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38

chapter 38

正式開學當天,高三先返校,因此學校特別冷清。

高三要換到獨立教學樓,這也就意味着,這次能不能和理一班的位于對門,是個未知數。

但秦绾心中仍抱有希冀,這是這次幸運之神并沒有眷顧她。

她所在的高三文一班位于三樓,按照分班情況來看,全部都是文科班。

秦绾看了看因為一整個暑假沒有收拾而顯得淩亂的教室,有些無力。此刻班上沒有多少人,都在自發地打掃衛生,秦绾拎了水桶往洗手間去,才出門就撞見樓道口上來一人,正是單啓。

這一樓沒有理科班,他顯然是來找人的。

“找我嗎?”秦绾明知故問,之前俞隋就給秦绾說過了,她寄東西放在單啓那兒,讓他拿給秦绾。因為放假秦绾在家收快遞不方便,在學校的時候還可以寄來學校。

單啓手上提了個大袋子,問,“你班級在哪裏?我給你送過去。”

秦绾指了指身後。

單啓探身一看,“你們班人怎麽來得這麽晚,都還沒收拾?”

“嗯,懶,書都還沒有搬。你們勤快。”

單啓也沒理會她的揶揄,說,“我們也沒搬,就是人來得差不多了,都收拾好了。那你東西放哪兒?”

“你給我吧。”秦绾用空餘的手去接。

單啓沒給她,說,“挺重的,不知道她是給你寄什麽金銀財寶了。”

秦绾失笑,“重你也得給我啊。”

“得了得了。”單啓遞給她,然後又拿過秦绾另一只手的水桶,“打水是吧?我去給你打。”

說完也不待秦绾反應,就直接跑了。

秦绾補充,“那邊是女廁所。”

“……”單啓腳步一頓,面無表情掉頭。

秦绾在門口等單啓,間隙從袋子裏面拿出快遞一看,寄件人:銀河第一美少女,收件人:全村唯一的希望。

秦绾,“……”

等單啓打水回來了,秦绾沒忍住跟他說,“你和俞隋沒成至交還真可惜了。”

單啓謙虛,“別,在臉皮這一塊,在下還稍遜一籌。”

俞隋畢竟是自己的好朋友,秦绾忍不住為她辯駁,“俞隋不是這樣的,其實她性格很腼腆的,也不太愛說話。”

“她?”單啓有些不敢置信,“我感覺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話就挺多的啊。”

“因為我話少。”秦绾說着,有些不忍笑。

她知道俞隋好像有點拿單啓當眼線的意思,畢竟她們此時天各一方,彼此能聯系起來的人好像就單啓一個,幸而單啓也不介懷當個跑腿。俞隋就給秦绾說過這事,她說單啓這個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太着調、吊兒郎當,但做起事來還是很認真、牢靠的。

單啓也只是開玩笑,他和俞隋就算不是朋友,但至少也算得上半個。

他走前告訴秦绾,“我們班在二樓。”

新學期不止換班級,還換課表,但是調整不大,只是少了一節體育課。

少的正是周三的那一節。

秦绾默然,她好像更難見到張慕忱了。

高三沒有新的課程,基本上都是複習,新開學有一個節目尤為重要,那就是成人禮。

學校對于每一屆高三的成人禮都很注重,提前布置了大禮堂,為學生們準備了很多。

俞隋也是,她也為秦绾準備了很多。

她讓單啓帶給秦绾的快遞就是一件專門定制的裙子,甚至還有皇冠。

秦绾覺得略微誇張。

但俞隋不覺得,她給秦绾發消息:【一定要戴上,答應我,當全場最漂亮的公主!】

秦绾:【盡量。】

俞隋:【可惡啊,必須一定!】

秦绾:【好。】

成人禮和開學典禮其實沒有多大差別,不過主角是高三學生罷了。

學校吩咐各班高三的班主任給學生準備向日葵,等各班的學生經過裝飾的成人門之後獻給學生。雖然都看過往屆的了,似乎沒有太過于新奇的點,但等自己身為主角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興奮。

