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chapter42
chapter 42
秦绾醒過來的時候,世界亮如白晝,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天光,而是燈。
是醫院的燈。
她不怎麽來醫院,小一點的診所去得也不多。印象中關于這樣的病房的清晰記憶,是源于那年奶奶為了給她買蛋糕摔倒,而她過來看望奶奶。
秦绾掙紮着要起身,動靜吵醒了對鋪還在挂水的病人,那人翻過身來,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
她看着秦绾,問,“是疼嗎?要不要叫護士?”
秦绾茫然,其實她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身上也沒有多大力氣,秦绾又頹然地躺回床上。
太困了,頂上白熾燈光線開始游移,秦绾又迷蒙睡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李豔玲趴在她的身旁睡着,外間亮堂起來。
天亮了。
秦绾掀開被子,這一動作牽扯到掌心的傷口,她,“嘶!”了一口氣,往後一縮,不小心按在了李豔玲的手指上,李豔玲醒過來。秦绾這才看見,李豔玲眼睛看起來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
秦绾怔怔地看着她,想不通。
她想不通李豔玲為什麽會哭,畢竟李豔玲連和秦海天離婚的時候都沒有哭,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讓她哭的呢?
秦绾問,“媽,你怎麽了?”
李豔玲沉默着不說話。
秦绾又問,“我怎麽了?”
李豔玲還是沉默。
秦绾不問這個了,她說,“外面雪停了吧?”
李豔玲終于忍不住,她站起身,囫囵抹了一把臉,将秦绾的手機遞給她,“給你朋友說說話,昨天你暈倒後俞隋打電話過來,你沒接,她現在估計擔心了。”
秦绾接過手機,一看通話記錄,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最後一通接了,應該是李豔玲接的,不過十幾秒,不知道說了什麽。
她撥了回去,俞隋沒接。
秦绾看着那僅有的和俞隋的通話記錄,問,“媽,我另一個手機呢?”
她以為李豔玲會罵她,或者說點什麽,結果沒想到李豔玲把另一個充滿電的手機遞給她。
秦绾還是接過,也沒有追問什麽。
自己為什麽會在醫院,為什麽你要這樣?
為什麽李豔玲不罵自己?
為什麽不說點什麽,說她不該用手機?
秦绾等了很久,李豔玲終于開口,“餓了吧,媽去給你買點東西吃,喝點粥,暖暖胃。”
這樣嗎?
秦绾低下頭,看着黑屏的手機,看着自己倒影在上面的一張臉,僵硬無比。
好醜,醜到她想哭。
但秦绾擡手一模,臉上很幹,眼角發澀,卻始終沒有流一滴淚。
秦绾換上了電話卡,開機,登Q。因為她消失,也許簡常西還問了袁明雪,袁明雪從班級群裏面找了秦绾的聯系方式添加,驗證消息:【秦绾你去哪兒了?事情解決了嗎?老班以為你不見了,來問我。】
又給別人添麻煩了,秦绾覺得累,沒再看了。她息屏,躺下。
俞隋到的時候是下午,一身的涼氣,風塵仆仆。
秦绾朝她笑。
俞隋走上前,将秦绾摟在自己懷裏,抱住她的頭,将下巴擱在上面。
秦绾任由她抱着,直到呼吸不過來,才拍她的腰,說,“悶死了。”
俞隋終于放開她。
秦绾看着她,問,“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
“啊?”
“留下來陪你過年。”
秦绾愣了愣,說,“好。”
黑色素瘤,皮膚癌症狀之一。
秦绾看到病歷本的時候,想起知道自己不是李豔玲親生的那段時日,因為李豔玲原先對她好,她膽子大一些,不懂李豔玲突然變卦的緣由,也會出聲質問,李豔玲惡狠狠地告訴她,“誰是你媽,你親媽早死了,誰要你!”
曾經她以為李豔玲是騙她,可這是遺傳性疾病。秦绾恍惚地想,或許李豔玲說的是真的,她不是被抛棄的,只是在她記憶中早就模糊音容的母親确實無法再養育她了。
怪不得她總是覺得累。
秦绾還覺得是自己不争氣,原來是生病了。
秦绾體質算不上太好,不能耐受手術,再加上還要讀書,經過交涉,選擇了藥物治療。
除夕,秦绾的生日。
秦绾和俞隋窩在房間裏面說話、聽歌,李豔玲在廚房準備年夜飯。
在超市打工的階段她還跟着賣蛋糕的學了一手,這會兒有模有樣地用電飯鍋焖了個蛋糕坯子。李豔玲擠着奶油花邊,想起第一次見到秦绾的時候。
那會兒她才多大?六歲的小姑娘,皮膚白白淨淨的,才剛剛開始換牙,大半夜跑到她的床邊,将她搖醒,讓她看手心的牙。
李豔玲就翻身下床,開燈,看是上牙還是下牙,教她,上牙扔床底,下牙扔房頂。
眼看她兩排牙長得齊整,笑起來眼睛彎得像月牙兒。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厭惡秦绾的呢?
