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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燈火流轉、光華璀殩、如夢似幻宛若海市蜃樓的舞臺上,一個比舞臺更加耀眼的歌者且歌且舞。
她有一副非常美的女中音,溫暧、磁性、富于穿透力,歌聲直入人心;她的舞蹈,不論是精心編排的舞步還是不經意的動作,都具有一種奇異的魅惑的美,時而帥氣,時而柔媚,時而優雅,時而性感,卻又貫穿一股純粹到極致的幹淨氣質,瞬間就能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目光,緊緊掌控所有人的注意力,狠狠擊中所有人的心。
她,是舞臺上的王者,當之無愧。不管是瘋狂迷戀的還是拼命诋毀的,都不得不承認。
連曾經出于商業競争因素仔細調查過其本人心內不太以為然的宗宇都不得不承認:他看錯了她——席語舒。他曾經以為的那個純真稚嫩小朋友,俊美帥氣少年,在舞臺上絕對不是那麽一回事!她也許仍是小朋友,仍是少年,但也是女孩,甚至是女人……她可以純真,可以性感,可以帥氣,可以妩媚,可以憂郁,可以燦爛,可以奔放,可以優雅,氣質千變萬化,每一種都動人心魄,美得和諧而卓絕。
她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才能吸引龐大的歌迷團體,包括他的——老板。
宗宇這輩子還從來沒有機會追星,雖然生意應酬、社交場合上少不得遇上并結識一些所謂的大明星,他卻深感乏味懶得看第二眼。連他尚且如此,他那個尊貴無比、英俊過人、沉穩至極、日理萬機的大老板更是。
可他們現在正做什麽呀……坐在中國某個國際化大都會的某場演唱會裏,看一個歌手在表演!這個歌手還不是別人,而是洛菲運動系列亞洲代言人——席語舒——中國目前最當紅的偶像。
演唱會門票是一個合作商贈送的,合作商是此次演唱會的贊助商。宗宇在禮貌接過演唱會門票時,不以為他的老板會來捧場,他和老板兩天前來這裏參加一個商業年會,後天一早老板還要在美國紐約龍氏機構主持一場重要的會議,他應該立刻回去才有一些充裕的時間稍事休息做足準備——事實證明他太自以為是!所以,他現在才有機會陪老板坐在席語舒的演唱會裏,親自體驗一個超級偶像歌手的人氣,也終于明白洛菲集團之所以憑借代言人輕易搶占上風的原因。
老板,為什麽來……宗宇感到有些不解,不過——也沒什麽好不解的!
這個席語舒,實在是有些蠱惑人心的魅力,要迷上她,咳……很容易的。
周圍的觀衆都非常狂熱,不斷地揮舞手中的熒光棒,以歌聲來應和舞臺上的歌聲,尖叫歌手的名字抒發熱愛,甚而至于跳上椅子表示內心激動無可遏制——人們的血液似乎在沸騰,情緒高漲渾然忘我,所謂“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大衆是狂熱的,熱情彌漫,熱火沸騰,足以掀翻演唱會場的屋頂,除了他們——這些拿了贈票坐在靠前一二排座位上的個個西裝革履派頭穩重的大男人們。
宗宇觑了眼老板,他目光凝聚在舞臺上,閑适優雅地端坐着——像剛坐下時一樣,平和而專注的表情不太能看出情緒。是平淡還是激動?宗宇忍不住猜測老板的心思。老實說,在這種場合,他體內素來自以為冰涼的血液也禁不住升溫,要不是老板在旁,搞不好也會跳起來跟着狂熱的人們一起搖擺身體,高聲吶喊,揮舞雙手,釋放被歌手喚醒的熱情……真是夠古怪的!夠莫名其妙的!打住——老板目光專注,神情卻平和,令人猜不透。如果這個席語舒的演唱會足以吸引老板從頭到尾坐在這裏觀看,那就足以證明老板對她是另眼相看的,可——是哪一種另眼相看呢?衡量她的商業價值?還是純粹出自某種情緒……
慣性使然,宗宇不敢往下猜測了。
“走吧。”他的老板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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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胡思亂想還沒完全回神的宗宇略微有些茫然地看着率先站起向外走去的老板,在眼角瞄到舞臺上已經消失了歌者的身影時精明的腦袋瞬間反應過來意識到演出結束了,迅速站起來應一聲:“是!”緊随老板從演出結束卻似乎還不打算散場的人群中穿過。
因為離開的時機恰好,宗宇随着老板沒有太多阻礙地走出演唱會場,很快來到停車場,他剛打開座車後門讓老板先上車,自己還未來得及坐進駕駛座,一陣輕微的掌風倏地向他肩膀襲來,他猛然側身,不等那只手掌落到肩膀,手一翻,迅速迎過去,施展擒拿術扣向對方脈門。
“你不是我的對手。”對方輕而易舉地格開他的反擊,低沉地說。
“龍九?”宗宇愕然停止下一步攻擊,看清一身黑衣的襲擊者果然是龍九。龍九被老板派遣出來執行任務有一些時間了,想不到會在這裏出現。
“我有事情報告龍總。”龍九又說,一閃身拉開座車後門坐進車裏,動作快得讓人眼睛來不及眨,深恐自己眼花或做夢。
龍九是老板直接派遣出來的,宗宇清楚地明白:他還是留在車外的好。
龍九沒有停留太久,不到十五分鐘,他又迅速鑽出車子,對站在車外還沒抽完一支煙的宗宇點點頭,迅速隐身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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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抛人何處去?
