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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四周環繞着山，從上面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天坑，朝北的崖邊淌着一條巨大的水柱，落下時濺起許多水花，進去之前，顧之淮給宋璟套上了透明雨衣。

假期來參觀的人多，顧之淮和宋璟擠在人群裏，被人流帶着走。

幾分鐘移動一下，雖然是在山裏，空氣帶着水汽，溫度沒那麽高，宋璟還是出了一身汗。移到第二層臺階時，宋璟滿臉都是瀑布噴出來的水，眼睛都睜不開，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好開口叫顧之淮。

“有紙嗎？”宋璟艱難擡起手在臉上擦了擦，連開口說話都要小心謹慎，一個不小心水就能流進嘴裏。

他隐約記得顧之淮褲子有口袋，出門前顧之淮特地返回去抽了幾張紙。

人多聲音也雜，顧之淮恐怕聽不見他從喉嚨裏憋出的含糊不清的話，況且他沒叫顧之淮的名字，顧之淮就算聽見了也可能以為不是在和他說話。

事實證明，宋璟想錯了，那張預想中的紙巾在他臉上溜了一圈，水被擦的幹幹淨淨。

宋璟眨眨眼，視線恢複清晰，他覺得不可思議：“你居然能聽見我說的話。”

顧之淮故意慢了腳步，前方空出一個位置，他攬住宋璟的肩膀将人帶過來，走在自己的前面。倆人緊挨着，宋璟聽見顧之淮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就在你身邊，怎麽會聽不見。”

宋璟期待的事終究沒有發生，他們到達山頂的時間太晚，小小的寺廟裏堆滿了人，甚至在門外還排起一條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臺階入口處。

宋璟一臉震驚：“不至于吧。”

顧之淮還算鎮定：“假期旅游就是這樣。”

站了一會兒，看着沒希望，顧之淮看向他，問：“要不要下去？”

“不要，”宋璟很堅決：“我不想走。”

顧之淮陪他立在一邊，宋璟直勾勾盯着門口的那顆大樹，一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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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淮似乎看穿了宋璟的心思，他告訴宋璟：“其實對着崖邊松樹許願更靈。”

宋璟将視線移過來，和他對上：“怎麽說？”

顧之淮原原本本複述傳聞，一字不落地傳遞給宋璟。

宋璟看看他又看看崖下，那顆一半隐藏于瀑布後面的松樹顯得很小，不像有百年之久。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顧之淮說：“想看看你要許的願望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此刻的顧之淮說的話聽起來很不講理，宋璟卻笑了：“我翻了一座山，你說重不重要。”

顧之淮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宋璟微彎的眉宇間，他又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朝宋璟伸出手：“走吧，我帶你下去。”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宋璟看出了不一樣的情緒，他似乎堅定了某個想法。

宋璟将手搭上去，顧之淮握的有些緊，不過宋璟沒說。

上山和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條路，大多數人都擠在山頂，下山的路沒幾個人，空空蕩蕩。

顧之淮停的地方非常靠近瀑布，近到給宋璟一種伸手就能碰到水的錯覺。顧之淮按住他的肩膀一轉，微彎下腰貼近宋璟的右臉，嘩啦啦的水聲占據所有的聽覺，不過顧之淮的聲音一響起，其他的動靜自動弱化了。

“可以許了。”

宋璟被水撲的不行，下意識往後退：“能不能不站這麽前？”

顧之淮說：“近一點更靈。”

宋璟搖頭，大聲說：“我眼睛又酸又澀，好難受。”

“你好笨，”宋璟抱怨道：“明明自己也是一臉水，還要站到欄杆邊。”

顧之淮被他說笑了，默默将人轉了個圈。顧之淮背對着欄杆，和宋璟換了個體位。

宋璟依舊沒睜開眼，顧之淮的雙手環抱着他。

宋璟額頭抵着顧之淮的下巴，在他的懷裏許下了，對宋璟來說很重要的願望。

顧之淮靜靜看着眼前的人，掏出紙巾将臉擦幹淨。宋璟緩緩睜開眼，顧之淮食指曲起，關節支着他下巴往上擡了擡，正對上顧之淮的目光。

顧之淮笑笑，幫宋璟擦拭脖子上的水。

一共就帶了幾張紙，全用在了宋璟身上，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臉的水。

宋璟手指撚了撚，用還算幹燥的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水珠。

“許的什麽願望？”顧之淮問他。

宋璟見他一臉好奇的模樣，好心提醒他：“說出來就不靈了。”

顧之淮贊同：“也是，不過。”話題一轉：“往年生日的願望不都是我給你實現的麽。”

