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钰绾
钰绾
沒有了手指的阻隔,卻也仍然一觸即分如蜻蜓點水。
“當然,你是組長,可我是副組長。”景樆淑直起身來,平靜地說。
翟沄年不多計較,說了句“到時間了”就離開辦公室去找六組的人。
景樆淑盯着翟沄年離開,總歸是有些不是滋味。
換成是別人,你也會這樣嗎?還是……像我,就行呢?
一時間,景樆淑也不知道是該少诶開心點還是該難受了。
同樣,一個人走在路上的翟沄年也不怎麽開心。終于,在走到木槿花樹下時,翟沄年停下來了。
到底──就是你吧?到底是沒認出來還是裝呢?可……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像啊,像,就可以了嗎?
斜,闌……
其實,翟沄年确認的理由沒有景樆淑那麽充分,沒有細節,沒有下意識習慣……靠的也只是直覺,景樆淑并不好琢磨的态度,耳後一顆并不明顯的痣,僅此而已了。
至于什麽時候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那就是初見的時候了,樓上遙遙一望,覺得很像,那便像了。
翟沄年沒有去找Christian,而是叫了另外的人:“放他回去,然後還是盯着,你們自己商量和那兩個人換。人,一定要活着。”
──這裏的“活着”,內涵就多了:說的是胥柟,是胥柟的奶奶,也是六組的人。
翟沄年繼續安排:“對胥柟進行了催眠的消息都捂好了,晏清黨一定有行動,這就不要求活與否了。之後再讓他們知道胥柟失憶了,并且把他們祖孫秘密送一個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明白了組長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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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代下去就沒有翟沄年什麽事了。
又是清早,翟沄年和景樆淑卻同時出現在閣樓門前。
沒有交流,一起推門進去。
樓硯南一看,喜上眉梢,毫不掩飾:“難得啊,看你們倆一起。”
“別像是好不容易嫁出去女兒的感慨。”翟沄年腹诽着,但也知道不适合說出來,所以和景樆淑一樣,閉嘴不說話。
還得是樓硯南先開口:“怎麽着,約着來罰站?沒事就走。”
“哦,我來喝茶。”樓硯南一早起來就想說的,畢竟今天是七月二十四日了──翟沄年母親逝世的日子,也該去看看,哪怕是衣冠冢。翟沄年就是來叫他一起去的,但景樆淑來了,也就只能改口“喝茶”。
──一聽就是假的,景樆淑卻沒多管,說:“有人讓我找翟組長,辦公室沒找到,猜她來這裏就來了。
翟沄年坐着倒茶:“……”你有本事別裝?
景樆淑看着翟沄年,眨眨眼:我說真的。
“什麽事?”
“哦,那邊下手了,給帶了個活的回來,問您要不要審審。”
“不,先晾晾,晚點回來審。”
說完,翟沄年就喝了茶往外走去,景樆淑随即跟上。
樓硯南只能等了一會兒才去找翟沄年。
城外一處墓園。
因為早就無人打理這裏了,所以整個墓園荒草瘋長,不知攢了幾個年頭的枯葉四處堆積,即使是白天也總透着一股陰森的氣息。
翟沄年長發束着高馬尾,換了件黑色的長袖襯衫,打着領帶,黑色西裝長褲恰到好處地修着身形。翟沄年抱着一束雛菊,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而樓硯南則一身黑色的中山裝,此時正蹲在碑前,擺了兩碟糕點,又拿起酒壺,直接倒了小半在地上。
翟沄年始終很安靜,默默地看着石碑上的字。
“故友翟玳之墓。”
故友……是啊,翟玳真正的墓地在覃市,而在津市置辦這處衣冠冢并且立碑的人是樓硯南,可不就是故友嗎?
其實翟沄年對自己的母親──這個僅從石碑上一張黑白照片上就可窺見其芳華的女人──沒什麽概念。畢竟自己才一周歲未滿,翟玳就因病去世。而翟沄年也只能從別人的描述當中去構建一個形象。
——驚才豔豔,自小就常在各種鋼琴比賽裏得獎,同時也得了不少文學獎項,以女校第一的成績入了南大後,始終被稱為“南大才女”,愛慕者數不勝數。
“說起來,你爸媽當年倒是令人豔羨的一對──南大文學系和經濟學各自的第一……”樓硯南在碑前呆了一會兒,突然頗有感慨地說着。
翟沄年閉着眼養神,安靜了幾秒,輕笑着說:“我敬愛的樓老師啊……”
“怎麽了?”翟沄年許久沒了後話,樓硯南忍不住追問。
本來翟沄年本意不在此,可畢竟自己原本想的事也并不适合說──
據翟沄年聽到的某個版本的故事,是樓硯南當年也在文學系,和翟玳是同一級。和齊安懷一樣,都是翟玳的追求者。只是後來,翟玳喜歡的人是齊安懷,樓硯南也就很分寸地退出,只是和兩人都保持了“朋友”該有的距離。
可既然樓硯南也問了,翟沄年只能換個關注點,換了個話題:“就是覺得吧──年紀大了,真的會愛回憶往事啊。”
樓硯南起身讓開,留開空間讓翟沄年擺花,順便拍了一下翟沄年的腦袋,笑罵着:“臭丫頭,好好說話。”
樓硯南突然想起,自己見到翟沄年的時候,她剛剛被秘密接回國,還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小孩,精致得像個洋娃娃,眉眼間已然依稀有了翟玳的影子,樓硯南突然很開朗地笑着說:“是啊,老喽──所以你還不趕緊讓我省點心,有個搭檔還能陪我享享晚年。”
“陪你享個四五十年的晚年?”