絕來音。
香閣掩,眉斂,月将沉。
争忍不相尋?
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紛紛墜落的杏花雨下,一個身着淡青色長裙的古裝女子正在撫琴,铮铮的琴聲中,低柔而悅耳的吟詠之聲傳揚開去,引來一個男人輕徐的腳步和細耳的聆聽。
良久,琴聲漸歇漸止,女子仍沉醉其中。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好詞!好琴音!珏兒……”男人贊嘆出聲。
女子怔然從沉醉中回神,倏地望向男人。他的臉,一片迷茫混沌,她怎樣也看不清……怎樣也看不清……
他是誰?是誰?
是誰……
席語舒驀然從夢境中驚醒,心突突地跳着,并随之湧起深深的迷惑和無所适從。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的女子仿佛就是她,她通過那個女子的手撫琴,通過她的眼睛看周圍的一切,通過她的心想心事——真真切切!
那麽,那個聽琴的男人是誰?他在她夢中似乎與那女子有密切相連的關系,但她看不清他,無從看清。他是誰?
為什麽?她,席語舒,一個頭沾枕頭就能甜甜入睡,從不做夢的二十一歲女孩子,除了追逐成為歌手的夢想外從來不曾對世界對人生有過更多設想,為什麽會在今夜做這樣一場奇怪的夢?
在暫居的臨時寓所裏,席語舒坐起身,靠在床頭,順手拿過鬧鐘看了下:五點十分。
她索性不睡了,琢磨自己古怪的夢境。
做這樣的夢,應該是與昨天的事有關吧……
自從上一次到某濱海城市演出連夜趕飛機回程,在前往飛機場途中差點遭遇意外後,席語舒除了原先的女助理外又由經紀公司派增一名兼任保镖的男助理。不但如此,她更加不能随便出門,更加不能單獨活動,因為認識她的人太多,更因為潛伏在暗中的不知名的危險。自由的尺度縮得更小了。幸而,她一直是個對很多事情都可以淡然以對的人,習慣安靜,甚至享受孤獨。沒有演出,沒有通告,沒有活動的時候,她大多住在首都,在給她制作專輯的音樂公司租給她方便她臨時居住的房子裏聽聽歌、看看書,這樣,也能很容易地把時間打發走。
但,總是一成不變這樣過,日子終不免單調,心情終不免沉悶,她可以不在意,她的助理們卻不肯忽視。于是,有一天,她的新助理兼保镖——昱倫提議:不如去他的一個古玩收藏家朋友那裏觀賞他的收藏品。
昱倫,二十六歲,高大俊朗,心思細膩,有一副好身手,甚至還有一些稚氣未脫的玩性,使他看來像一個陽光燦爛不太有威脅感的大男生。
席語舒同意了昱倫的提議,盡管,她對古董收藏沒多大興趣。
行程既定,昨天下午,席語舒和男助理昱倫、女助理白茹一行三人不露行跡地坐車出門,悄然抵達昱倫那位收藏家朋友的寓所。
昱倫的收藏家朋友叫班尼,叫着洋名,住所也全然一派歐式裝潢,收藏品卻清一色中國古董,而且非中國古董不收藏,偏執得頗令人很有些反差感。
班尼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中等個子,穿一件民國時代的長衫,神态上頗顯書卷味或者說書呆氣,舉止間卻有不拘的灑脫。他的身上,拘謹與灑脫的融合就像他的好朋友昱倫在成熟的表相下時時閃現一股掩藏不了的稚氣一樣,矛盾卻也和諧。挺有趣的。
班尼乍一看到席語舒頓時目光發直,怔愕了好一陣子。
出道近一年,席語舒早已經習慣各種直直盯視的目光,對班尼的目光并不以為意,也就任由他打量。
