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道光

第十道光

今年恰逢兩個假期連在一起，中秋節和國慶一共放假8天。

這天，施嘉早早就醒了，提前在廚房煮了醒酒茶，出門打包了粥和點心回來，然後敲門喊許妍出來吃早飯。

前一晚，許妍從飯局上回來，喝了點酒，雖然在施嘉耳提面命下，她已經減少了喝酒的次數，但有些局硬推不掉。

現在家裏的啤酒和冷飲，也已經都替換成牛奶和蘇打水之類的健康飲品。原先冷硬的房子，從施嘉住進來後，愈加溫馨。

飯後，收拾好行李，許妍開着車帶施嘉回C縣，她們要回去陪施嘉她外婆過中秋。

C縣緊挨着A市，自駕僅需半個小時的路程，這是一座臨海的縣城。

施外婆住在原先C縣紡織廠分配的老式家屬院中，現在年輕人幾乎都往周邊的大城市湧去，家屬院中只剩下老人和留守的小孩。

帶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母女倆敲響房門，老人早早就等候在家裏，連牌友的邀約都推了。

老人一看見施嘉，就心肝寶貝得叫着。布滿皺紋但溫暖的手，拉着施嘉坐在蓋着蕾絲布的老式沙發上，摸着她的頭絮絮叨叨地詢問在A市的吃穿住行習不習慣，又讓她注意勞逸結合，不要為了學習累壞了身體。

少女自小由外婆照看長大，如珠如寶地愛護，十六年來，第一次分離，兩人都心懷不舍。

“嘟嘟，你臉上的肉都少了，是不是你媽沒有照顧好你，之前你要去A市我就一萬個不放心。”

說完，老人轉頭橫了眼剛進門的許妍。

嘟嘟是施嘉的乳名，小時候的她長得粉嫩嫩的，臉頰肉嘟嘟的，由此得名。

而一進房門就被遺忘的許妍，已經習慣了，她可憐地獨自将行李搬進來。施外婆雖然心疼她在外打拼不易，但也氣這個在外常常杳無音訊的女兒，對少女的不管不顧。

許妍也是施外婆寵大的，在施外公還未去世時，只有她一個女兒，老兩口如珠如玉地寶貝到大。

結果漂亮得跟花骨朵似的許妍對沒錢沒本事的施父一見鐘情，被哄着執意嫁了過去，施外公被氣得不行。

婚後，許妍吃盡了苦頭，施父吃喝嫖賭，幾乎五毒俱全，施外婆不忍心偷偷救濟。

施嘉出生後，沒兩年，正準備離婚的許妍就先接到了丈夫意外身亡的通知，之後外公沒兩年也走了，許妍扛起了家裏重擔，外出打拼，施嘉由外婆照顧到大。

這邊施嘉，抱着老人的手撒嬌，一字一句地回應老人的關問。

“吃的挺好的，住的也習慣，學校同學都是好相處的。別看我瘦了，是因為在學校鍛煉了身體，不信您摸摸，我身上的肉都結實。”

又為母親開脫，“媽媽現在生活也規律了，吃得也健康，我不在家時天天都會打電話。”

說着又拿起茶幾上許妍剛洗好端上來的葡萄，剝了皮，親親熱熱喂給老人，嘴邊話題一轉，“阿嬷，我跟你說，我這次運動會還跳了啦啦操，可有趣了。”

老人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走，連聲問她有沒有照片和視頻可以看看。施嘉将手機裏之前姚茜茜發給她的照片和學校官網上的視頻找出來，遞給老人。

這邊聞聲而來的許妍，坐下和帶着老花鏡的施外婆，一邊看施嘉的啦啦操表演，一邊自豪少女美麗鮮活的樣子随了她們年輕的時候。

中午三人簡單吃了午飯，準備出門逛逛為晚上的中秋家宴準備。

施嘉父輩和母輩已經沒有什麽直屬親戚了，剩下的都是幾乎不來往的遠房親戚。說是家宴，但其實也就她們三人。但施外婆在這種傳統節日的習俗上，意外地堅持，人少也得吃好。

三人走在小縣城的路上，三人回頭率還挺高。施外婆在這生活了幾十年，周邊的都是自小看施嘉和許妍長大的街坊鄰裏，一路上走來，都是打招呼和問候施嘉母女的聲音。

美人無疑是被歲月優待的，別說施嘉這樣鮮嫩的花骨朵，光看施外婆，歲月雖然給她帶來了皺紋，但也沉澱了她的氣質，頭發盤的一絲不茍，被施嘉挽着，整個人神采奕奕。

而許妍正是盛放的時期，繁忙的工作，沒有讓她焦頭爛額，反而給她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這段時間在施嘉看着調整生活作息後，更是容光煥發。

前往縣城賣場短短幾百米的路，硬生生被施外婆走了一個小時。她高興地拉着施嘉跟遇到的每一個熟人炫耀誇贊，雖然少女臉都要笑僵了，但乖巧得有問必答。

“老許家可真會生，姑娘和外孫女一個賽一個得好看。”

