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潛入

潛入

高少懷的動作非常快。

為了不引人矚目,她也穿了身當地的衣裳,只是比卓潇那身簡單了很多,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裝飾,是低調的蒼綠色,連外頭那件罩衫都省了。避進林中,她迅速提氣往山上掠了半裏地,在遠離山道的荒僻林間找了一棵有洞的古樹,把身上零星的幾件飾品摘下來,用攏在肩頭的披帛随手一裹,塞進樹洞,又拿提前準備好的布條把寬大的褲腳紮緊。

把衣裝收拾成适合潛行的狀态,她把披散的長發撩到頸側,有一道陳年刀傷的脊背上,沒有刺繡的素面抹胸邊沿露出一對清晰有力的蝴蝶骨,以及“蝶翼”間深紅的刀柄——她将“度春風”貼着脊骨藏到了衣服裏。

時間不多,把刀挂到腰帶上,長發全部束起,她飛快朝高處的玄燭塔攀去。

玄燭塔所在的望月山半邊絕壁半邊陡坡,乃是一處難得的天險,上山唯一的路就是幾代玄燭塔弟子修出的那條狹窄山道,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當年的那位花前輩選擇在此地建立玄燭塔,也是為了防備她的舊仇人打着除魔衛道的旗號糾集正道大舉來攻。

當然,區區地利防不住真正的高手。

高少懷不覺得潛入玄燭塔是什麽難事,但她畢竟是有求于那位花潋塔主,貿然闖到人家家裏未免失禮。奈何玄燭塔從不與其他江湖門派往來,也向來不摻合江湖事,她早半個月就雇人快馬送去的拜帖始終沒有回音,昨日在朝晖古城又打聽到近三個月花潋一直沒露過面,沒奈何,也只好得罪了。

為了避免撞見玄燭塔弟子打草驚蛇,或是又惹出什麽誤會來,高少懷幹脆沒走山道,仗着自己輕功高,直接從陡坡茂林間取道登山。風從身側呼嘯而過,她一邊留意着周遭的動靜,一邊用沿途紮根石縫的樹借力,飛快地朝山頂趕去。

她身法極快,身形宛若魅影、又似輕煙,從林木間飄過時只能看到一道殘影,還極輕靈,行動處風聲不驚片葉不沾,連枝頭停着的鳥兒都沒驚動,轉瞬間就到了玄燭塔近前。

九層高塔近在咫尺,高少懷呵出一口氣,真氣在體內湧動,她将氣息一點一點沉下來,人随之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旁人只要不是直接看到,就不會發覺她的存在。

就在這時,起風了。

層林簌簌,在風中化為一片碧濤,高少懷在風起的瞬間足尖輕點,悄無聲息地掠上塔檐,片刻不停地往塔頂飄去,足下一點動靜隐沒在風聲裏。

按照她早年從無相宮那裏得到的消息,玄燭塔并不像尋常門派那樣等級分明,所謂長老弟子不過是輩分的差別,選每代武功最高的人位塔主,下一代武功最高的則為少塔主。若來敵只是尋常江湖人,弟子們依憑地利就能将他們擊退,而若來的是地利難以制約的高手,那居于玄燭塔第九層、俯瞰整座望月山的玄燭塔主也能盡早發現對方,早做處理,以免讓弟子們無謂犧牲。

高少懷之前遮掩行蹤是不想還沒見到花潋就和玄燭塔弟子起沖突,平添波折,但對花潋遮掩就沒必要了。眨眼間登上第七層塔檐,她輕輕一躍,落在第九層窗外,落地時腳下的瓦片發出一聲輕響——玄燭塔主每代塔主的武功也至少有一流水準,對她們這樣的高手來說,不刻意遮掩動靜就是在打招呼了。

弄出這聲響,她站在第八層塔檐上,等着裏面的人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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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了一刻鐘,塔裏什麽動靜都沒有。

怎麽回事,花潋不在裏面?

高少懷十分納悶,她沒那麽把自己當回事,因而也不覺得花潋一定會見她。但若想見,對方直接開窗便是,若不想見,那也完全可以隔着窗戶叫她離開,大可不必讓她就這麽杵在這兒——自家屋檐上站着個來歷不明的人,不膈應嗎?

她不愛勉強別人,按照她一貫的行事作風,若此來為的是自己的事兒她肯定早就走了,但想想數千裏外毒傷未愈的裴玠,她遲疑片刻,又敲了三下窗。

“叩、叩、叩。”她這三下敲得不疾不徐,力道也十分克制,可她的手還未收回,下面幾層塔裏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至少有十多個人,正快速朝第九層而來。

她被發現了!

這動靜比起迎客更像要趕客,高少懷沒有再遲疑,“度春風”铮然出鞘,一刀插進窗縫斬斷了窗栓。

這次已經驚動玄燭塔,若不能見到花潋,再找機會可就難了!