一個主人站在門裏,三個客人立在門外,雙方以門檻作為楚漢河界對視良久,主人似乎短時間內不打算回神,弄得客人漸漸有些不知所措,場面瞬間僵化。
面對這種不太正常的待客之道,昱倫卻很滿意,他打定主意帶舒舒來吓一吓班尼的,果真效果顯着。當他打算再多給班尼一分鐘時間享受乍見超級偶像的失态和失語時,直盯着席語舒視線不曾稍移的班尼卻忽然發出聲音了:“真像!真像!怎麽會這麽像?”
說着,還是直盯着人家的臉,姿态僵硬得渾然不知遵循子“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至真名言以最熱情最誠摯的禮節待客。
“魂兮歸來!班尼,她不像誰!她就是她——席語舒,舒舒,我在電話裏告訴你的今天來觀賞你那些寶貝的人,我的新主顧。”昱倫伸出一只手掌在老朋友眼睛前搖來晃去,同時,毫不掩飾一臉樂見老朋友失态的壞笑。他這個老朋友此生立志埋首在書齋裏不聞天下事,連紅火了十七八年的老牌明星都不見得知道半個,卻認得出道不滿一年的舒舒,并且第一眼就被電得幾乎變成白癡,還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懂什麽?”
班尼一掌打掉昱倫不懷好意的手,總算如昱倫所願回魂,并用惡狠狠的目光成功瞪去他臉上不友好的笑。
昱倫收斂放肆,聳聳肩,不說話。對于古董收藏品,他的确不懂,對于古董收藏家的思維,他更不懂,所以,沒有發言權。
“想知道答案嗎?跟我來!”班尼急于挽回劣勢,客套也免了,迅速轉身帶着三個訪客走向他的收藏室。
班尼獨居一幢稍稍寬敞的二層樓。一樓是起居、工作的地方,二樓全部辟成收藏室,面積大約有三百平米,收藏室裏牆上挂的,架子上堆的物品數量不少,的确能令班尼當之無愧戴上收藏家的桂冠。但班尼顯然不打算把琳琅滿目的各類收藏成果展示給他們,也沒給時間讓他們停下腳步一一鑒賞。他一直往前、往前走,一直把他們帶到挂在裏面牆上的一幅古畫前才停下腳步,然後有些得意地回頭看跟在身後的三位來客,目光象征性地掃過昱倫和白茹,最後幹脆停留在席語舒臉上。
“舒舒?”
“舒舒?”
乍見古畫,白茹和昱倫忘情地同聲發出驚呼,同時目光發直,緊緊盯着古畫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迅速轉過來盯着席語舒的臉,如此來回反複以畫中人和真人相比較,眼睛裏溢滿不可置信。
“舒舒,你什麽時候畫了這張古裝畫?不會是你的哪個崇拜者畫的吧?原來你穿古裝這麽美麗、這麽飄逸、這麽高貴、這麽優雅、這麽溫柔、這麽……”白茹脫口贊嘆,并且贊嘆到再也找不到詞彙為止。
“對呀!舒舒,你純粹做女孩子的裝束更好看。”昱倫也忍不住贊嘆,因為他是男人,所以相對含蓄一些。
平時,席語舒總是一身簡單的T恤、襯衫加牛仔褲,再加上一頭短發,打扮過于中性化,旁人總認為她的美就體現在帥氣上——連身為助理的他們也這麽想,這張畫颠覆了所有人的思維定勢。
“拜托!”班尼看到兩個家夥公然無視他這張古畫的古董身份,完全把古畫當成眼前女孩的海報招貼畫來看待,不滿地翻起白眼,“你們哪只眼睛看出這是一張現代作品?告訴你們,這可是一張至少有七百年歷史的古畫,是古代昭明王朝時期的作品!看清楚啦?據本大師考證,這張畫的作者就是古代昭明王朝九世皇帝龍曜,畫裏的女子是他的皇後闵懷珏。你們再看仔細點!我說真像指的是舒舒像畫裏的女子,不是說畫像畫得像她。你們瞧瞧這紙質,這顏料,這像是現代僞造的贗品嗎?”
