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天說變就變,白天還是陽光明媚,傍晚就刮風下雨,電閃雷鳴。

傍晚又是下班高峰期,加上雨勢太大,路上車輛行駛緩慢,前方似乎發生了車禍,造成嚴重的交通擁擠。

汽車鳴笛聲不絕于耳,牧黎擰着眉,心急如焚,用力攥着手機,手背上青色血管微微凸起。窗外噼裏啪啦的雨砸在車窗玻璃上,讓他更加煩躁不安。

司機也在不停的抱怨,“都什麽人啊,吵吵個沒完。”

牧黎從兜裏掏出兩百塊錢仍在座位上,打開車門沖進了雨夜。

市中心人民醫院。

顏浩正等候在門口,看到牧黎渾身上下被雨水淋濕,眸色微動,快步上前:“你快跟我來,牧爺爺在三樓手術室搶救,趙管家已經去世了。”

說來也是巧,他舅舅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母親打算讓他學醫,今天高考結束他就是前來醫院跟舅舅商量,他對學醫不感興趣,希望舅舅能說服母親。

沒想要離開醫院時,正好看到牧爺爺發生重大車禍被送來醫院搶救。

至于為什麽知道是汽車被動過手腳,是趙管家臨死前親口告訴他的。

牧黎剛出電梯就看見大伯牧振炎跟許院長在說什麽,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手術已經結束,爺爺呢?

“許院長,我爺爺呢,他怎麽樣?”牧黎沖到許院長跟前,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樣子,聲音沙啞,透着濃濃的不安和恐慌。

“你還好意思問爺爺?老人家心髒病複發搶救無效剛剛走了,你滿意了嗎!”

牧振炎情緒失控,沖着侄子大喊,說着還打算動手,卻被一旁的許院長攔住:“牧黎,許叔叔很抱歉,牧老送來醫院太晚,再加上嚴重車禍,老人家失血過多,一切都來不及了。”

送來醫院太晚,失血過多,一切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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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鋒銳的刀,狠狠刺入他的心髒。

牧黎雙目猩紅,感覺五髒六腑都扭曲到一塊,緊緊捂住胸口,都無法阻止痛苦蔓延,踉跄的後退一步,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他?

明明他才最該死。

“阿浩你帶着牧黎下去換身衣服,他渾身都濕透了,容易發燒感冒。”許院長見牧黎臉色慘白,沒有血色,也十分心疼,但事情已經發生,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嗯。”顏浩扶着牧黎,這是第二次見他頹廢,一蹶不振,第一次是牧叔叔去世。

“牧黎你現在就給我滾,牧家不歡迎你!你害死我爸,你就是一個掃把星!老爺子對你比對我這個兒子還好,可你呢,你是怎麽對他的?天天跟老爺子吵架,他有心髒病你不知道?你還是三歲小孩?滾,你給我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牧振炎見護士推着老爺子出來,撲上去跪在床前,痛心疾首怒罵牧黎。

同樣是兒子,老爺子只偏心弟弟,同樣是孫子孫女,老爺子也只愛孫子,他如何能不恨,可當老爺子走了,他一樣難過。

他再也沒有爸爸了。

牧黎還沒走到老爺子跟前,就被牧振炎用力推開,并且叫上保镖:“把他給我趕出去!這裏不歡迎他。”

許院長剛要開口,就被牧振炎堵回去:“許院長這是我牧家的家務事,還請你不要摻合。”

顏浩眉頭緊蹙:“牧伯伯,您未免太過分,導致牧爺爺去世的原因是車禍,跟牧黎沒有關系。車子被人動過……”

牧振炎臉色一沉,打斷顏浩:“你閉嘴,如果不是他牧黎跟老爺子吵架,老爺子會情緒激動,心髒病複發,不是他害死老爺子還能是誰!車禍又怎麽會發生!”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爺爺,我該死。”