并不是剛開始知道真相的時候。
她惱秦海天的隐瞞,她怨,她恨,連帶着終于将氣撒在了秦绾的身上。
可明明這孩子看她的眼神,純良又無辜。
但她不是她的孩子,長得不像她,這副模樣完全不像她。李豔玲更加惱怒,更加生厭。
只是等真的到了結束的這一天,她又想,明明是自己把她養長大的啊,這孩子是她的啊。她辛苦養大她,怎麽就能這樣放她走。
于是李豔玲決定養她,看她讀書長大,考上大學,看她平平安安。
她已經不求多的了,為什麽老天還要這樣對她?
李豔玲抹着眼睛,身後傳來秦绾的聲音,“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嘛?”
她趕緊眨眼,似乎要将眼淚逼退回去,嚷了一聲,“沒你的事,和俞隋好好玩去,吃飯叫你們。”
“哦,好。”只是應完這話,秦绾沒有着急離開。
沒多久,她聽到了這個在她面前一直一副盛氣淩人、始終不曾溫和的女人發出一聲隐忍又切實存在的哭聲。
秦绾關上房門時不禁想,原來她是為我而哭。
三人吃着年夜飯,有俞隋在,氛圍不差,她一直誇李豔玲的飯好吃,還說有機會讓自己老媽也跟着學學。李豔玲難得笑了笑,說,“沒問題。”
只是因為她這些年來甚少有這樣輕柔的笑意,便顯得有些怪異,秦绾都忍不住被逗笑。
吃好飯,收拾了碗筷,李豔玲搬出那個簡陋的生日蛋糕。
秦绾眯起眼梢,笑得如月牙兒,說,“媽,謝謝你。”
她吹了蠟燭,許願。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俞隋萬事順遂。
以及——張慕忱,新年快樂。
正月初八,一中開學。
學校籌備百日誓師大會,文理班各選一個學生代表宣誓。
理科代表是張慕忱,文科代表是秦绾。
這沒有什麽異議。大會當天,秦绾看了看已經被自己背得滾瓜爛熟的誓詞,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時候會比現在還要平靜。
只是這麽想着,在看到張慕忱微笑着朝她走來的一瞬間,所有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她還是緊張,緊張到手心出汗,緊張到甚至懷疑自己會忘詞。
等張慕忱終于走到她身邊,站定之時,秦绾擡頭,看着禮堂座無虛席的同校師生,強自壓下胸腔跳動如擂鼓的心跳聲。她真的等到了這一天,可以和張慕忱光明正大地并肩站在一起,雖然依舊費力,可是至少沒有人覺得奇怪。
她們與所有師生一起高聲,“我們終将全力以赴,決不放棄!”
距離高考五十天,皮膚癌的臨床表現開始作用在秦绾身體的不同部位,病情加重。秦绾不由得放棄了藥物治療改為化學治療。
住院當天,俞隋請了假回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其實秦绾很擔心俞隋這樣請假會不會影響學習。
結果沒想到俞隋看穿了秦绾的擔憂,雙手放在後腦勺墊着,悠悠地說着,“看來我得換個志願了,以我現在這副模樣,陵大估計是上不了了。”
秦绾眨眼睛。
“不如……”俞隋一下子湊到近前,說,“我把志願改成聿都大學怎麽樣?”
秦绾不解,“為什麽啊?你不是喜歡陵大嗎?”