“哦喲，可不止呢，聽我在A市打工的三叔家的侄外孫說，她家姑娘現在在一家大公司上班，職位還不低嘞。”

“她們家小閨女也是有出息的，之前在這邊讀書，成績就是一等一得好，現在在A市最好的高中讀書，真是面上有光。”

施外婆炫耀完，滿面紅光地離開戰場。還未走遠，隐隐還可以聽見婦女七嘴八舌的讨論聲。

得意完，施外婆又轉過頭認真對着母女倆說，“知道我為什麽不去A市了吧，我呀年紀大了，在這呆了幾十年了，換個地方搞不好還适應不了。”

話音未落，又補充了幾句，“你倆平時工作的工作，上學的上學，輕易見不到人，我一個老太婆那咋行嘞。你們啊也別太惦記我了，只要你們過得好，我也就好了。我也挺忙的，老林家天天叫我出去打牌逛街呢。”

聽到外婆這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語，施嘉母女都怔愣住了。許妍直接別過頭，掩着手，擦了下眼角。

這些話施嘉聽了更是受不了，她想起前世外婆在母親走後纏綿病榻的消瘦模樣，心如刀割般得疼。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淚水，紅着眼眶，把頭埋到外婆的頸窩裏，仿佛承諾般，“阿嬷，我們一定都會好好的。”

夜晚，施嘉三人吃完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期間，許妍想偷偷喝酒，還被施嘉不容拒絕得攔下。少女也被來自外婆的寵愛，撐得小肚滾圓。

飯後，她們搬了張小桌子到院子裏，坐在桂花樹下，披着毯子吃茶賞月。

今天的天氣極好，夜晚的天空幾乎看不見雲彩，小縣城沒被空氣污染的星空，像一顆顆珍珠鑲嵌在天上，明月滾圓，光輝朦胧地罩住脈脈溫情的三人，氣氛沉浸而浪漫。

施嘉心念一動，拿出手機，咔嚓記錄下了這個美妙的瞬間，拉着施外婆和許妍親熱得擠在一起拍照，然後把這個瞬間分享在了個人空間裏。

剛準備放下手機，手機滴滴消息響個不停，姚茜茜先是給少女的動态點了贊，然後又在群裏@了施嘉。

[茜茜仙女：我們在同一個月亮底下，你看@嘉嘉寶貝]

[茜茜仙女：圖片.jpg]

[我是你爹：樓上是什麽品種的傻子，不在一個月亮底下，難道你還能有第二個？黑人疑惑.jpg]

[茜茜仙女：啊啊啊啊啊]

[茜茜仙女：你這人能不能有點浪漫的細胞。看傻子的眼神.jpg]

[我是你爹：略略略]

......

點開姚茜茜發的圖片，是從站陽臺上往外照的月亮，像是随手抓拍，把靠坐在藤椅上仰頭看月亮的少年照了一小半身影進去。

施嘉又仔細看了幾眼圖片，像是被醉人的風景迷了眼，飛快地點了保存。然後心虛般，拍了桌上的月餅，打字發送。

[嘉嘉寶貝：圖片.jpg]

[嘉嘉寶貝：@茜茜仙女今天記得吃月餅，團團圓圓。]

手機還沒放下，消息就被秒回了。

[我會發光：團團圓圓]

[我會發光：圖片.jpg]

突然出現的少年，讓她呆了一下，手指點開圖片。

是一盤擺在小茶桌上的月餅，整整齊齊堆着。其中一塊蓮蓉蛋黃餡的被人咬了一口，躺在桌上墊着的紙巾上，隐約可以看見旁邊茶杯的一角。

少女思索了下，拿起桌上盤中的蓮蓉蛋黃餡月餅，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

另一邊，姚家。

今天姚家老大和老二拖家帶口，齊齊聚在了姚爺爺的大院裏。姚家就兩個孫輩，姚遠和姚茜茜。飯後，大人們在煮茶聊天，姚遠被姚茜茜拉着去陽臺賞月。

短發少女儀式感十足，指揮姚遠搬了茶桌和藤椅，又噠噠噠跑下樓捧了盤月餅上來，強塞了塊月餅給姚遠。要不是看到特別關心中的施嘉的動态，她甚至還想把樓下果盤也端上來。

姚茜茜在噼裏啪啦地打字，桌上少年的手機振了又振。

但他的注意力在手中的月餅上，張嘴勉強咬了口，受不了這甜膩的味道似皺了眉，随即墊着紙巾放在桌上。

身後傳來咋呼的聲音，“嘉嘉也在賞月诶，她媽媽也太好看了吧，婆婆也好有氣質，嗚嗚又是為美女流淚的一天。”

姚遠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地拿了張紙巾細致擦了擦手。随後劃開手機屏幕，進了胖乎乎橘貓的空間，點開最新發的照片，專注看着少女帶着梨渦的甜蜜笑容。

垂眸想了下，他拍下桌上的月餅，發到群裏。偶爾吃點甜的，也挺好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