牧黎有力無力地呢喃,神經恍惚,心裏頭像是壓着千斤巨石,掙脫開顏浩的手,逃離了現場。

轟隆——

一道鋸齒劃破夜空,轟隆的雷聲連綿不絕,大雨滂沱。

牧黎走在雨夜裏,任由冰冷的雨水砸落在他身上,腦海閃過無數的碎片。

記憶裏爺爺是嚴厲的,但偶爾也是慈祥溫柔的。

他喜歡的玩具,喜歡的零食,爺爺都會給他買。

哪怕他頑劣,不懂事,爺爺用拐杖打過他,晚上也會偷偷到房間給他塗抹藥膏,會跟他說對不起。

爺爺還喜歡威脅他,有時會想小孩子玩無賴,假裝生病哄他回家。

他多麽希望這次也一樣。

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落下,牧黎心空了一個洞,失落落的。

站在十字路口,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爺爺沒有了,他也沒有家了。

“對不起……”

牧黎跪在地上,絕望而崩潰。

忽而後頸被針紮了一下,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牧黎倒在泥濘中,依稀看見一個人影。對方逆光而站,他看不清那人的臉。

薄冉冉看到蕭漁發的微信消息,她剛陪着母親在後院看花回了卧室。

滿院子的茉莉讓她想到在牧家別墅的時光,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身上也沾上了淡淡的茉莉清香。

【冉冉,牧爺爺去世,牧黎被他大伯趕出家門,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們找不到他了。你如果有他的消息,記得通知一聲。】

瞳孔猛然緊縮,薄冉冉無法相信這個噩耗,慌忙點開電話薄,手指顫抖差點按錯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

牧黎你接電話啊!

薄冉冉沉着臉,當下第一反應就是訂機票回國,可當她付款時又猶豫了。

她答應過牧爺爺,不會再去糾纏牧黎,不能因為牧爺爺離開,她就反悔。

【小魚兒,你去新心灣電梯公寓,16樓,牧黎可能在那裏。】

那是牧叔叔送給牧黎的生日禮物,就算被牧大伯趕出家門,牧黎還可以去那。

一個下午,薄冉冉心神不寧,吃晚飯都心不在焉,手機放在旁邊,時不時又點開微信刷新頁面,明顯是在等誰的消息。

安思晗看出妹妹不對勁,挑眉看了看父親,父親也搖搖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晚上十點,安思晗前往三樓敲薄冉冉的房門,等了一會兒裏面的人也沒有開門,下樓梯時注意到閣樓上方透出來微弱的光芒,眸子微眯,擡腳上樓。

推開虛掩的門,在藤椅上坐着的人兒不是薄冉冉還能是誰?

中午他在家吃飯,薄冉冉都還好好的,晚上回家就見她精神恍惚,眉頭緊蹙。

晚飯後打電話給國內的朋友,才知道牧家出事。

牧黎下落不明。

“哥哥,你,你還沒睡嗎?”

聽到輕微的聲響,薄冉冉回頭看到哥哥,坐直了身子,眼神閃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被家長抓包。

閣樓上只有一張藤椅,一張精致小巧的圓桌,頭頂上方有一扇窗戶,窗戶打開可以看到星空,平時他喜歡在這裏看書。

“牧家的事我聽說了,你,你打算回去嗎?”

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安思晗查過牧家的底細,對牧黎這個人說不上喜歡,妹妹因為他受過太多委屈和磨難。

可偏偏妹妹喜歡這個人。

修長的手指撫上薄冉冉的額頭,将她緊皺的眉頭撫平,安思晗聲音輕柔。

薄冉冉垂下眼睑,內心在掙紮在猶豫,一邊是對老人家的承諾,一邊是牧黎失蹤不見蹤影,她真的很擔心,也很焦慮。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哥,我好痛。”薄冉冉捂着胸口,心口鈍鈍的疼。