“一個古代人的畫像?”
“一個古代皇後的畫像?”
昱倫和白茹同時發出疑問,然後又異口同聲,“舒舒怎麽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太奇怪了!”不由自主又同時驚嘆。
世界果然真奇妙!不得不相信!
“所以,我剛剛才會被吓呆。”有人志同道合的感覺真是太好了!班尼忘記珍貴收藏品被孤陋寡聞無知之輩輕視的不快,洋洋得意起來,“想不到舒舒這麽像龍曜的皇後!太湊巧了!太有意思了!太有意義了!舒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公開這張畫,肯定是一則聳人的新聞,絕對會造成轟動。說不定我因此一舉成名天下知……”
“不行!”
昱倫和白茹有志一同地嚷,“舒舒的新聞曝光率已經夠高的,不準你再來添亂!”
的确,席語舒出道以來,紛紛揚揚的話題從來沒有停止過,大到她參與公益活動,小到她當着大衆的面不茍言笑,都會以光速傳播到各個新聞媒體和網站,更會被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曲解成千萬種難以想象的失真版本,變成不負責任的八卦消息。所以,作為席語舒的助理,當然有責任杜絕任何有可能對她産生負面影響的舉動,減少毫無意義的新聞曝光。
不就是長得像一張古代畫像裏的人嗎?同時代相像的人又不是沒有,更何況跨越漫長的幾百年?有什麽好比較的。有什麽好大驚小怪大做文章的。
“這有什麽嘛!昱倫,你跟舒舒說一聲,考慮一下嘛!”班尼興奮地搓着雙手,不肯死心。
“不行!否則朋友沒得做。”昱倫一副疾言厲色的兇樣。
沒想到班尼這個學究的淡泊名利表相是假的,早知道就不帶舒舒來了!唉!來錯了!昱倫心裏懊惱地想。
“不行?你說不行?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不行?哼!你說不行有用嗎?我把畫公開出去,你又能奈我何?從穿開檔褲到現在還算長得人模人樣,你那德性我早就看煩了,絕交就絕交,有什麽了不起!誰稀罕你的友誼。”老朋友斷然拒絕,口氣生冷得氣死人,令班尼沒好氣地大嚷回去。
“班尼!你這又是對朋友該有的态度嗎?不錯,公開這幅畫像可以讓你一舉成名,可以讓你這個向來名不見經傳別人沒興趣了解認識的小人物也沾舒舒的光大大地上媒體露一把臉,一鳴驚人,一飛沖天,成為紅透全中國——不全世界的明星收藏家。你就這麽想出名嗎?好!那你就去做吧!去招集媒體廣而告之,讓大家都來看看,那個曾經立下誓言專心埋在書齋裏研究古代歷史文化的學者長一副追名逐利的什麽好模樣!”
“昱倫你、你、你這個混蛋!你這張在娛樂圈裏混得油嘴滑舌的嘴巴吠夠了沒有?”班尼在一串嚴厲的斥責下惱羞成怒,向來清高的自尊豈能容人如此輕賤,再對罵下去言語已顯得蒼白無力,也洗不清潑在身上的污水,幹脆一捋袖子,擺了個架式就要沖向昱倫。
那邊,昱倫也不甘示弱地拉開架式準備迎戰。
“喂……你們住手!”一旁的白茹眼見這兩個不懂得何謂“君子動口不動手”道理的男人沒吵上幾句就要奉行武力解決一切的信條扭打在一起,不禁好笑又好氣,都是半大不小的男人了,磨嘴皮子不算,還試圖通過打架解決紛争,真是夠可笑的。雖然心底很想看熱鬧,但舒舒在旁邊,真打起來就不好看了,于是趕緊出聲勸阻。
“你別管!”那兩個男人同時說,“不狠狠揍他一頓,他不知道什麽才叫厲害!”
