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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早上，顧之淮先醒來，外面天色還早，只有一點微弱的光亮，但被窗簾隔絕在外。

他想擡手卻沒擡起來，轉頭一看，宋璟枕着他胳膊睡得正香，他曲起小臂，拇指劃過宋璟的臉頰，在往上停在鬓角的位置，是濕的。

宋璟出了點汗，打濕了鬓角。

今天的氣溫不算高，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至少室內沒有太熱。

顧之淮摸索着櫃臺上的體溫計，被枕着的那只手擡起宋璟搭在他胸前的胳膊，将體溫計送進衣服裏。

應該很冰，宋璟輕輕“唔”了一聲，顧之淮順着腦袋撫下來，宋璟沒有醒，只是将頭埋的更深。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提示或者宋璟在表明什麽立場。

不過，顧之淮更願意相信宋璟是太過依賴他。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宋璟醒來時，身邊已經空了。他伸手摸摸，床單是冷的，顧之淮很早就起了。

隔着房門和廚房的玻璃門，顧之淮做飯的聲音到卧室基本沒有了，四周的很靜，窗戶緊閉，沒有一點光。

宋璟睜開眼又閉上，将被子緊緊抱在懷裏，手機忽然震動一下，過了幾秒接連響了好幾聲。宋璟撈來手機看了眼，是宋媽媽的消息。

——轉賬500.

——兒子好些了嗎？

——嗓子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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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溫降下來了沒？

宋璟眯着眼，在屏幕上戳戳點點。

——媽，我好多了。

——那就好。

——媽媽在外地，後天才能回。

宋璟一邊打字一邊在心裏嘀咕：顧之淮快成自己家長了。

——轉錢幹嘛，我還有錢。

——這兩天請之淮吃頓飯啊，人家一直忙着照顧你。

——嗯，知道了，在外注意身體。

——好。

宋璟關上手機，慢慢翻身，門“咔噠”一聲，開了。顧之淮帶着飯香味一同湧進來。

顧之淮沒走近，像往常一樣倚在門框邊問宋璟：“還睡麽？”

“不了，”宋璟呆了兩秒，慢吞吞坐起，睡衣在陰天的早上顯得有點單薄，顧之淮拉開衣櫃的門，替他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床邊。

“你的？”宋璟看了眼說

“昨天換下來的還沒洗。”顧之淮解釋。

宋璟大腦啓動有點緩慢，他沒動。

顧之淮繼續說：“你要穿自己的？”

“不，”宋璟極快的回答，低頭開始解扣子，然後門就合上了。

顧之淮的聲音和門一起關在外面，他說：“洗漱完出來吃飯。”

宋璟小聲咕哝：“其實可以再拿幾套衣服來。”這樣就不會沖突。

這樣的音量顧之淮是聽不見的，當然宋璟也沒想讓他聽見。

穿好衣服，一股叫不出名字的香味迅速包裹住全身，就好像顧之淮緊緊将他摟在懷裏，這是往常從未有過的感覺。

宋璟越來越感覺自己很奇怪，為什麽會突然注意到這些非常小的細節，并聯想出別樣的場景，都和顧之淮有關。

他也沒有準确的答案，可能是不想顧之淮離開，所以才會把一切都和他挂鈎。

宋璟在床邊呆坐了半分鐘才起身走進衛生間洗漱，出了卧室，顧知淮已經把飯擺好，但他沒有先吃，一直等着宋璟。

宋璟掃了一眼全是他愛吃的早點，面前放着一碗皮蛋廋肉粥，是顧之淮很早起來用砂鍋熬的，其他包子，餅，小榨菜應該是在樓下買的。

顧之淮拿了一個勺子放在他碗裏：“還難受嗎？”

早上的體溫是正常的，顧之淮怕還有其他他沒發現的症狀。

宋璟捏着勺子柄攪了幾下說：“沒什麽感覺了。”

顧之淮放下心來，給他夾生煎和小包子放在一旁的小碗裏，其實宋璟可以自己夾的，也不需要每次專門拿一個碗裝這些。

但這已經成為顧之淮的習慣。

小時候，宋璟發育的慢，顧之淮坐在餐桌邊可以自己伸手夾菜的時候，宋璟連盤子邊都夠不到。

那時說話有點含糊，宋媽媽聽不清的，顧之淮都能明白。後來宋璟就直接坐在顧之淮旁邊，要吃什麽拽拽顧之淮的袖子，指一下或者發音不準的說出菜的名字，顧之淮就會給他夾來。

再後來，顧之淮會多拿一個碗，提前把菜給他夾好。

從四歲到十九歲，顧之淮的習慣保持了十五年。

宋璟咽下一口粥，夾了一個小包子。

應該是白菜香菇餡，他不愛吃純肉，第一次吃的太油膩吐了，顧之淮再沒買過。

他咬了一口，果然是。

“顧之淮，”宋璟忽然叫他名字，顧之淮擡眼看他。

宋璟說：“我想去游樂園。”

顧之淮沒有立刻答應，他轉頭看窗外的天氣。

是陰天，還刮着冷風，不适合出門。

顧之淮态度很軟：“天晴了就去，好嗎。”

