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同心

同心

高少懷在卓潇落水的瞬間就靠着習武之人的敏銳五感發覺了不對,可不知怎的她竟呆滞了一下,擡頭向上看時臉上的表情有一剎那幾乎是空白的。

就耽擱的這短短的幾息,卓潇已經滾下崖邊,他畢竟是個正當年的大小夥,看着再不魁梧分量也是不輕的,又有水流“助力”,生生以人的血肉之軀砸出了戰場上滾木奔石的氣勢。這崖壁上遍布青苔,高少懷拖着一個死不配合的裴琛已是吃力,她又沒有第三只手,哪裏能在崖壁上直接截住這麽個比她還高些的大活人。沒怎麽權衡,她側身避開砸來的卓潇,提氣把裴琛往上一擲,也沒管他被扔到了哪兒,緊接着就立刻使了一招千斤墜,踏着崖壁朝飛快墜落的卓潇追去。

她幾乎是在崖壁上狂奔,卓潇過去短短十八年的人生裏從未見過有誰能跑得如此之快,她的衣袂長發被凜冽山風掀到身側,像一只撲落的鷹,眨眼就把兩人的距離拉到僅剩一丈。

但此時卓潇距離崖底已經只有不到三丈了!

高少懷厲聲喝道:“伸手!”

卓潇大概長了一顆大到能容下整個天地的心,眼看着自己都要摔個粉身碎骨了居然還挺冷靜,立刻把被綁着的雙手往高少懷的方向送去。

人未到,刀光先至,“度春風”精準地挑斷了綁住卓潇雙手的繩子,幾乎同時,高少懷也終于趕到了。

她單手抓住卓潇的手腕往上一蕩,下墜被打斷帶來的恐怖沖力仿佛要把卓潇的手臂整個撕下來,他的肩膀登時脫了臼,卻硬是一聲都沒吭。

這一蕩之下,二人頓時換了位置,卓潇被高高抛起,高少懷自己則離弦之箭一般快速撞向崖底!卓潇一聲驚呼尚未出口,高少懷已經一腳蹬上崖壁間一塊微凸的山石,只聽她腳下“咔”一聲響,身形借力扶搖而起,精準地把卓潇接進了自己懷裏。

撞入她懷中的瞬間,卓潇清晰地聽到她悶哼了一聲,那一聲極低,若非二人此時胸膛相貼,他大概不會察覺到。

她是受傷了嗎?

“自己抱緊,再摔下去我也沒轍了。”女人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入耳,和那一聲悶哼混雜在一起,輕輕拂過卓潇的耳廓,不知怎地,他心口的位置戰栗一般輕輕掙動了一下。

來不及搞清自己的異常是怎麽回事,他按下雜念,迅速伸手環抱住高少懷的脖頸。

救了一個,還有另一個生死未蔔,高少懷顧不上多說,她壓下腳踝處鑽心的疼痛強提一口氣飛速朝上攀去,在離崖頂大約兩丈的位置找到了挂在崖壁上、內力體力全部耗盡、搖搖欲墜的裴琛。

先把卓潇送上崖頂,她不顧胸臆間翻湧的血氣折回去,點了裴琛的穴提溜着他的腰帶把他也提了上來,落地時腳下一軟險些沒站住,看得卓潇心驚膽戰,趕忙過來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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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高少懷一口氣還沒喘勻,裴琛那遭瘟的熊貨又來氣人了。

高少懷那張明麗的臉還是白的,隐約泛着一絲灰氣,裴琛則臉色鐵青——他方才不惜舍命也要換走卓潇時臉色都沒這麽難看。

“你沒必要救我。”他一把揮開高少懷的手,“此番是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少懷沒吭聲。

她面無表情地伸出雙手,左手抓住裴琛的後脖領子,右手繞過卓潇受傷的手腕攏住他的肩膀,把他倆都往遠離懸崖的方向推了推:“進去點兒,別作死。”

然後她又偏頭對裴琛說:“我不會殺你。”

“你應該看得出來,憑你現在的水平根本殺不了我,回去多練兩年再說吧。”

“我勸你還是殺了我。”裴琛并不領情,看向高少懷的眼裏帶着冰冷的厭惡和憎恨,“不然只要我還活着,就絕不會放過你的。”

高少懷的退讓太明顯了,卓潇直覺其中定有隐情,他一個外人沒立場多說,貿然插嘴搞不好還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因而他沒有開口,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半擋在高少懷和裴琛中間,防備着這“不要臉的名門弟子”暴起傷人。

“自便。”這回不在懸崖邊,高少懷也沒管他,她疲倦地擺了一下手,看都沒再看裴琛一眼,“除了那一個弟子你的人都只是輕傷,行動無礙。你現在這樣也下不了山,正好呆這兒冷靜冷靜,等腦子清醒了再自個兒想辦法下去和他們彙合吧。”

“小卓,走。”

她替卓潇合上脫開的關節,把他往背上一扔,帶着他攀下懸崖,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卓潇的神情霎那間變幻莫測、複雜難言。

女人的側臉在月光中顯得格外蒼白,卻也格外清晰,卓潇凝視着她,想到她躍上崖頂看到他時那個驚愕的表情和衣衫上的斑斑血跡、想到她縱身朝他撲來時義無反顧的神情,意識到她和他可能是一種人。

