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青梅
青梅
“見識過副組長槍和近身戰了,但是……我還是想跟你比比。”
景樆淑笑意盈盈看着翟沄年,迎上對方看戲一般的眼神,似乎是被這雙很熟悉也有些久違的眸子──似乎盛了星辰的眼眸打動了某根神經。景樆淑歪頭靠近翟沄年,下一刻,低啞而且含着笑的聲音響在耳畔:“我要喝你親自喂的酒,藏在木槿樹下那壺。”
翟沄年愣了愣,随即笑開了,她輕輕回答:“嗯。”
很多年以前,翟沄年和景樆淑一起住在覃市的時候。那會兒正是五月份,青梅剛熟。
某個傍晚,左右無事,翟沄年和景樆淑便跑到後院摘那樹上的梅子。那顆樹并不高,可能就是考慮到了翟沄年畢竟還是個孩子,正是閑不住的年紀,所以特意修剪得讓翟沄年只需踩着一邊的石墩子就可以夠到。
青梅初熟,吃起來自然酸澀,卻是用來泡酒的好料子。靜等一些時日,酸澀的梅子自然會變成酸甜爽口的佳釀,只是細細品來會有些許的苦澀罷了,當然,這也無傷大雅了。
後來那壇子酒就一直放在院子裏梅樹下面,翟沄年也從來不碰──直到那場火災幾乎毀了整個院子。
前些天在覃市的時候,景樆淑突然想起來這茬,随口問了一句:“那壇子青梅酒你動過嗎?”
現在院子裏的樹自然是後來重新種的,但因為位置沒變動,所以全然就是當年的光景。翟沄年看見那顆梅樹就想起來了,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忘了?這裏被燒過。至于青梅酒嘛…津市,那顆木槿花下面,我倒是每年泡着的,一般是我們自己喝了。”
好好一場慶功宴兼迎新宴,倒是不必碰槍或者挂傷。公認解釋是:不吉利。既然不玩槍,那便比投壺好了。
翟組長看準備好了,揚聲說:“三局兩勝,第一局輸了明天多跑五圈啊。”
“這五圈你可跑定了。”景樆淑一副一定會贏的做派,笑裏滿是自得。
“那可不一定,比完再說。”
兩人各自站在線外,那人很有禮貌地客氣道:“還是副組長先請。”
景樆淑一語雙關:“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說完,她便看似随意地扔出一支箭,扔之前似乎半分遲疑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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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壺口!
另一位也絲毫不遜色于景樆淑,連續三次,兩個人都是全中。
終于第四支箭了。景樆淑剛扔出手,一直帶笑看着景樆淑的翟沄年卻淡淡地評價:“差了點。”
旁邊的姜亦宸一臉見了鬼了的表情:你平時不是對她挺好嗎?看你對她的實力充分信任啊,怎麽這時候就不信了?
“長他人威風?”
翟沄年很客觀地快速回答:“你自己看看?”
姜亦宸一看,粗略一估計就不再說話了。
──好吧,确實歪了,運氣好點能磕一下擦邊進去,運氣不好一點就直接擦出壺了。
可能有的人運氣就是很好,可能因為蒼天也覺得不能在對象面前丢人。
所以很巧的,起了那麽一點點風。又很幸運風向正好,剛剛能夠把箭吹得靠近壺一些。稍微又很合适的,投進了壺耳。
翟沄年在察覺到有風将至時就預判到了結局,很不明顯地“啧”了一聲,一臉:“……”
她看了一眼姜亦宸。
這麽多年閨蜜的默契這一刻體現得很充分了,姜亦宸幾乎是在同一個瞬間看向了翟沄年。雙方的眼神裏都有些許驚訝,單只是姜亦宸的眸子裏更多幾分揶揄罷了。
“貫耳!”
“厲害啊。”──本人可能知道是運氣使然,但……也不好說。
第一局完,景樆淑贏了。
第二、三局兩人都沒什麽失誤,但都盡量求穩,沒搞些什麽花樣。不出意外的,兩次都是以平局告終。
那位大膽挑戰景樆淑的擡手虛虛一拱:“副組長,你贏了。”
“我沒喝酒,勝之不武而已。”景樆淑避開了自己第一局裏的運氣問題,回答得也很客氣。
那人輸得也很體面,很爽快地說道:“說到做到,明天多跑五圈好了。”
“嗯。”
景樆淑回來,翟沄年已經那好了酒正芳旁邊溫着──她就坐在離木槿樹不遠的位置,自己也很容易拿到。翟沄年拿起酒壺,随手挑了個杯子倒上。
杯身繪了木槿花,倒也是應景。
──非要美中挑點不足出來的話,那可能是杯子上這木槿畫得并不算很好。
喝翟沄年看着景樆淑了一口,正不知發什麽呆,就聽景樆淑突然低聲說道:“我看到了,第一局你猜我不中了。”
思緒驟然回神,翟沄年臉上顯出片刻空白:“……”
翟沄年:“不是嗎?風又不歸我管。”
“嗯。那…”景樆淑停頓片刻,再開口是話題已經跟山路一樣──可以幾乎三百六十度轉過來,“這花是你自己畫的吧?”