啧!這倆人不愧是老朋友,連話都能說得這麽異口同聲。
白茹無奈地看看自己嬌小的身體,不太敢憑借自身的力氣上前勸開戰火越燒越旺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
“班尼——”一個低沉柔軟的聲音悠然加入紛争的喧鬧。
“什麽事?舒舒。”鬥志正昂揚的班尼一聽到這聲音,一身火焰立刻灰飛煙滅,撇開昱倫,近乎讨好地轉到一直面對牆壁入神看畫的席語舒身邊。雖然從昱倫那裏挽回尊嚴很重要,但——回答舒舒更重要。得到那張畫像後,他就一直覺得畫中的女子容貌美、氣質好得不像真的,現在憑空冒出一個相似度極高的活人來,如果不是昱倫打岔,他的眼睛根本舍不得離開人家。
從見到那張畫着宛若她的女子的畫像起,席語舒一直靜靜地看了很久。
越看,詫異越深。
冥冥之中到底有着什麽樣神秘的安排,為什麽她會和幾百年前的女子長着一張相似的臉?班尼說,她叫闵懷珏,是昭明王朝九世皇帝龍曜的妻子,這張畫像,是她的丈夫為她所畫。她的丈夫——該是深愛着她的吧?否則,又如何能如此傳神地捕捉妻子的神韻?
畫像裏的女子,一頭如雲青絲,一襲淡青衣衫,倚坐在高樓畫欄邊遠眺,絕美的容顏有着潔淨清冷和淡淡憂郁的氣質。樓角天邊,挂着一輪明月,襯得畫中人幽遠如廣寒素女,仿佛在埋怨孤寂,又仿佛在期待什麽。畫的左上角,題着一阕詞:
永夜抛人何處去?
絕來音。
香閣掩,眉斂,月将沉。
争忍不相尋?
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席語舒對詞沒有太多了解,卻能從詞中輕易感受到一股孤獨等待的幽怨。
是誰在等待誰?
如果畫中女子在幽怨地等待丈夫歸來,那麽是她的丈夫負了她吧?可……一個會為妻子做這樣一張畫的丈夫,會無視、不愛自己的妻子嗎?
畫上的題詞,很難說是誰的心态。妻子的?還是丈夫的?
席語舒感到茫然了。
“班尼,你剛才說這張畫是昭明王朝皇帝替自己的皇後畫的?”席語舒轉身面對班尼,沉靜的雙眸專注地凝視他的眼睛,清澈的目光明白透露尋求解答的意願,“畫像上沒有任何表示朝代、作者的印鑒和标記,你怎麽去斷定它?”
席語舒和別人說話時有個習慣,喜歡看着對方的眼睛,在令對方深感受重視的同時往往也令人暈乎乎。沒別的,她的眼睛非常美,雙眸又黑又大,像深海足以卷吸任何龐然大物的漩渦,又像強烈散發電流的磁場,與她對視,往往難逃暈頭轉向思維空白——這可是一個自認理性的研究歷史文化的學者的真實想法。
所以,班尼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才能比較思路清晰邏輯合理地說:“當然是真的。據野史記載,昭明王朝九世皇帝龍曜是個相當出色的畫家,不過他遺留下來的畫作不多,目前發現的廖廖無幾,除了我手裏這張,國家博物館昭明王朝館裏還陳列另一張,畫的也是這個女子,除了人物畫像,他似乎沒有作過其它題材的繪畫。我特地到博物館裏看過,比較過兩張畫的作法、風格,它們絕對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還有這張畫像上的題詞,我對照過昭明王朝各個皇帝的手跡,畫上的字确實是龍曜的筆跡,我反複鑒定過,絕對沒錯……”
班尼近乎有些滔滔不絕,這是他的興趣及專業,有聽衆尤其是有宛若從畫中走出的迷人的專心聽衆時談起來更是欲罷不能。
“班尼,得到這張畫,你付出了多少代價?”席語舒不太好意思地打斷班尼,低聲詢問。此時,她內心萌生一種莫名強烈的情緒沖動,自己也深感不可思議和難以抑制。
“呵呵!舒舒,你不用害羞,我們收藏界的物品不像明星的收入不能随便公開。我這張畫是跟陝西農村一個姓龍的人家買的,他們自稱是昭明王朝皇族後裔,說祖先亡國的時候宮中大亂,皇族們逃亡時,宮中財物有的被帶走,有的被秘密埋藏,還有一些被趁亂打劫的內臣和宮女乘機偷運出宮,他們當時也攜帶走一部分宮中財物逃亡。幾百年來,姓龍的人家在颠沛流離的流亡生活中,從宮裏帶出來的財物漸漸賣完當光,保存的值錢古董越來越少,這張畫因為沒有印鑒明白表示它出自龍氏皇家,價值大打折扣,也就一直留着沒有出售。我到龍家人所住的村子裏求購古董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境況很差,主動送畫上門給我看,求我用合理的價錢買下來。我覺得畫保存得很好,也确實是古物,所以花了三萬元人民幣成交這筆生意。”
“三萬塊——”席語舒低聲重複,突然淡淡地開口,“班尼,你收藏的物品轉讓出售嗎?”