宋璟點頭，看起來有些勉強。

“很想去？”顧之淮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問宋璟。

宋璟再次點頭，并不一定非要現在去，只不過宋璟此刻很想完成曾經的約定，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天晴了就去，”顧之淮向他承諾：“今天待在家。”

宋璟碗裏的粥少了一大半，他放下勺子問：“要幹點什麽？總不能一天都睡覺吧。”

顧之淮想了想說：“看電影。”

“可以，”這一項插個隊宋璟沒意見。

不過，事情沒有按計劃中的發生。九點多天忽然晴了，當那抹陽光穿過窗戶投到宋璟脊背上時，他扭頭去看顧之淮。

顧之淮起身關上看到一半且很無聊的電影，給宋璟拿了外套出去了。

可能是最開始的天氣不怎麽好，很多人沒有出來的打算。游樂園的人很少，每個項目前排隊的人不多。宋璟首先選了個刺激的—過山車，準備去買票，顧之淮把人拉回來，說：“你等着，我去。”

宋璟晃晃手機，對顧之淮說：“我媽給我轉了錢，我去吧。”

顧之淮沒同意，宋璟急了：“你說過我結賬你不攔着。”

顧之淮看他一眼，說：“那也得我願意。”

宋璟跟他對視一會兒，擺手說：“行行行，你去。”

除了有水的項目其他玩了個遍，宋璟坐在飲品店裏休息，顧之淮在他旁邊。沒幾秒，顧之淮突然站起來說：“一會回來，別亂跑。”然後離開了。

這場面有點熟悉，他順着顧之淮走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女孩站在樹蔭下，雙腳使勁一瞪，椅子往後移了點，宋璟眯着眼看，是之前那個。

顧之淮和她說了兩句，倆人齊刷刷看過來，宋璟連忙回過頭盯着桌上的飲品彎着脊背，發着愣。

“你眼光挺好。”女孩笑笑，擡手将碎發別在耳後說：“真不考慮進學生會嗎，以你的能力可以是下一任主席。”

顧之淮說：“不了，我有更重要的事。”

女孩比他倆大一歲，是a大同系學姐，也是他們母校的學姐，回來聽老師說了一嘴顧之淮要報考a大，就想把人拉進學生會自己在的部門。

結果第一次說顧之淮就拒絕了，第二次學姐回學校，老師有一份資料要給顧之淮，學姐說自己可以幫忙帶去，反正離得不遠。

學姐把資料拿走了，老師才發消息給顧之淮。大晚上讓女孩一個人在外面實在不安全，他出去拿，沒想到宋璟跟着來了。

學姐是有點喜歡他的，不然也不會幫他帶資料，來制造見面機會。

顧之淮察覺到了，宋璟在酒樓外面見到的那次，學姐試探的問他談戀愛了嗎，顧之淮笑笑說得委婉：“目前沒有這樣的想法。”

學姐以為是他不好意思，第二次見面說了自己對顧之淮的好感，那天有點冷，顧之淮穿着黑外套，說話時眼睛看着她，沒有冷臉認真的對她說：“謝謝。”緊跟着落下一句：“抱歉，我有喜歡的人，是個男生。”

顧之淮沒說是誰，學姐驚訝他的坦誠，做了一個封上嘴巴的動作，說：“我會保密的。”

——

顧之淮重新坐下時，宋璟還在發呆，那杯溫熱的奶茶已經涼了，眼睛沒有焦點似的看了一會後，宋璟端起來往嘴裏喂，顧之淮伸手攔下。

“換一杯吧。”顧之淮起身準備重新點，宋璟拉住他衣擺說：“不用，我不想喝了。”

宋璟情緒有些低沉，顧之淮刻意指着點單櫃臺下方的新海報說：“新品，蛋糕奶茶，要嘗嘗嗎？”

蛋糕奶茶，應該很甜，宋璟動了動，扭頭去看，餘光看見門口進來一個人，潔白的裙擺在擡腳時小幅度的折疊。

學姐以為宋璟在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打擾到你們吧。”

她指着海報說：“看見有新出的奶茶，就想來試試。”

宋璟呆了幾秒，像回到學校一般起身，手臂垂着，替顧之淮回答了問題：“沒有，我們也只是坐坐。”

學姐有些驚喜，是宋璟和她搭話，她将擋臉的發絲別在耳後，笑容恬靜，伸出一只手，對宋璟說：“你好，我叫林真，大你一屆的學姐，也在a大讀書。”

宋璟很有禮貌的回握一下，介紹自己：“學姐好，我是宋璟。”

“聽過你的名字，”學姐說：“高一籃球賽，你是主力。”

三年前，他們新入校，學姐高二時，高一舉辦了一場籃球賽，上半場他确實是主力，不過被對面陰了一把，崴了腳。

下半場退出了。

宋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對學姐笑笑問：“那你怎麽認識顧之淮的？”

顧之淮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了，緊挨着宋璟。

學姐覺得他很好玩，臉上的笑容就沒淡過：“你忘啦，下半場是顧之淮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