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舊事
舊事
卓潇嘆了口氣。
是不是所有的江湖故事裏都少不了一個“魔教”?
真行,現在“走火入魔”有了,“背叛師門”有了,“勾結魔教”也有了,高姐姐到底還有什麽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他們兩個就這麽公然來往?”他用一個問題直接切中了這個故事裏的重點,“既然一方是正道新星一方是魔教高手,兩邊應該都不想讓他倆有瓜葛吧?他們就這麽大大方方待在一處?”
“嗯。”裴玥一點頭,“所以高少懷就叛門了。”
卓潇簡直要給她跪了。
“妹妹,你沒聽過說書嗎?”
裴玥一臉疑惑地看着他,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卓潇痛心疾首:“細節呢?轉折呢?來龍去脈呢?這麽複雜的一件事,落你嘴裏就這?”
“喔。”裴玥點點頭,說出一句讓卓潇想吐血的話。“往事我不盡知,就先把知道的說給你聽吧。”
“秋殊曉起先用的不是自己的真名,他化名秋未雨,和高少懷一起在各地行走,那時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不過高少懷早年雖獨來獨往、恣意霸道,但若論行事作風也能稱上一聲義字當先。再加上她還有高大俠這麽個急公好義、品行高潔的師父,沒人覺得她會擅交魔道,也就一直當這‘秋未雨’是哪個隐世高人門下從沒在江湖裏行走過、名聲不顯的弟子。”
“直到七年前,他倆游歷到東南江寧縣,不巧遇上連日大雨、洪水泛濫,縣裏的堤壩撐不住崩了,山裏又生了走蛟泥流,危急之下秋殊曉被迫暴露了‘雪域天境’密不外傳的輕功‘煙雲無跡’,被趕來救人的江湖人看到,那之後他的身份就瞞不住了。高少懷本是被寄予厚望的正道新星,以十八歲年紀跻身一流高手,是注定要成為宗師、将來有望競争‘盟主’的人物。出了這等事正道嘩然,各大門派齊聚桐花谷,非要逼高大俠給他們一個交代不可。”
卓潇本在聚精會神地聽,聽到這裏發出一聲冷笑。
交代?這種事情要什麽交代?不過交個朋友,怎麽就需要給這些不相幹的人交代了?
如果這就是當“新星”的責任,那這“新星”可真是不當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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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不服氣。”裴玥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這個愛恨皆如火的女孩微微喟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泛起了一點灰蒙蒙的哀色,忽然就從一副沒長大的小女孩樣變得像個大姑娘了。
“如果只是交了個外道朋友當然不至于鬧成這樣,可偏偏在這事兒剛鬧出來的節骨眼兒上,東南有個小門派被滅了門,上下老小百十口人死得一幹二淨,連只雞都沒剩,就逃出了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娃娃,背着自家幼弟的屍身跑到我家,求我爺爺給他做主。”
“做主不找當地的官老爺,千裏迢迢找到令祖父那作甚?”卓潇忍不住嘈了一句,“他老人家姓包啊?”
“你別鬧。”裴玥有點無語,“這說正經的呢。”
“那孩子沒看清動手的人是什麽形貌體态,但那日他來時正逢另一位前輩高手在門內做客,他和我爺爺一起驗過他幼弟的屍身,殺人的手法正是‘雪域天境’的‘擒雲手’,一招破胸掏心,幹脆利索,胸腔撕裂處平滑如玉,兇手至少有二流高手的水平。”
“而見過秋未雨的人都知道,他并無兵器,尋常與人對敵全靠一雙肉掌。出事兒的時候他和高少懷正好就在東南,因而很多人都覺得這事兒和他脫不了關系,而高少懷與他同行一路……”
卓潇明白她的意思:他們覺得高少懷即便不是同流合污,至少也是冷眼旁觀。
“等等。”從她平淡的敘述裏嗅到一絲隐約又險惡的陰謀味兒,他出言打斷了她,“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他條理清晰地質疑道:“兇手滅了他家滿門,不論是因為什麽,總歸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意思,怎麽偏就讓他一個小娃娃是逃出來了?還背着一具正好能證明他身份的屍首一路跑到你家去?他怎麽不幹脆昭告天下自己就是兇手呢?”
“你說那孩子十歲出頭的年紀,那他應當是頭一次出遠門,一不知路二沒盤纏,這個年紀也不好騎馬,帶着具屍體還不好住店租車,他到底是怎麽過去的?光靠他一個人過得去嗎?”
“令祖父和你說的那前輩,包括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就都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嗎?
裴玥顯然也覺得古怪,沒等他說完就點了點頭:“事情是很奇怪沒錯。”
“可——”她話鋒一轉,“就在這關頭上,又出了一件事。”
卓潇一口沒沉下來的不平氣正和心頭泛起的疑慮争得難舍難分,湧到嘴邊的話陡然撞上她這大喘氣的一句,活生生被拍回了肚子裏,差點沒噎死。他單手撐着樹幹,彎下腰劇烈地咳嗽了幾下,可算是把打結的肺管子捋順了,十分心累地擡起了頭。
失敬,他不該嫌這位裴姑娘說事兒平淡的。
就她這講法,怎麽也該算個“跌宕起伏、蕩氣回腸”了!