窗開的剎那,厲風驟起,高少懷身子一縮,閃電似的鑽入窗中,道道寒光擦着她飛過,片刻前站的位置上“咄咄”幾聲釘進一排利箭,箭簇上三道血槽閃着慘碧色的熒光。

還未落地,風聲又至,高少懷一腳踢在窗棂上,身子鹞鷹似的一翻,避過三枚飛镖,另有一根飛針直奔面門而來,她剛張口欲咬就立刻反應過來,扯下刀鞘将針打飛。只聽“刺啦”一聲響,鋼針沒入房梁,高少懷收回刀鞘,一眼就瞧見那質地溫潤的鯊皮鞘黑了一大片。

好霸道的毒!

知道方才若是用牙去擒飛針此刻應該已經涼了,饒是高少懷這等莽人背後也冒出一層冷汗。腳步聲還在下層,匆匆一掃确定屋裏沒人,她不敢耽擱,拔腿往門口跑。

她已經聽到了牆裏傳來的機括聲!

從高少懷暴力開窗起,攻擊她的自始至終都是玄燭塔裏防範外敵的機關。大概是為了出其不意,方才她開窗時只有零星的一聲機括響,而且低的幾不可聞,此時機括聲幾乎響成了一片,高少懷不用多想都知道馬上要來的肯定是個“大場面”,此時不跑,恐怕要栽。

裴玥之前的“那可是玄燭塔”說的就是這些——一則玄燭塔普通弟子的武功雖未必如何厲害,卻有代代相傳的絕頂毒術和機關術,相輔相成之下如虎添翼,等閑之人一旦進塔就是任對方宰割。二則望月山和中原隔着一片荒蕪凍原,若要繞行西域則需穿過一片茫茫戈壁,背面是終年覆雪的莽莽群山,取道南疆則要經過一片杳無人煙的蒼茫密林,總之都不是人走的地方。玄燭塔周圍三百裏內唯一能修養補給的地方就是朝晖古城,那也是玄燭塔的勢力範圍,若無人接應,即便來犯者能逃出玄燭塔,也很難活着返回中原,至少以裴玥和卓潇的本領絕無可能。

不過不要緊,她有辦法把他倆都摘出去。

至于她自己……也不要緊,反正她怎麽都能活。

自覺沒有後顧之憂,高少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握刀,用左臂撞開了房門。門開的瞬間,牆上燭光齊齊一顫,逼仄的空間中斑駁搖曳的影子活物一般跳躍——那門後竟是一條回廊。

高少懷自忖還算見多識廣,卻沒見過如此詭異的建築,塔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面前曲折幽深的回廊一眼望不到頭,身後“嗖嗖”的厲風近在咫尺,進退全是危機,高少懷來不及權衡,提刀沖入了回廊。

一步、兩步、三步,忽然,右前方牆壁“咔”一聲悶響,矛尖從牆壁裏穿出,照着高少懷的腰眼就捅。高少懷本能地足尖一點朝左側的牆跳去,在她落到牆上的瞬間,那面牆整個一翻,高少懷足下陡然失力,身子不受控制地跌進牆後黑洞洞的甬道裏,牆面随之再度翻轉,攜着駭人的巨力猛地拍在後背上,她喉頭一甜,嘴角登時見了血。

中計了!

身處困境,高少懷依舊十分冷靜,一把抹掉唇上的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圍一圈,判斷此地是一處密道。

心下稍沉,高少懷稍稍調息一下,橫刀在前。

如果是要殺掉闖入者完全沒必要弄一個密道,直接在牆後豎滿刀劍,她不死也得褪層皮。直覺這密道後一定別有乾坤,她一邊警惕地觀察着四周,一邊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甬道裏沒有一絲光,高少懷單手扶牆,走得非常謹慎。大約走了盞茶時間,前方一點模糊的冷光入眼,高少懷越發警惕,她凝神細聽前面的動靜,聽到一點隐約的水滴聲。

什麽動靜?

随着甬道裏越來越亮,行至盡頭,視野霍然開闊,高少懷跨入密室中。環顧一周,她看到此間一切生活所需齊備,桌椅床榻一應俱全,還擺着妝臺和屏風,妝臺上擺着簡單的首飾,款式十分簡單,看着像三四十歲的女子常用的。

此處不像密室,倒像是一間女子的卧房。

除了四周無窗,這裏看起來實在是太尋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高少懷攥緊“度春風”,悄然走向那架屏風——她聽到屏風背後有很輕的抽氣聲。

屏風後有一個小房間,凜凜寒氣從門口湧出,高少懷往裏一看,看到一個人,一時陷入沉思。

雖說玄燭塔第九層住的是玄燭塔主,但面前這個……怎麽看也不可能是吧?

這小姑娘六年前有十歲嗎?

見到突然出現的高少懷,屋裏的小姑娘雙眼一亮,脫口喊——

“姐姐,救命!”

寫出來了!沒存稿碼字好難【嘆氣

大家覺得高姐姐會救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嗎?

高姐姐做事就是突出一個莽,小卓對她是“了解,但不那麽了解”,她确實不會帶着他和小裴去冒險,但不代表她不會自己去冒險哈~到這裏大家能猜到她為什麽把小卓打扮得那麽花裏胡哨了嗎?

剛剛不小心把六年寫成了五年,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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