“……”翟沄年現在是每天都得有一會兒特別的無話可說,不想說話。
“是。這就看出來了?”
“我還能看出來你像是故意選的這個。”景某恃寵而驕,得寸進尺。
翟沄年打算掙紮一下:“……我随機的。”
景樆淑是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放過:“你剛才明明猶豫了一下才拿的杯子。”
“騙不過你了。”
這會兒齊大小姐就很懷念很久以前的景樆淑了──多好哄,多好說話啊。
“嗯。”景樆淑的語調明顯上揚,很是得意。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基本每一個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一起收拾了碗筷和燒烤架一類便又恢複了六組一絲不茍那一套。從各自最常用的路線返回家裏,剩着景樆淑磨蹭着等別人離開,而陳川因為還沒安排好住處,所以暫住于這莊園裏。
“那我去休息了。”
翟沄年本來只是點了點頭,但突然又仔細想了想囑咐道:“明天放假,你可以自己安排,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簡單交代完,陳川就揣着手向今天下午翟沄年安排的房間走去。
景樆淑也走近了翟沄年,後者此刻正靠着那顆木槿花樹,支着沒受傷的一條腿而坐,手上提了半瓶青梅酒。翟沄年唇色本就偏紅,被酒潤過後更是明豔。她微微擡眼,眼裏流轉着笑意,語氣算是漫不經心,隐約透着幾分撩撥的意思:“景副組長,一起坐一會兒嗎?”
後者彎下腰來,兩人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彼此的眉眼近在咫尺。
片刻後,景樆淑勾起嘴角:“好啊,但是……你還欠我一杯酒呢,翟大組長。”
說話時,翟沄年剛巧含了一口酒還未咽下,聞言稍微一頓,似乎是在思考怎麽拿酒瓶順手一些。某些人卻并不打算走常規的路徑,她單膝落地,蹲在翟沄年身側,指尖落在翟沄年下颌,勾近些許後探身向前。翟沄年沒有抵觸,手不自覺搭上了景樆淑的肩膀。
酸甜裏帶着些許苦意的酒,自交纏的唇齒之間渡過。
木槿花枝微顫,紫粉色的花瓣随之而落,趁着夜色飄飄而舞,墜入松軟的青草地。
煙青色的瓷瓶輕輕墜地,琥珀色的酒因着慣性灑出瓶口,被暖黃的燈映得近乎透明,折射着細碎的光點。
随着一陣腳步聲漸進,景樆淑眉間微微蹙起。很是時候地跟翟沄年拉開了距離。
景樆淑:“……”
她站了起來,手背到身後,片刻後又放到了身側,顯然是在考慮該做出怎麽一副姿态會顯得正常一點,又該怎麽說才會最合乎情理。
反觀靠在樹下那位,不緊不慢地拿起酒瓶──正好穩穩當當落在地上,沒有歪倒。她仰頭抿了一口青梅酒,修長白皙的脖頸呈現近乎完美的弧度。翟沄年随即看着略顯局促的景樆淑,滿眼揶揄以及似乎事不關己一般的幸災樂禍。
她知道,景樆淑不會把這段關系挑明,不管出于什麽原因,至少現在,她們誰都不至于不打自招地表明關系。
是不合時宜,也是自認沒有必要──盡管她們有時也總會有意無意地宣示一下主權。
景樆淑磨了磨後槽牙,故作很兇地瞪了一眼翟沄年,表示一下威脅:別笑,你是當事人之一。
翟沄年眨眨眼,輕之又輕地點了點頭:嗯嗯嗯,我裝一下。
一番無聲的交流下來,景樆淑和翟沄年都已經調整好了狀态,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看着陳川走過來。
“副組長還沒走?”
“嗯,幫某人打掃一下,順便怕某些人又磕着碰着了,明兒醫院當室友。”景樆淑稍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
某些人晃着酒瓶的手一僵,緩緩擡頭:“……”
怪有意思的,跟貓一樣…怎麽就炸毛了?
翟沄年抿唇笑道:“嗯,對。你怎麽又回來了?”
陳川也不起疑,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看來兩人關系很是要好,似乎這種對話也很正常。他順着翟沄年的話說道:“我筆落裏面桌上了,回來找一下。”
“副組長,還不走嗎?”翟沄年從景樆淑手上借了把力站起來後,看陳川已經離開,聲音含笑。
景樆淑看着翟沄年,突然偏頭輕聲笑了起來,她眉梢微挑:“我如果想住在這呢?”
“當然──”翟沄年說道關鍵處收了口,她跟景樆淑總是這樣,每次說到總要部分都愛吊吊對方胃口,像是有點什麽惡趣味。景樆淑也慣愛由着翟沄年,很有耐性地等待着下文,又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幾分期待。
“當然可以,副組長的行為不歸我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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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