“你繼續講。”他深吸了一口氣,“出什麽事了?”
“我家長兄怎麽說也和高少懷是多年好友,他聽說了這件事,生怕高少懷再和秋殊曉糾纏下去,要落個身敗名裂、舉世皆敵的下場,不顧爺爺的反對偷偷溜出去找她,想勸她和秋殊曉斷絕關系。”裴玥繼續說。
卓潇靠着樹幹聽她講,聽着聽着扯了扯嘴角,又扯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來。
他感覺這位裴大公子着實是有點多事了。
自古就有“輕生酬知己”的說法,義氣相期的至交好友便是死生都可與共,怎能為了個沒煙的流言、為了連一個“大子兒”都不值的所謂聲名,就棄朋友而去呢?那豈非背信棄義、可笑至極?
說到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兄長,裴玥的語氣也平靜不起來了,她沒察覺卓潇帶着點鄙薄的心思,沖口也出的話裏帶着壓不住的憤恨和憎惡。
“高少懷少年天才,出道以來罕逢敵手,加之高大俠待這個親手養大的小弟子格外寵溺,養出她一身的離經叛道和嚣張狂妄,她認定了秋殊曉并無過錯,說什麽也不願意就此與他絕交。”
“那不然呢。”卓潇在心底默默反駁,“難道還要為了這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兒從此和知己好友分道揚镳嗎?傻子才這麽幹!”
看到裴玥通紅的眼眶和眼裏隐約的水光,他把心裏話在舌尖上滾過一圈,默默吞了回去。
算了,事已至此,何必再惹個人傷心呢。
“她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可兩頭都是朋友,算來我長兄還與她相識在先,她卻能狠得下心來對我長兄下了重手!”裴玥恨極了,滿腔情緒再也壓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樹幹上。
枝頭睡了幾日的陳雪“撲簌簌”地砸了卓潇滿頭滿臉,他這回沒打斷裴玥的話。
“也不知她和那姓秋的王八羔子合起夥來給我兄長下了什麽毒,等家裏長輩發現不對尋着他留的記號找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廢了一只手,人也昏迷了,怎麽叫都叫不醒,家裏的大夫說幸而有高人給他拔了一部分毒,不然他根本撐不到家裏人去找他。可即便人找回來,那毒我們也解不了,這些年家裏費了不知多少心思,也只能勉強讓長兄醒來,沒法讓他恢複神智,他現在每日就是呆呆坐着,同他說話他也不理,就像聽不見似的。”
“因為這件事爺爺恨極了高少懷,糾集同道圍殺她和秋殊曉,他倆寡不敵衆,秋殊曉被迫跳崖。高大俠自然不能看着小弟子就這麽死了,他匆匆趕來,以一敵衆之下身受重傷。高少懷大約是還有幾分良心,不肯連累師父,于是才公然叛門而出,殺了不知多少前來圍剿她的人,從此銷聲匿跡。”
“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抹掉奪眶而出的眼淚,裴玥認真地對卓潇說,“你要不要信,信多少,我左右不了,但高少懷真的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如果可以,你還是盡快離開吧。”
卓潇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他沉吟片刻,問了裴玥一句話:“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秋殊曉的事姑且放下不論,但若高少懷真如你所說是個毒辣寡恩之人,那她為何不幹脆殺了你大哥?又為何對你二哥手下留情?”
裴玥陡然怔住了。
她幼時另拜了個師父,早年一直随師父習武,直到三年前才回裴氏劍門,之前其實并未真的和高少懷接觸過,過往的這些事也都是聽師門長輩和自家二哥說的。
她信任親長,所以從未有片刻懷疑,可若一切真如他們所說,為什麽高少懷要對他們手下留情?
這個從沒思考過的問題極大地動搖了她,懷着滿腹心事,她匆匆和卓潇告辭走了。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間,卓潇搖搖頭,準備回黑龍寨。
其實他還有一個疑點沒和裴玥說——裴玠是偷溜出門找高少懷的,那按理說他不該給家裏留指引自己行蹤的暗號,但若是如此,那些指引裴氏的人找到他的記號到底是誰留的?
卓潇邊琢磨邊轉身,目光猝然撞上了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
他腦子裏“嗡”地一聲響。
那是高少懷。
高少懷不知在暗處聽了多久,四目相對,她定定看了他半晌,吐出一句:“敵友不明也敢跟着跑,你也不怕死無全屍?”
那一剎,卓潇很确信自己看到她眉宇間有戾氣一閃而沒。
他僵在了原地。
西北風嗚嗚地刮,像一聲聲止不住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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