他忽然不想拜她為師了。

畢竟他這麽多年才遇到一個這樣的人。

江湖裏一般管這種志同道合的朋友叫什麽來着……啊對,刎頸之交。

他想和高姐姐做刎頸之交。

——————

卓潇是被高少懷用輕功一路帶回黑龍寨的。

懷着一點自己都說不清楚的“鬼胎”,他在高少懷莫名其妙又有點不耐煩的注視下據理力争了半刻鐘,終于拒絕掉了她打算像剛才一樣把他背回去或者幹脆打橫抱回去的提議,“忍辱負重”地選擇了另一個其實并沒有好到哪兒去的姿勢——被高少懷攬着腰、像溫柔鄉裏兒郎們摟姑娘似的摟回去。

鑒于高少懷原本其實是打算拽着他的胳膊手腕把他拎回去,是因為他腕上有劍傷才改了主意,所以她對此并沒有什麽異議,更何況這姿勢還能讓她空出一只手握刀。

于是兩人就就着這個古怪的姿勢趕了十裏路,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黑龍寨。

裴琛對自家妹妹感情深厚,自己去設伏殺高少懷沒帶裴玥,也沒讓她留在黑龍寨,高少懷和卓潇回來時那姑娘早不知跑哪兒去了。大概是為了防止有人去給高少懷報信,她走之前給被抓的“俘虜”們都點了穴,她內力不夠深厚,點穴也就能維持個半日,此時一部分人已經能活動了,還有不少依然僵着。

鄭大龍正是“解禁”的人之一,一見二人,他都沒顧上多看高少懷一眼,伸手撈過卓潇抓着他的肩膀上下左右地打量。

“嘶,看看這血!”卓潇舍身相救的舉動讓這本就重情重義的漢子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确定了卓潇渾身就手腕上這兩道傷,他以一種生怕給他把手捏折了的謹慎姿勢捧着卓潇的雙手,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沒遭過這罪吧?你等着,大哥給你拿藥去。”

卓潇渾身不自在,忙忙地往外抽手。

“不必,我身上有金瘡藥。”高少懷叫住他,“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鄭大龍把來龍去脈整個給高少懷說了一遍,說到卓潇放走裴玥時她沒什麽反應,一聽他竟是主動出頭當的這個人質時卻變了臉,斥道:“你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沒數嗎?這種場合也敢出頭!”

“我有數的。”卓潇終于抽回了自己手,滿不在乎地沖她笑,“可有人即将在我面前遭難,我怎麽能無動于衷、袖手旁觀呢?”

這話讓高少懷倏地怔住了。

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個盛夏。

那天午後,鶴發童顏的老人把練了一上午刀、用過午膳還不肯休息的小姑娘從烈日下抱起來,躲到樹蔭裏笑着問她:“往後你入了江湖,想做什麽?”

“我想……先去搶個‘天下第一’,然後盡力幫別人!”小姑娘歪歪頭,雙眼亮晶晶的,“如果能讓所有人都不再遭難,所有人都平安順遂,那就再好不過啦!”

回憶裏暌違已久的溫度轟然撞上心頭,高少懷藏在袖中的手難以遏制地顫栗了一下,冷冰冰的眼神頃刻間柔和下來。

她用一種格外生疏的溫柔語氣叮囑卓潇:“下回記得護好自己,別逞強。”

“欸,我記下了。”她忽然改變的态度讓卓潇受寵若驚,“下回一定不給高姐姐添麻煩。”

高少懷倒不覺得此番是他給自己惹了事——裴氏劍門的人是沖她來的,按道理來說怎麽也該是她連累了卓潇才對。她生平不善表達,此時自覺虧欠卓潇,更是不知該說什麽,半晌嗯了一聲,聲音很低,基本淹沒在了鄭大龍的大嗓門兒裏。

大概是死裏逃生一場着實激動,一旁的鄭大龍還在說個不停,高少懷讓他吵得頭疼,深覺這貨的出路大概不是當個土匪——就他這樣的,找個靠譜酒樓說書不得賺個盆滿缽滿?

“行了。”她打斷了鄭大龍的喋喋不休,“剩下的之後你再慢慢講,先去把許彥叫來。”

鄭大龍應了一聲扭頭去找人,高少懷領着卓潇直奔鄭大龍住處。屋裏只有那看守裴玥的小弟,這一天兩夜裏黑龍寨過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驚險刺激,大家都以為這倒黴孩子肯定早拖死了,沒成想原本就身受重傷只留着一口氣的小弟居然還是那副就剩一口氣的樣子,高少懷給他搭了個脈,目光稍一閃爍,盤膝坐下開始用內力給他療傷。

大約過了一刻鐘,小弟的臉色明顯見好,高少懷忽然卻偏頭咳出一口血來。

卓潇臉色驟變:“高姐姐!”

“噓。”高少懷沖他微微搖頭,“一點淤血,無妨,別聲張。”

卓潇沉着臉扶住她,遲疑片刻,忽然問出了一句話——

“高姐姐,昨天傍晚你去救我之前,其實不知道自己要救的是誰,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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