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小吵
宇文涼走上前,坐到木木的身邊,下意識地想替她掖被角。卻發現她衣服整齊。瞳孔一縮,身後恰好傳來關門的聲響。
正欲起身,卻被木木握住了手。她一改初醒的朦胧神态,低低道:“不要追。他沒有惡意。”
宇文涼皺了皺眉:“他才殺了人。”
木木慢慢松開了他的手:“對不起——他方才跑到院子裏,很餓的樣子,我就去給他拿了些吃的。”
“還躺在床上吓我?”
木木聽出他的生氣,急忙解釋:“他很怕你,房子又不大,總不好讓你誤會吧。”她一着急就有些詞不達意。
宇文涼看了一眼熟睡的依米:“方嬷嬷呢?”
“她今日出門采購食材了。”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着宇文涼,“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你說呢。”
木木不知怎麽讓他消氣,唯有實言以告:“他一見到我,就顯出一副很,恩,很高興的樣子。”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無甚變化,說話聲不由自主就變小了些,“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也,也很高興。”
宇文涼面色稍霁:“你認識他?”
木木搖頭。他看她低垂着頭的可憐模樣,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就是上次左伊娜提到的那個熙國人。”
木木疑惑地擡頭。
只好将語氣放重些:“他很危險。”
“恩,我下次不會了。”
宇文涼聽出蹊跷:“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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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雖然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他的神情卻好像在告訴我……他還會來找我。”
他似乎,有什麽話要對她說。
司徒钊看着畫師繪出的人像,摸了摸下巴:“這人長得還真是奇怪。”五官分開來看尚算正常,可湊在一起卻覺得極不協調,“他是不是沒洗臉。”
宇文涼淡淡掃了一眼:“就長那樣。”視線又落在另一張人像上,“死者身份查明了嗎?”
“斐琪說他是車前人,幾年前曾負責商隊的安全,後來不知去了哪裏,再也沒見過他。”
“名字?”
“不知道。”
宇文涼眉頭一皺:“車前商隊雖說是私人往來,可兩國上層都心照不宣。密林又危險叢生,等閑之人無法負責商隊的安全。我記得他們大多是車前軍隊裏的俊傑之輩。”
司徒钊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已着人前往車前查探,只是那密林不好過,恐怕得費些時日。”
“你派了誰?”
“屠白。”
宇文涼輕笑一聲:“不是嫌棄人家嫩嗎?”
司徒钊面色不改:“反應力還行。”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抛出了第一個疑問,“車前軍隊裏的人,為什麽要殺一個在沙漠裏迷了路的熙國人?”
男子居住的客廂房中有打鬥的痕跡。
宇文涼輕敲着桌面,回憶道:“斐琪說,她們遇見那個男人的時候,他身上穿着破爛的粗布衣服,頭發雖然淩亂,但可以看出曾被捆綁成一束的痕跡,沒有穿鞋,沒有烙印。幾乎可以說是身無一物了。”
“沒有烙印?”司徒钊尋思道,“可聽着倒像是逃犯該有的樣子。”想了想,“若真的是,他來雁城之前也會被車前的衛兵發現才是。”
宇文涼搖搖頭:“斐琪是将他偷運過來的,她将他藏在了箱子的最底下,上面蓋着衣服。”車前不允許多餘的人穿過密林。
“那這沒有烙印你怎麽解釋?”
宇文涼淡淡道:“如果他身有烙印,不過就是千百個普通犯人之一,需要有人悄悄潛入城衛司,不動聲色地将其除掉?直接發公文一封,遞交城衛司即可,主司甚至還有可能親自帶人緝拿。”見司徒钊啞然,繼續道,“既然車前的将軍喜好蓄奴,建一兩個私獄估計也非難事。”
“好吧,我會傳消息給屠白,讓他注意。”
宇文涼眸光一閃:“重點關注利安。”
“我怎麽覺得,你和他杠上了?”
宇文涼冷哼一聲:“現在還只是注意而已。”
司徒钊不知他哪裏來的邪火,但猜到八成與木木有關,識趣地閉上嘴,問出第二個問題。
“那個看似瘦小孱弱的男人如何能一掌擊碎一個車前大漢的五髒?”城衛司的仵作告知他們這一消息時,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
帳內突然響起一道微弱的女聲:“會不會,人不是他殺的呢?”
司徒钊一愣,轉身去看,見是一位碧眼高鼻的美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複又轉過頭,戲谑地看着宇文涼。
宇文涼不緊不慢道:“在沒抓住人之前,我在哪裏,木木和孩子就在哪裏。”
司徒钊嘴角笑意愈發明顯,只是礙于木木,沒有直接打趣他。
木木以為自己打擾了他們,抿抿嘴,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小依米睡了。她身邊有方嬷嬷,帳門前還有衛兵,我想着應該沒事,就來看看你。”
宇文涼知道這幾日他面色不好,木木以為他還在生氣。雖然确實也是……但生氣歸生氣,她既然來了,他就不想讓她走了。
“過來見過司徒将軍。”
木木舒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對司徒钊一笑:“我叫木木。”
司徒钊順着她:“我是司徒钊。”
“招?是招手的意思嗎?”