“喜歡哪裏是一成不變的?”俞隋頓了頓,這話便顯得饒有深意,不知道說的是理想抱負還是人。
秦绾沒接這話,擱在被子外的手一直捏着手指頭。
俞隋認真道,“真的,我沒騙你,到時候你就是我學姐了,你要罩着我。”說着說着,她開始掉眼淚。
秦绾慌了,忙去擦她的眼淚,“好好好,我答應你,以後我罩着你。”
俞隋哭得更兇了,剛開始還只是眼淚一直掉,現在哭腔都出來了。她悶聲,“不能騙我,拉鈎。”
“拉鈎。”秦绾伸出小拇指。
拉好鈎,蓋好戳,俞隋吸了吸鼻子,說,“會好的,都會好的。”
秦绾笑着,哄小孩一樣拍她的腦袋。
俞隋被這動作惹得破涕為笑。
距離高考僅剩十五天,學校将禮堂到高三教學樓那一段連廊常年緊鎖的大門打開,以備喊樓。
嘉岳是北方省份,冬日氣溫過低,因此教學樓建築大多數都是沒有連廊的,所以這看起來挺稀奇。不過畢竟是位于高三的教學樓,就算高一高二的有心想走一走,也不太好意思。當然,也覺得總有一天會到自己。
因為病情原因,秦绾時常請假,也已經辦理離宿了。
這天秦绾一個人吃過下午飯,還沒有回到教室,就下起了雨。春日的雨總是來得突然,也沒有任何訊號。
她小跑着到連廊躲雨,病痛的折磨讓她連這一小段距離都有些氣喘。
正在這時,有人遞了包幹淨的紙巾在她面前。
秦绾看過去,是張慕忱。
她接過,“謝謝。”
“不用客氣。”張慕忱笑着,轉身看着廊外連綿的雨線。
秦绾捏着那紙巾,發出窸窣的聲響。她立刻松勁,卻還是被張慕忱注意到了。張慕忱看她,再次展顏一笑。她複又看向外間,喃喃,“源合春夏季真的很愛下雨啊。”
“是啊。”秦绾應道。
所以她們在雨天相遇。
她扭頭,看向張慕忱,這是第一次,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任何怯懦,唯一一次直視着張慕忱。秦绾問,“要等雨停嗎?”
“不了。”張慕忱轉頭看她,輕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呢。”
秦绾笑起來,“也是。”
“一起嗎?”張慕忱指了指連廊的另一邊,那是教學樓。
“好。”
張慕忱在二樓,秦绾在三樓,分別之際,秦绾叫她,“張慕忱。”
“嗯?”
“高考加油!”
張慕忱微愣,興許是秦绾站在高一階的緣故,她腦海裏面不由得閃過零星畫面。
雖然她和秦绾認真說起來,是從高一就認識了,但是關系确實算不上太熟,而且大多數時候秦绾在她面前都是低着眉目的,以至張慕忱不太留意。現在再看到這張臉孔,這副笑顏竟然生動如冬日玫瑰,讓人不禁駐足。
大概是不常見她這樣熱烈地笑,就更覺動容。
張慕忱眯起眼梢,真誠道,“小學霸你應該多笑笑的。”
秦绾愣住了,看見自己撞進張慕忱瞳孔中的模樣,笑意又變得勉強起來。
張慕忱又說,“小學霸你也是啊,高考加油。”
秦绾倉皇答應,“好。”
張慕忱轉身離去,秦绾一手扶着欄杆,呼吸急促起來。
她還以為能僞裝得更加徹底一點的,結果沒想到還是露怯了。
果然,她在她面前,從來沒有任何變化,從來都無法赤誠坦蕩。
距離高考還剩下五天,高一高二的學生拉開窗戶,大聲為高三的學姐學長助威。
高三各班擠到連廊回應。
簡常西擔心秦绾,讓她跟着意思一下,就回來休息。秦绾确實沒有多大力氣去鬧,她一個人走出教學樓,往二樓連廊看去。周圍喧嚷嘈雜,但落在秦绾耳朵裏卻模糊得不得了。她準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張慕忱,看着如冬雪一般飄灑的書本試卷,反正所有人都在歡呼,不差她這一個,也不會介意多她這一聲。于是,她借助那震耳的搖旗吶喊,揚聲,“星河璀璨,盛大熱烈!”
——祝你。
高考當天,李豔玲起了個大早,給秦绾煎了根火腿腸和兩個煎蛋。
秦绾看見,難得胃口大開,都給吃光了。
高考結束,回學校聽填報志願講課的路上,秦绾遇到單啓和張慕忱。
兩人站在她的對面,在一家花店。張慕忱正在挑着花,單啓看見了她,剛要打招呼,想到身旁的張慕忱,又想去叫張慕忱。
然而秦绾只是搖頭。
單啓面露不解。
秦绾卻還是搖頭,她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了。
七月中,一中校門口挂出了高考錄取榜單。
聿都大學錄取一位,姓名:張慕忱。
單啓錄取了南崎科技大學,地點在北衡省,北方院校。
其實以他的分數是可以去聿都大學的。秦绾看着錄取名單,不禁想,也許是他開始學會放棄了吧。
只是她依舊沒學會。
秦绾高考分數556,無緣聿都大學。李豔玲讓她填報嘉岳的院校,在越川最好,就近方便。但秦绾不願。
這是自她生病以來,第一次和李豔玲吵架,而且是她主動的。
李豔玲氣得眼睛通紅,換做以前,大概會罵她、打她。但是現在,她只是說,“去那麽遠做什麽?為什麽非要去那麽遠?”