一中成人禮并不會要求戴禮帽,那是畢業的時候才需要的。因此對于俞隋要求秦绾必須戴皇冠而且還得拍照給她看這件事,秦绾有點發愁。

成人禮是自由着裝,一大早上,高三的寝室樓層異常吵鬧,各班熟識的紛紛串寝,幫各自的好友收拾打扮。

學校不讓化妝,但是今天對于高三學生沒有這麽多管束。

高風筝身為班長,自動攬下了這個職責,讓班上不會化妝但是想化妝的女生換好衣服之後去找她。她會幫忙化妝。

秦绾被袁明雪拉着去湊熱鬧,她才換了衣服本來就受到了許多注視,一來高風筝的寝室,很多人都朝秦绾看,誇她的衣服漂亮,好像公主。

秦绾笑,說,“是我朋友送我的。”

袁明雪直哼哼,“羨慕死了,你們是不知道,還有一個小皇冠呢。”

衆人哄鬧起來,“那秦绾你怎麽不戴呢?戴上看看啊。”

秦绾被磨得沒法,折回寝室拿來。

高風筝直接拉着秦绾坐下,拿着她的皇冠比劃着做造型,“到時候我們争取一舉驚豔衆人,拿下文科第一!”

可實際上秦绾不覺得多驚豔,高風筝也不是專業的化妝師,就是給秦绾氣色添了不少,但是班上同學都樂意捧場,說她漂亮。

秦绾笑着,心中不由得懷揣小小的期待。

開始流程是特別選舉的學生合唱團集體演唱,然後校長致辭以及介紹來賓,向老師行拜師禮,學生代表講話之類的。

等到最後經過了成人門,領到了向日葵,才是秦绾期待的流程。

學生可以自由到簽名牆合影留戀。

她本想找張慕忱,但是沒找到,倒是被班上一幫同學擁着去合照。

好不容易合照結束,好多學生家長都來找自己的孩子。這個大家也都是一早知道的,簡常西還會挨着打電話通知家長記得參加自己孩子的成人禮,因此秦绾沒有刻意給李豔玲提。

不過她沒有見到李豔玲,也還是沒有找到張慕忱。

秦绾抱着向日葵的手慢慢垂下去,周圍喧鬧依舊,卻好像完全和她無關。

活動已近尾聲,秦绾索性直接出了校門,去了沿河路的書店,羅璟怡已經不在了,現在看店的是她的老父親。更是懶散的性子,直接把躺椅搬進了櫃臺躺着。秦绾大概能知道羅璟怡能坐着就絕不站着的氣性是遺傳誰的了。

因為成人禮的關系,所以本周班主任是沒有刻意要求一定要上交手機的,秦绾也就留在了身邊。

現在書店人挺多的,大多數都是高三的學生,很多人都在聊天,襯得周圍不像是個書店。

秦绾給俞隋發的照片都是別人拍了發到班級群的,這還是袁明雪今天看她拿手機出來才問她有沒有班裏面的群,秦绾才加的。

都是合照,而且還拍得很一般,俞隋不滿意,她想看秦绾單獨的,央着秦绾給她拍一張。

她是站在最裏面的書櫃,周圍倒是沒有多少人,但是秦绾不太好意思,怕有人突然過來看見。可是現在不拍的話,回去估計就要換衣服了。

秦绾正躊躇,突然感覺世界仿佛安靜了一瞬。

好像是所有人都被什麽吸引住了,恍若世界按下了暫停鍵。

秦绾也不由得去找尋漩渦中心。

于是她看到門口走進來的兩人,一個是張慕忱,一個是……她之前在奶茶店撞見的那個戲谑地稱呼張慕忱為大小姐的男生。

張慕忱穿得簡單,就是一條普通的白色棉布裙子,但是她被從門口照射進來落在書架旁的陽光緞帶一渡,便仿佛純白潔淨得無暇。而那男生則是一頭有些随性的卷發,白色的襯衣,挺括的黑色西褲,神采張揚又慵懶,像個小王子。

像張慕忱站在櫥窗模特前落拓在玻璃上幫她拍照的男生倒影。

所有人的目光蜂擁而至。

但張慕忱和對方并沒有任何的不适應,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作為主角的矚目。

而她,即使精心打扮了,在此刻卻只能藏在角落裏面,連配角的姓名不不敢去争取。

果然,有些人注定站不到臺前。

秦绾看着男生走到國外文學區域,上下巡視一眼,找到了自己要的書,輕輕叫了一聲,“張慕忱。”

“找到了?”