牧大伯太過分,竟然派人守着公寓,說什麽牧黎不配姓牧,更不配做牧家子孫,那兩套公寓要收回去填補公司資金不足的漏洞。

擺明了就是讓牧黎無家無歸。

蕭漁的話讓她更加焦躁不安。

“放不下就回去,哥哥不想看到你那麽痛苦。”

安思晗微微嘆息,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妹妹,經歷了那麽多磨難,他們一家人才團聚。

如果妹妹的心始終在那個人身上,強行留她在這裏,她也不會開心。

薄冉冉微怔,擡頭不可思議看着哥哥,随後又垂下頭,眼眶裏淚水大顆大顆砸落下來,聲音哽咽:“哥,謝謝你。可是,可是我不能跟牧黎在一起。牧爺爺說的對,我不能生寶寶,就算牧黎不嫌棄我,将來他老了,也會有遺憾。”

這是人之常情,世界上有很多丁克家庭,可是當他們年老體弱的時候,回想年輕時也會後悔。

忽而一笑,安思晗敲了下薄冉冉的額頭,哭笑不得道:“我說你怎麽會轉學回來,原來這才是真的的原因。”

他的傻妹妹啊,半蹲着身子安思晗和薄冉冉視線齊平,娓娓道來:“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子宮受傷,不能懷孕,以為你知道所以沒有再提。自從知道你是我安思晗的親生妹妹,我就一直在想辦法。”

突然之間,薄冉冉澄澈的杏眼睜大,早已死掉的心又升起一絲希望:“哥,我的病能治好嗎?”

安思晗搖搖頭:“不能,你受傷那年太小,傷了根本,無法治愈,你不能懷孕是事實。可是這不代表你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寶寶。”

牧黎醒過來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捆綁着,雙手被不止一根束線帶反綁在身後,頭昏昏沉沉,身上很燙不說還軟綿無力。

眼睛被黑色的布蒙住,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時間又過去了多久。

只記得大雨滂沱的夜晚,情緒不穩定被人從後面襲擊,昏迷了過去。

掙紮着站起來,就在這時左邊傳來的鐵鏈碰撞的聲音,“老大,人醒了。”

又一道渾厚粗犷的聲音響起:“醒了就好,把視頻拿給他看,東西注射到他身體裏,然後把人仍出去。”

“你是誰!”

蒙在眼睛上的布拆開,強烈的光線讓牧黎有片刻的失明,适應光線後才看清楚來人,對方帶着墨鏡和口罩,看不清容貌。

光着頭,脖子上戴着一條項鏈,黑色背心,胳膊上紋着一頭豹子,正抽着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其實你也沒得罪我,但誰讓我欠那人一個人情呢?抱歉了,牧大少爺,哦,現在應該說是落魄少爺了。”男人把煙蒂扔在地上,擡手示意手下幹活,就轉身離開了倉庫。

牧黎沒來得及打量周邊環境,瞥見視頻裏那抹身影,臉色瞬間沉下來。

視頻裏,薄冉冉穿着單薄的連衣裙被關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冷庫裏,随着時間推移,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被凍得青紫,眼睫毛上都結了一層霜,在角落裏抱着膝蓋瑟瑟發抖。

就在她昏迷過去,沈景輝出現在視頻裏,一盆冷水潑在薄冉冉臉上,她狠狠打了一個寒顫,清醒過來。

沈景輝滅絕人性用腳踩薄冉冉的膝蓋骨,重力碾壓,女孩兒痛的五官猙獰,額頭上冷汗直冒,但卻死死咬着嘴唇,只發出嗯嗯的悶痛聲。

膝蓋在水泥地上磨破皮,鮮血淋漓……

“啊——”

牧黎嘶吼出聲,掙紮着起來卻被旁邊的男人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猩紅的眸子裏迸發出戾氣,他要殺了沈景輝!

“牧黎啊牧黎,這些本該是你受的懲罰,被一個小姑娘替你受了你心疼嗎?哈哈哈哈。”

視頻裏,沈景輝一臉挑釁看着鏡頭,那雙眸子裏是刻骨銘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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