秦绾輕聲,“我想去。”
她想離她近一點,僅此而已。
李豔玲最終妥協。
在列名單,聿都師範大學,姓名:秦绾。
只是聿都師範大學位于寧岚市,與聿都大學所在的昭陽市相隔258.4公裏,驅車三個多小時的距離。
秦绾以為近了一點,卻原來依舊是遠方不可及。
秦绾身體扛不住軍訓,她請了假,去參加俞隋的成人禮。
她現在沒有辦法當俞隋的學姐,成人禮總是要去的,這是她答應俞隋的,她們都拉鈎了。
津安的天氣太好了,即使同樣的夏日,也比聿都和煦許多。
她沒有告訴俞隋,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等到達俞隋班級門口的時候,俞隋不太敢相信,還是秦绾主動過去,抱住她,說,“成人禮快樂。”
俞隋沒說話,只埋頭在她頸間,小聲地嗚咽着。
參加完活動,俞隋帶着秦绾出門逛。她讀書的學校畢竟是周圍好幾個高中一起合并的,比起源合一中要大上許多,食堂都有好幾個。
“一食堂的飯不好吃,不過二樓的砂鍋粉還行。我跟你說啊,我們學校不是還有個湖叫雲漫湖嘛,其實就算個小水窪,有些學生還經常把教導主任養的大鵝認成天鵝,笑死我了。”
秦绾看着俞隋手指的雲漫湖,問,“那大鵝呢?”
“哦,學生投訴說大鵝追着人咬,副校長就讓教導主任把大鵝炖了。”
“啊?”秦绾有點震驚,“真的嘛?”
“當然是假的啊。”俞隋笑得合不攏嘴,“教導主任才舍不得呢,聽說是抓回家了。”
秦绾笑起來。
返程前一天,下起了雨。秦绾本想買返回寧岚的票,但是在看見搜索聿都跳出的相關城市顯示昭陽後,秦绾目光一凝。
她想起張慕忱,想起她們的第一次遇見,想起那場雨。
想起她們并肩說決不放棄!
于是,秦绾轉而買了一張去昭陽的票。
三個多小時的飛機,秦绾落地時間是下午三點。
她到達聿都大學時間為下午四點。
聿都大學現在還是各個社團招新時期,一進校門秦绾就被五花八門的橫幅閃了眼。
有趣的是,人員齊備的社團需要擇優錄取,因此還會挂出審核标準。
秦绾無心關注這些,她記得張慕忱選修的專業,正想找人問路,眼睛卻看到了電影鑒賞社。
她心下一動,張慕忱愛看電影,想必如果她加入社團,也一定會選擇這個吧?
秦绾走過去,電影鑒賞社的招生負責人是個女孩子,看見秦绾就甜甜地笑,“學妹要加入社團嗎?”
秦绾不敢說自己是外校的,只好說,“我看看。”
“好的,好的。”女孩介紹着,“社團一般情況是一個星期上交一篇觀影報告,題材不限,然後每半月組織一次集體觀影活動,只要次次參加,保管素質拓展分是絕對能修夠的。偶爾缺一兩次也問題不大。”說着,她将一個本子遞到秦绾的面前,“學妹你看看,如果要加入的話,可以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哦。”
秦绾看了一眼,裏面留下聯系方式的人不僅寫了姓名電話,甚至還有心寫了關于一些電影的簡單見解。
張慕忱會寫嗎?
秦绾接過,仔細翻看起來。
然後,她看到一句話:成為彼此的攝影師并不為擁有合照,正如《白日夢想家》中所言,有時候,我不拍。有時我喜歡那個時刻,我指我自己。我不喜歡為了拍照而拍照。所以,我留在那一刻。
——賀遇臨。
成為彼此的攝影師并不為擁有合照。
可是合照你們已經擁有了啊。
秦绾慢慢合上本子,還給女孩,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們學校的,我來找人。”
女孩也沒覺得什麽,問,“那學妹你找誰啊?我幫你看看。”
秦绾搖搖頭,“不用了,我找到了。”
女孩不解,“嗯?”