“嗯,就是這個,你之前推薦我的。”

張慕忱笑道,“說了那麽久你不去看,現在才找?”

“看了的,只是來參加你成人禮,想買一本送給你。”

張慕忱從他手裏接過那本書,“你們學校是下個星期嗎?”

“是。”

“那我也像你這樣偷偷過去?”

男生笑着揉她的頭發,“今天也是我成人禮。”

“賀、遇、臨!”張慕忱說得一字一頓,清淩淩地,“就你可以來,我不能去是吧?”

“沒有。”男生解釋着,“怕你麻煩。”

張慕忱沒說話,拿了書往櫃臺走,男生也跟着過去,又叫她的名字,語帶妥協,“張慕忱!是了,你想來就來好了。我去接你。”

其實現在的距離還是很近的,畢竟這個書店算不上大。但是從櫃臺到這最後書櫃的這短短距離,就足夠秦绾看清她和張慕忱之間正在漸行漸遠了。

可明明也已經隔了這點距離,但秦绾還是看清了張慕忱從男生手裏接過的那本書是什麽。

因為她也擁有這本書。

張慕忱也和她一樣嗎?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愛着自己?

其實秦绾從來沒有看過這本書,有些書就是這樣的,能夠僅僅只是因為一句話就足夠讓人記住了。

那麽?愛和死亡真的一樣偉大嗎?

或者說,死亡偉大嗎?

她的愛不值一提,大概死亡也是一樣的。

但張慕忱不一樣,她會得償所願的,會有人至死都暴烈地愛她的。

“別看了。”有人輕輕擡手覆在秦绾酸澀的眼睛上,“人都走了,你還看。”

秦绾拿下她的手,神色茫然,“你怎麽會在這裏?”

“廢話,你成人禮我能不來?”俞隋說着,站遠了一點,注視着秦绾,“看來我的眼光不錯嘛,真漂亮。”

俞隋說得真摯,比所有人。因為她是看着秦绾的眼睛說的,她沒有上下地去觀察秦绾的穿着,她只是看着秦绾說。

“是,你眼光好。”秦绾應和她。

俞隋好奇地往門口方向看了看,“那就是你喜歡的男生嗎?”

秦绾知道俞隋果然記得。

但是直到此刻,秦绾也不想過多解釋,只點了點頭。

俞隋感覺自己仿佛是被秦绾傳染了,眼睛也有點酸,她轉移話題,“成人禮結束了,還要去學校嗎?”

“得換衣服。”

“也是,你肯定不能這樣穿回家。那我陪你去換,然後我倆吃好吃的去。”俞隋拉着她,往外走,“反正我這樣你們學校保安不至于把我趕出來。”

秦绾任由俞隋帶着。

俞隋是找自己媽媽軟磨硬泡才瞞着班主任說有事請假回來參加秦绾的成人禮的,時間不能耽誤太久,第二天就得走。

臨走時她告訴秦绾,“等我成人禮你都大一了,我不管,你到時候也得請假來津安看我。”

秦绾答應她,“好,來,我肯定來。”

“拉鈎。”

“拉鈎。”秦绾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俞隋拉勾。

等蓋完辍,俞隋捧着秦绾的臉左右看了看,“好像是胖了一點。”

“你們都覺得我瘦了。”

“看,我一個人還可能是錯覺,人多了,那就是真的瘦了,要多吃一點,高三壓力大。”

“高中壓力都大。”

俞隋贊同,“是,确實,我現在也覺得壓力挺大的。明年我就見不到他了。”

“那個人嗎?”