司徒钊正欲解釋,忽覺有什麽不對,餘光一動,發現宇文涼正幽幽地看着他。忙将話頭收住:“……算是吧。”
木木笑得更開心,她能說對別人的名字了。宇文涼低頭,嘴角微翹。
可再擡頭時,卻依舊面無表情。
“你方才說,那男人不是兇手?”
木木斂了斂笑,認真道:“你們不是說他身體弱小嗎?怎麽可能一掌把人打死。”
宇文涼沒看她:“若是真有人幫他,為什麽不直接将他帶走?”
“或許目的不是為了帶他走。”
“那是什麽?”
“可能是他身上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你不是都見過他了嗎?他身上有什麽?”
木木嘟了嘟嘴:“不一定是外在的東西呀,可能是他知道什麽藏寶的地點呢?”
宇文涼嗤笑一聲:“藏寶?你平日裏都在看些什麽,說好要練字呢?”
司徒钊覺得這話鋒轉得有些古怪,想笑不敢笑。
“我有在練啊,總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練字吧。”
宇文涼也覺得不對,将話題牽了回來:“就說藏寶吧,若那人真知道這麽重要的消息,早被折磨着問出來了。”
木木冷哼一聲:“要是他意志堅韌呢?”
宇文涼亦報以冷笑:“堅韌?他都快成瘋子了。”
木木有些不想理他:“你對他有偏見。”
“偏見?我只知道他殺了人。”
“他對我沒有惡意。”
宇文涼冷冷看着她:“你能用什麽擔保?”忽然一聲輕笑,“你全身上下哪裏不是我的?”當他真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嗎。
木木嘴唇緊抿:“你在我身邊,他不會出現的。”
“老子還不至于憑女人抓犯人!”
喲,老子都出來了。司徒钊在一旁靜靜看戲,只差一壺酒和一碟油炸花生米。
木木終于明白了他的自尊心,鼓鼓嘴沒說話。
宇文涼也不敢真惹她生氣,語氣稍稍平複了些:“你就因為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和我吵?”頓了頓,循循善誘,“我重要還是他重要,恩?”
木木幾乎是下意識開口:“你重要。”想了想覺得回答得太快,沒面子,補道,“還有小依米。”片刻,偷觑了宇文涼一眼,聲音小小的,“還有我自己……”
宇文涼嘴角有些繃不住,再作不出冷漠的樣子,只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司徒钊實在忍不住,微微側身,故作正經:“我先出去看看我幹女兒。”也不管有沒有人理他,徑直起身離開。
見司徒走了,宇文涼對木木伸手:“過來。”
木木覺得自己要有骨氣一點。
“我不。”
“有話好好說。”
明明是他先胡攪蠻纏的。木木抱臂微笑:“我不。”
宇文涼收回手,反思了一下方才的言行,決定采用溫和的方式。
他要和她講道理。
“不管他有沒有殺人,這些事都因他而起。他的危險不僅在于能不能殺人,還在于他背後隐藏的一切。”
木木放下手臂,點頭表示同意。
“若我不在你身邊,他對你突然起了殺心怎麽辦?”
木木認真想了想:“你可以待在一個離我比較近,但他又察覺不到的地方。”
宇文涼搖搖頭:“若我還是來不及呢?”
木木笑道:“你怎麽這麽不自信呢。”眼珠一轉,記起什麽,“雖然你不在我身邊,可是我有你的護身符啊。在車前的傳說裏,人有了護身符,就會有好運的。”
宇文涼一怔:“護身符?”他什麽時候給她的。
木木見他不信,忙從衣領裏扯出一條紅色的布繩,布繩尾端縫着一個小香囊。
“我把你給我的信放在裏面了,唔,還有你的頭發,我晚上趁你睡着時偷偷拔下來的……”
宇文涼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他再次向她伸手。木木沒等他說話就乖乖走了上去。
“拔了幾根?”
“一,一根。”
明顯不信:“真的?”
木木吞吞吐吐地開口:“方嬷嬷說,六和八都是比較吉利的數字,我想着多兩根應該也沒什麽。”
“這樣啊,你再過來些。”
木木将護身符塞回衣領,戒備地看着他:“你要做什麽——”摸摸自己的頭發,“你要是也想拔來作護身符的話,我可以自己來嗎?”他力氣太大,拔的時候肯定會痛。
宇文涼淡淡看着她:“過不過來。”
木木認命地走到宇文涼面前,被他輕松摟入懷中。
頭頂忽然傳來他好聽的笑聲。
“你不要害怕,我就是想要,親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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