“我還是那句話,不管出于什麽立場,師生也好,你義父的身份也好,靠自己一個人,要想做好所有事──我也不說不可能了——但是真的,很累。我并不認為這樣可以構成一個良性循環。就像最開始講概率那會兒說的一樣,你碰到一件事,除非是有科學證實或證僞或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那這就是一個随機事件。就像是那時候我做的一個試驗一樣,給你一堆寫了正數或負數的卡,假如你抽到負數,你也不能夠因此而否定了其他正數,不能就此認為所有都寫了負數。”
這些類似的話,翟沄年不止聽過一次了,全程也沒表現出半分不耐。
“道理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景樆淑就是斜闌,我也确實對闌斜的心思不太一樣,可這和我不完全信她也并不矛盾。
後面的話翟沄年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的,她只是說:“可你也知道,我改不了這性子了,不是嗎?”
兩個人看着彼此,眼神堅定,顯然誰也不能改變誰的意志了。
中午的審訊室并不安寧,因為景樆淑進去了。
她可不像翟沄年,能至少把這類事情做得中規中矩的,景樆淑主打就是一個“心狠手辣”。
景樆淑進去之後,二話不說開了電擊,等了兩秒,她突然又關了。
“哦,不小心按錯了。”景樆淑滿臉寫着“我就是故意的又怎樣”,并不真誠地說着抱歉的話。
坐着的那位一時根本緩不過勁來:“……”內心已然問候了一遍景樆淑上下五代。
“你先別介意哦,我也是第二次進這個審訊室,對這些東西呢……不是很熟,可能得多試試才知道自己想找什麽。”景樆淑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說。
可是景樆淑周身散着一股子陰鸷的氣場,配上這樣的話,在被審問的那人看來就是個妥妥的瘋批──白瞎這精致的臉了。
然而陪審的姜亦宸一臉無語,夾雜着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腹诽:“裝什麽啊,是誰上次來了之後專門又來一趟,專門讓Christian一起的?你也是真狠啊,直接拉到最大。不是,之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心狠手辣?”
但姜亦宸并不打算制止,只是默默地看着,畢竟她也想看看景樆淑到底會搞點什麽。
還沒多久,那人已經昏迷過去了,卻沒見一點皮外傷。
姜亦宸唏噓:你這……和處理清夜時候的翟沄年有什麽區別啊?
姜亦宸終于站起來,說:“收着點吧副組長,別讓人死了。”
“知道了。”景樆淑背手站着,一副斯文敗類、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完景樆淑拿起旁邊的瓢,舀了水後,順手潑出去,看似十分随意,實則不偏不倚讓水拍在了那個人臉上。
等了一會兒,看人漸漸轉醒,景樆淑又一副沒什麽危害的樣子,并不走心地裝着無辜:“哦,看來都沒試對……”
說話間,景樆淑緊緊盯着那人的反應,停了一會兒,景樆淑換了話題,似是随口一提:“诶,你該是家裏唯一的頂梁柱了吧?”
其實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景樆淑也不算很有底氣,但是被锢在椅子上那人雖然面上仍是一副“你随便問,我反正不說”的慷慨赴死,手指卻收緊了些。
景樆淑眸子微微眯了眯,捕捉到了這個人的細微反應。景樆淑察覺到有人來了,本來要說什麽的,突然就不說話了。姜亦宸看了她一眼,景樆淑說:“改主意了,不想問了,你想問就問。”
是,你是副組長,沒有翟組長你就是最大的,行了吧?
姜亦宸剛要說話,也察覺到了有人來,索性也擺爛,甩了一句:“哎呦,算了,我也懶得審了。”
對面那人一時也拿不準情況,但也無奈:問與不問的主動權在這兩個女的手上。
景樆淑适時看看門口,翟沄年剛好到了,還是去墓園的那身黑色襯衫西褲。她拿着個本子走進來,随手扔在桌子上,問:“沒說?”
姜亦宸點點頭,景樆淑說:“嗯。”
本以為會有第三個人審自己,沒想到翟沄年并沒什麽所謂,把本子擺正,手指點了點:“看看吧。”
景樆淑和姜亦宸早就看到了本子上的字,只是抄了些《詩經》裏的句子,最後比較明顯地寫了句話:“我知道沒寫,裝像點。”
六組就是六組,誰都不是什麽一般人。所以即便對面的人一直盯着,也沒看出來她們的反應有任何端倪。
翟沄年轉身,走近了抓來的人,景樆淑盯着她,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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