俞隋點頭。

秦绾聽俞隋提過的,當初俞隋轉到津安的時候,讀了一個月,和班上的人都不熟,她誰也不愛說話。

所以秦绾在單啓面前說俞隋不愛說話真不是給俞隋找面子,俞隋這個人真是這樣的。只和自己親近的人喜歡說話,尤其是秦绾話少,這才襯得她話多了一些。

然後那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俞隋只和自己的同桌說了幾句。據俞隋的說法,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學霸。和俞隋一樣,也是話不多,但卻比她還要高冷的樣子。

秦绾笑話她,“冷得你招呼都不敢去打嗎?”

“可望而不可及,我确實沒本事,都不敢去打招呼。”

“好了,好了。”秦绾抱住她,“沒事的,我家俞隋是最好的,你想和誰打招呼都是可以的。”

俞隋也回抱着她,“秦绾你也是,你也最好。”她松開秦绾,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所以下次大膽一點,上前去打招呼,會有回應的。”

秦绾沉默,半晌重重地點頭。

送走俞隋後,秦绾一個人走在返校的路上。

她想起俞隋說的話,大膽一點,上前去打招呼。

那麽……她初三那年好不容易找班主任主動要了名額,去到張慕忱的學校,認出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自己為什麽沒有去打招呼呢?

張慕忱。

是,她之所以知道張慕忱的名字,是因為有人叫她了。

記憶中被刻意抹殺的影像圖層随着時間回溯再次顯現出來,她往聲源處看去,看見那好似一個驕傲的小王子的男生站在那裏,而張慕忱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刻站起身,逆着風,迎着光,朝他奔去。

所以啊,所以秦绾才沒有去打招呼的啊。

她根本來不及,也壓根沒有所謂的勇氣。

從來都是她不夠努力,也不夠大膽。

怨不了別人。

成人禮過後,高三生涯理當進入複習的滾滾浪潮,但是間隙還穿插了一點成人禮的水花。

而這水花來源,都是圍繞着理一班的張慕忱。

很多人都看到那天外校來了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生給張慕忱送花,而張慕忱的母親也在,沒說什麽話,還幫兩人拍了照片,看起來氣氛融洽。

“娃娃親,絕對是娃娃親,我天啊,好羨慕啊!”袁明雪趁着體育課的時候拽着秦绾的手一直晃,“秦绾你是沒看到,那男生真的太帥了,和張慕忱好配啊,神仙眷侶!”

秦绾被晃得手疼,她掙出來,輕聲說了一句,“我沒有看到,而且現在讀書比較重要。”

“咿呀。”袁明雪撞了撞她的肩膀,“那是老師家長的說辭,大多數學生誰不想談戀愛啊?而且啊……”袁明雪顧左右而言他,“除了這個,我還打聽到一個驚天大八卦!”

秦绾對八卦不感興趣。

“還記得之前不是說張慕忱是托關系進來的嘛?”袁明雪自顧說着,“因為最近這件事,好多人都在讨論呢。我返校那天遇到我一個補習班的同學,她正好是張慕忱的初中同學。她給我說啊,張慕忱初二那年轉過學,解釋說是因為談戀愛,但其實不是,是因為當時張慕忱的奶奶從越川來看她,結果路上出了車禍,家裏人怕張慕忱擔心,影響學習,就瞞着她。後來張慕忱知道了,和家裏面大吵了一架,還吵着要退學,最後折中了一下,給她換了個學校。”

居然是這樣?

秦绾下意識追問,“後來呢?”

“後來她奶奶傷得挺嚴重的,好像在她初三那年就走了,所以張慕忱都無心考試才導致中考成績不理想,需要托關系的。不然你看現在以張慕忱的成績,她至于托關系嗎?”

秦绾聽得耳廓嗡鳴。

之前單啓多少是透露了一點的,說的是中考那段時間張慕忱一位重要的親人離開了,所以她才會考試失利。

初二出的車禍嗎?

“是在越覃高速嗎?”

袁明雪不明白,“什麽?”