宋璟噎住，無話反駁。

五歲那年，宋璟看動畫片，裏面的小人吹完蠟燭雙手會合在一起，在一片生日歌聲裏鄭重地閉上眼睛，然後靜默十幾秒鐘。

宋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立刻扭頭看顧之淮，顧之淮瞥了一眼電視告訴宋璟，這叫許願，在心裏念出願望新的一歲就實現。

“是嗎，是嗎。”宋璟開心的在原地蹦了好幾下。

“是的，是的。”顧之淮一字一頓。

宋璟在期待中度過了四個月，迎來了五歲生日。

顧之淮不太熟練地打開小相機。

“宋璟，”顧之淮那時候也沒多高，墊着腳才堪堪将鏡頭對準宋璟，“看這邊。”

宋媽媽幫忙關上燈，宋璟跪在凳子上，蠟燭發出的暖黃色的光照亮宋璟的臉，他頭上帶着生日帽，身子向前傾，滿臉笑容：“清楚嗎？”

“嗯，”顧之淮調整角度：“有點高，低一些。”

宋璟連忙彎下腰，卻被蛋糕遮住一半。

“算了，”顧之淮有些無奈，準備把相機給宋媽媽，讓宋媽媽拍。

“別啊，”宋璟跳下來，蹭到顧之淮眼前：“這樣拍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宋璟見顧之淮不說話，開始搖晃顧之淮的胳膊。

他年齡小，相機玩不太明白，怕拍漏了。架不住宋璟一直說，他看了宋璟一會，答應道：“好。”

宋璟連忙跑去廚房，拉着宋媽媽出來：“媽媽，你給我切一小塊，我要在凳子上許願。”

“好好好。”宋璟向來主意多，宋媽媽懶得琢磨，直接就給切了，匆匆回到廚房，翻炒鍋裏的菜。

宋璟爬上凳子，吹滅蠟燭，然後把剩餘沒用過的蠟燭全部插在那一小塊蛋糕上。

宋璟仔細數了數，剛好五根。

“顧之淮，”宋璟站好，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抵在額前：“我要許願了，你拍。”

顧之淮按下錄像鍵，宋璟的動作實在搞笑，他拉住他的手腕，往下移了移，露出完整的一張臉。

宋璟神色認真，嘴唇小幅度抖動。過了半分鐘，他睜開眼，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

然後笑起來，撲到顧之淮身上。重心不穩，他往後退了好幾步，鏡頭跟着晃了好幾下才穩定下來，相機一角露出宋璟湊上來的眼睛。

宋璟小時候好動，整天上蹿下跳也不覺得累，這會兒正圍着顧之淮轉圈。

顧之淮勉強按住人，問了一個他很想知道的問題：“怎麽許了這麽長時間”

“我念了三遍呢，”宋璟說：“我太想這個願望實現啦。”

顧之淮一聽，問宋璟：“你許了什麽願望？”

宋璟安靜幾秒，看着顧之淮的眼睛，猶豫地道：“這……能說嘛？”

“只能和你最好的朋友說，”顧之淮仗着大他一歲，開始忽悠：“其他人知道了，願望一定不會實現。”

“好吧，”宋璟肯定默認顧之淮是他最最最最好的朋友，于是踮着腳，舉起手圍着嘴巴，悄悄告訴顧之淮：“我想要一個玩具車，電動的。”

顧之淮了然，第二天宋璟睜開眼，發現床頭放着一輛他願望中的車。宋璟高興壞了，連忙去告訴顧之淮，他的願望實現了，好快好快。

顧之淮回來的晚，送完小車倒頭就睡了，玩具店送的袋子還在床邊沒扔。

還好宋璟一點都沒注意到，顧之淮悄悄把袋子踢到床下面。

“你看啊，”宋璟把玩具車舉到顧之淮眼前：“特別的炫酷。”

說完，怕顧之淮不知道炫酷在哪，還給他演示了一遍。

顧之淮對這些沒興趣，不過他願意聽宋璟哇啦哇啦地講。

六歲宋璟願望是顧之淮親他一下，告訴顧之淮的下一秒就實現了。

七歲的宋璟想要數學一百分，顧之淮用很笨拙的方式，給他補了一學期的課。

八歲的宋璟許願看流星，顧之淮買了一個很土的手電筒，照在天花板上滿是星星。

九歲的宋璟覺得自己什麽都有，沒願望。

……

十七歲的宋璟要好成績，顧之淮給他補了兩年的習。

十八歲的宋璟想和顧之淮上同一所大學，他們一起報了a大。

十九歲的宋璟還沒過生日，不過也有願望，那就是顧之淮永遠不要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