“當然!”班尼答得毫不遲疑。收藏家收集古董當然絕不僅僅只為了收藏到死,以稍低的價格購進有升值空間的古物,再以稍高的價格出售,也是增加收入籌集足夠資本繼續收集、收藏古物的一種方式。
“如果我用雙倍的價錢懇求你轉讓這張畫,你——願意嗎?”席語舒雙眼望着班尼,靜靜地開口。
“用六萬塊來買?”班尼剎時瞪大眼,也不知是詫異還是憤慨,口氣卻是明明白白的驚呼,“舒舒,你以為我會和你做這種交易?”
“那就算了。”席語舒有點點失望,但沒表現出來。乍見這張古畫,為着古畫上與她相似的女子,她莫名地想要擁有。她是有些沖動,也知道自己冒失,對方不情願情有可原。畢竟,她是在奪人所愛。
“不!怎麽能算了呢!”班尼激動地說,聲音壓抑不住變為高亢。
班尼的反應不在意料之中,席語舒不能不微微錯愕看着他。
“舒舒,我不會把這張畫賣給你——”班尼再度重複。
“我知道了。”席語舒禮貌地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我不賣給你,不是說我不肯轉讓給你。舒舒,你和畫裏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這張畫應該是你的,我要把它——送給你。”班尼石破天驚宣布,因自己的無私舉措激動得臉泛紅光。
什麽?席語舒真正愕住了。
“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下這麽珍貴的禮物。”她本能地拒絕。雖然歌迷們很喜歡送她禮物,她也因為不願意看到歌迷們因心意被輕視油然而生失落失望而欣然收下不少,但班尼不是她的歌迷,而且這樣的禮物也太貴重了。
“舒舒,請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我就當作你這位大明星看不起區區在下書呆子的微薄見面禮,你如果覺得于心不安,那以後發專輯記得免費送我一張或者開演唱會的時候請我參加作為交換好了。”
“謝謝!我一定記得!”席語舒輕輕笑笑,鄭重承諾。
她淡淡的笑容又令班尼目光發直,幸而有旁人适時制止他再度失态。這個人嘛,不是別人,當然是他的老朋友、“好朋友”——昱倫。
“耶!”只見昱倫在一旁歡呼一聲,然後對着老朋友豎起大拇指,“班尼,夠朋友!這才像個朋友該做的事!”
“閉嘴!我要沾的是舒舒的光,沒你什麽事,一邊涼快去。”班尼翻了個白眼給昱倫,跟這家夥的賬還沒結算完呢。
“對不起了老朋友!”昱倫大度地賠罪,“是我口不擇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我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那麽做的。”昱倫嘻嘻笑着作勢打揖。
“瞧你那無賴樣——哼!誤交匪類!”班尼還在口頭上撒氣。
昱倫大方地不計較。
一場沒有湧起的風波就此煙消雲散。
這樣,席語舒擁有了那張昭明王朝九世皇帝龍曜的皇後闵懷珏的畫像。也因為如此,當天夜裏,她前所未有做了一場奇怪的夢。是因為畫中女子太像她的緣故吧,又或者是她對這幅畫太好奇,才會潛意識走進夢境,化身為畫像上的女子。
她夢裏始終看不清的男人——是誰?
她和他,到底有着什麽樣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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