“沒什麽。”秦绾無神地搖了搖頭。

今天太陽太大了,袁明雪被曬得沒注意秦绾表情,自顧說着,“這事情其實張慕忱的初中同班同學差不多都知道,不過她轉學那學校啊,學生大多數都是去越川讀書,畢竟有錢,要不然就是專門走的藝考,否則張慕忱當初被懷疑走後門的時候,都沒幾人出來解釋。但是啊,人家也不在乎了,畢竟真本事還是在的。”

秦绾聽不進去。

放學回家,秦绾躺在床上,點開自從添加了就沒有聊過一句的單啓的聊天頁面,她發消息:【在嗎?】

單啓消息回得很快:【怎麽了?】

大概他也納悶秦绾為什麽給自己發消息。

秦绾:【張慕忱中考失利是因為她奶奶離世對嗎?】

秦绾知道這樣打探別人的過往家事是一件十分不禮貌的事,但是她有件事必須确認,她一定要确認。

單啓:【問這個幹什麽?】

秦绾:【在她初二那年?越覃高速?】

對方的消息遲遲不來。

秦绾咬着自己的下唇,心想,不一定的,每年都有那麽多的車禍,不一定就是那個時候。

可是這範圍一旦有了限制性,那麽便顯得準确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顯示單啓的聊天欄終于冒出了紅點。

秦绾立刻點進去。

單啓:【你怎麽知道?】

秦绾瞳孔驟然緊縮,她看着這幾個字,明明都認識,但是組合在一起,她卻看得費勁。

窗外是九月的天,即使是晚上,空氣也還燥熱,但此刻,蓋着被子的秦绾卻如墜冰窟。

秦绾:【六月二十九?】

單啓:【是。】

是。

周身氣溫好像一瞬間冰封置零。

秦绾呆呆地看着這個字,是。

哈……原來真的是。

太可笑了,簡直。

六月二十九,秦绾奶奶的壽辰。

秦海天和李豔玲搬到源合之後,因為之前籌賣了在烏溪的房子,身上有了點積蓄。樓下開了榨油鋪子,而秦海天則開了輛貨車出門跑貨。至此,他很少回家。

但是奶奶的壽辰他沒理由不回來。

可是那一年,他卻沒有及時趕回來。李豔玲顧及着老人家,煮了長壽面,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人等到菜都涼了。

她走到窄小陽臺和秦海天打電話,秦绾坐在沙發上,從縫隙聽見兩人的争吵。

秦海天送貨的路上,在越覃高速遇到了車禍,他去湊了個熱鬧,送貨時間來不及,所以就沒有辦法回來了。

奶奶又催促了一聲,李豔玲破口大罵,“怎麽出車禍的不是你,你死了倒是好!”

秦绾只看着滿桌子的菜心想,原來是遇到了車禍。

原來這世界上過得不如意的不止她。

原來苦難沒有放過任何人。

原來早在很早之前,她們的命運就被上天作弄一般地綁在了一起。

是啊。

手機屏幕自動息屏,秦绾借着頭頂白熾燈的光線,看見自己映照在屏幕上一張扭曲的臉。

她當然應該扭曲。

秦绾終于記起,自己為何初見時對于張慕忱的印象不深。因為那時她只是嫉恨,為什麽她能擁有那樣的家庭,為什麽她的父母能那樣和善。

所以,她重新遇見她。

在清楚地看到張慕忱那張令自己自慚形穢的臉孔之後,秦绾那經年累月的怨毒被歲月磨砺得只剩下模糊的黑影,她琢磨不透,搞不懂這是什麽。

她又想,是啊,張慕忱這樣的人,才配這樣的生活。

苦難才甘願放過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是膽小,卻原來是因為她太醜陋,她不配,她沒辦法站在張慕忱的面前。

她重新按亮手機,沒空去看單啓的消息。

她想給張慕忱說話,告訴她一聲,對不起啊。

對不起我那樣想過。

可是秦绾早就手腳僵硬,她甚至無法呼吸。

她看着張慕忱三字,仿佛化作利刃,刺進了她的胸腔。

秦绾終于抑制不住,她五髒六腑一陣痙攣,翻身重重地跌下床,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直接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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