受傷的?”
坐着的那位公子有些無奈的開口:“慕羽他就是性子太犟了,總是不順着貴客的意思,這不,是被人用茶案砸的。”
站着的公子着急着補充道:“若非有人攔着,怕是他當場就被那貴客的随從給打死了。”
時雲漓神色錯愕,時錦心也有些訝異。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合适。
時雲漓快速替慕羽處理好額頭上的傷口,又将左眼上方的傷口處理好,用紗布替他包紮好。
然後她又從藥箱裏取出兩盒藥膏放在桌上:“既然挨打了,身上肯定會有挫傷,這些藥膏塗抹到疼的地方,能舒緩疼痛。”
慕羽睜着右眼看向時雲漓,他眼眸微顫了下,似有些意外,卻又很快将那情緒遮掩下去。
他道:“多謝。”
時雲漓嘆了口氣,将藥箱合上時,看向對面坐着的那位公子。見他眼睛有點異樣時,不由過去看了眼:“你……眼睛看不見?”
那位公子愣了下,然後笑着點了下頭:“是的。”
時雲漓猶豫了下,問:“不會也是被人打的吧?”
盲眼的公子笑了笑:“是我不小心,豈能怪他人?”
旁邊站着的公子不自覺皺起眉,表情有些凝重。
時雲漓和時錦心對視一眼。聽這話,看來是被人打的。
這裏的情況,真是比想象中複雜。
慕羽緩了下力氣,起身走向自己的梳妝臺,從抽屜裏拿出自己裝有碎銀的盒子,走過來遞到時雲漓面前:“診費多少,你拿吧。”
時雲漓從裏拿出一顆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銀子,無奈感慨道:“像你這樣總是挨打的話,我感覺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可能是躺在地上的。”
慕羽愣住,捧着盒子的手不自覺僵在半空中。
時雲漓提過藥箱,另只手牽起時錦心的手:“姐姐,我們走了。”
時錦心和時雲漓一起走出慕羽房間。
見時雲漓郁悶又有些生氣,但又忍着沒發洩出來的樣子,時錦心道:“你要是不高興的話,可以罵幾句,我會當做什麽都沒聽到的。”
時雲漓愣了愣,然後轉頭看向她,露出個笑容來。
時雲漓肩膀微聳了下:“我要是對自己碰見的每件事都生氣的話,我早就被氣炸了。自從我跟着師傅師兄一起行醫,遇到的這樣那樣的事多得很。”
“有些事啊,就是無能為力的,再生氣也沒有用。除了治一治他們身體上的傷,其它的,我幫不了他們。”
時錦心看着時雲漓,眼神微微閃爍了下,又止不住心中感慨。
她握緊時雲漓的手,時雲漓笑看着她:“姐姐,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看着時雲漓臉上的笑容,時錦心也跟着笑了下:“嗯。”
她沒忘了叮囑:“雲漓,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什麽想說的,可以給我寫信。我可能不确定你具體在哪兒,但你知道的,我就在國都。”
時雲漓眼睛彎彎的,模樣乖巧着點頭:“嗯!我會的。”
從醫館離開後,時錦心坐馬車回徐宅。一路上,她安靜坐在馬車內,眼簾微垂着,若有所思。
馬車在徐宅前停下,時錦心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她沒進門,而是去了徐玄玉說的徐宅外不遠處有柳樹環繞的小岸。
如徐玄玉所言,時錦心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地方,在那裏看見了坐在搖椅上的徐玄玉。
他的魚竿架在旁邊,他人則躺着,姿态放松,雙手枕在腦後,眼輕閉着,有那麽幾分惬意之感。
時錦心走過去,從搖椅這邊彎下腰探頭看過去。
徐玄玉察覺到有人靠近,随後熟悉的香氣彌漫開。他嘴角稍稍勾起,帶起一抹笑。
他悠悠睜眼,時錦心與他相對的面容出現在他眼中。兩人之間只隔着半臂距離,視線于其中空隙彙聚。
時錦心眼眸中顯映出他的臉,她輕眨了下眼:“世子,我回來了。”
徐玄玉笑着将枕在腦後的一只手擡起,随即撫上她面頰:“嗯,我看見了。”
時錦心笑了下,直起身,繞到搖椅側邊,在徐玄玉身邊的位置坐下。
她往前看去,望向江水悠悠,看着江面上的船只,迎面接着濕潤的風,發絲輕動。柳樹垂下的樹枝随風而動,翠綠的葉子跟着此間江風而來回晃悠着。
江水中有大白鵝悠閑的游着,不知何處而來的花瓣落在水中,随着江水動而悠悠浮動。
她眯了下眼,這裏的景致确實很不錯。
而且,江風涼爽,不覺着熱。
徐玄玉看着她的側臉,心中思緒稍緩了下,輕輕出聲道:“時錦心,兩日後,我們就要回國都了。”
時錦心望着水光粼粼的江面,沒轉頭,臉上也沒有情緒波動。
她很平靜的開口:“嗯,知道了。”
徐玄玉輕挑了下眉:“你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反應很平淡啊。”
時錦心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徐玄玉:“那我應該稍微激動一點兒?是高興的那種,還是着急的那種?”
徐玄玉坐起身,長臂攬住她腰身,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而他順勢低頭,下颚抵在她肩上。
他輕聲道:“這樣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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