秦绾微微欠身,往外走。
她确實找到了,因為她從來也沒有讓張慕忱離開過自己的心裏。她不需要找,從來都不需要。
十一月,秦绾病情加重,只得休學返回源合。
源合的冬天依舊寒冷。
當初離婚時,秦海天留了一大筆錢,用作秦绾的學費。現在,變成了醫療費。
十二月,落了幾場雪的源合愈發冷起來,秦绾手腳冰涼得不行,病房裏擺不上烤爐,李豔玲只得時時換了熱水袋給她捂着。
秦绾越來越憊懶,這天,李豔玲将床搖上來,秦绾靠着枕頭發了會兒呆,目光從窗外的簌簌大雪轉到李豔玲的臉上,喚了她一聲,說,“媽,我們以後養只小狗狗好不好?”
李豔玲正在幫她擦腿的手一頓,良久,才聲線極為不自然地應聲,“好,養呗。”
臘月二十五,俞隋和單啓都來了。
秦绾被幾次化療熬得瘦脫了相,就連眼睛看着都有點凹。俞隋看不得,一見眼睛就要紅,直接跑到外面躲着。
單啓倒是看不出什麽。
挺好的,秦绾不願意因為自己再讓別人感到麻煩了。
她問,“怎麽現在不說我沒有好好吃飯了?”
單啓只是看着她,聲音很輕地說,“還記得之前我說的那家面館嗎?到時候請你吃,吃多少都行。”
“我現在胃口可是挺好的。”
“沒事,我不窮。”
“嘁。”秦绾輕哼一聲,“我才不喜歡吃面。”
單啓終于忍不住,他眼眶倏爾一紅,依舊輕聲,“行,你想吃什麽都行。我請。”
秦绾笑了笑。
俞隋終于回來,看見單啓那樣子就噓他,“你還好意思說我,自己還不是。”
秦绾擡眼看到俞隋那腫得不行的眼睛,更是被逗得笑。
幾人天南地北聊了很多,從初中到高中,從美食說到喜歡的書。但幾乎都是單啓和俞隋在說,後來,單啓說了說自己在北衡的見聞,俞隋則是抱怨了一下高三的苦悶學習,秦绾只默默聽。
醫院陪床用不了那麽多人,兩人也不想打擾秦绾休息,動身離開。
臨走前,單啓看着她。
秦绾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麽,可是秦绾還沒做好決定呢。
她搖搖頭。
單啓艱難地翹了嘴角,朝她笑。
除夕夜,俞隋和單啓前來給她過生日。
秦绾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大過年的勞煩兩人留在這裏。
病房雖然不是單人的,但是現在沒有別的病人,所以單啓索性将燈光關了一會兒。燭光落在秦绾的臉上,顯得骨肉嶙峋。
晚上23:30,秦绾翻身醒來。
她從很早就這樣了,很難入睡。
李豔玲問她,“是哪兒不舒服了嗎?”
秦绾說,“媽,我想吃橘子,烤的橘子。”
李豔玲沒多想,答應,“好,你等着,媽去給你買。”
病房寂靜下來,就連世界都好像一同沉寂。
秦绾拿過手機,本來就沒有幾人的Q上,消息幾乎全是俞隋和單啓的。
幾乎……
還有一條是張慕忱的。
張慕忱:【日月有情迎新年,山川無阻慶新年,新年快樂。】
她看着,點開輸入欄,打字:【張慕忱,年年歲歲,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她剛剛還沒有許願呢,這樣大概會靈驗很多。
秦绾看着那些字,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得知自己病症的時候她沒有哭;沒有考上聿都大學的時候,她沒有哭;終于确認當初合照時映照在玻璃上的人影就是賀遇臨時,她也沒有哭。
可是現在,她完全忍不住了。
她終于,徹底地從張慕忱的世界消失了。
眼淚掉在手機屏幕上,秦绾擡手,用僵硬的指腹去抹開,她輕輕按下發送。
張慕忱,我放過你了,從今往後,我的願望裏不會再有你了。
你自由了。
窗外,火樹銀花轟然綻放,絢爛煙火打破寂靜雪夜,也完全掩蓋了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秦绾偏頭,那盛大的煙花在她眼底轉瞬消逝。
——新的一年于此刻正式到來。
《白日夢想家》2013年12月25日上映。
劇中對話:
沃特:“你打算什麽時候拍照?”
肖恩·歐康諾:“有時候,我不拍。有時我喜歡那個時刻,我指我自己。我不喜歡為了拍照而拍照。所以,我留在那一刻。”
沃特:“留在那一刻?”
肖恩·歐康諾:“嗯,那一刻,就像現在。”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