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無措
無措
“我們,能不能不要那麽僵了?”
此話一出,正是閃電閃過,翟沄年愣在了原地,她考量了很久,她無聲走近了景樆淑,手指搭上景樆淑的發梢,它并沒有先回答景樆淑的問題:“景處長,查張瑜蕊了啊?”
景樆淑不知道翟沄年為什麽會突然問起,更不知道翟沄年是怎麽知道的,她這時也不好開口,只能沉默着,等待翟沄年開口。
“你猜……我會不會跟你追究呢?畢竟,是我從火海裏帶回來的人。”
景樆淑仍然不說話,翟沄年看着她,在耀眼的閃電下,格外攝人。
翟沄年突然笑了,她退後幾步,說:“景處長,何必呢?不過随口一提,何必那麽僵呢?”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倒是無需再解釋什麽了,她們都聽得懂。
“那我走了?”景樆淑知道自己多半是睡不着的,但終歸不僵歸不僵,倒是也好不到以前的地步,她更沒有理由讓翟沄年陪自己。
翟沄年看着她,不由嘆了口氣:這麽多年了,你到底怎麽過來的?說句真話……有這麽難嗎?
“景處長,可是,我害怕。”
景樆淑突然愣住了,她站在原地,半晌也沒想起來該怎麽做,直到下一次閃電劃過,景樆淑驟然回神,轉身看向翟沄年。翟沄年伸出手,遞到景樆淑面前,她說:“陪我待會兒,行嗎?”
景樆淑本以為,翟沄年是半分不願跟自己有交集,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麽回事。
翟沄年側卧着,景樆淑在一旁平躺,分明只隔了不遠,卻又像是隔着很遠。
景樆淑覺得,很沒有把握,很是無措。
因為這一次,她根本拿不準翟沄年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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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每一次,每次她們的相逢都是這樣。心懷戒備和警惕,像是一只随時觀察着環境準備攻擊的貓。
如果說她們初次相逢時的漸生好感,是少年時的情愫初生。
而她們兩年前的那次相逢,則是她懷目的而來,對一切都有所計劃,又有所預謀,而她們又都各自惦念着十年前的懵懂,與十年間的艱難而過,而她們終于相逢。
可是她們如今相逢,景樆淑雖然也是提前知曉,有所準備,可翟沄年變得也太多了,快要讓景樆淑都記不得以前的她是什麽模樣了。
景樆淑倒不是想求一個一如當年,她只是,很自責吧,自責她變成這樣,說到底也有自己的原因,是她從一開始沒有走對那一步,導致了後來的一切;也有些心疼,好好一個大小姐,變成了這樣。
“翟組長。”黑夜裏,景樆淑輕輕說道——她知道,翟沄年并沒有睡着。
“你其實……從來都不喜歡熱鬧吧——準确點說,是從十二年前開始就不喜歡熱鬧了吧?”
翟沄年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才輕輕嘆了口氣,道:“景處長,有的東西,說得過于明白了,就沒有意思了。”
的确,有的東西,就算時隔許久,就算心生隔閡,也不會改變的。就像現在,景樆淑就是聽明白了翟沄年言外之意——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繼續說下去了,就像我不說你為什麽怕黑一樣,都給彼此留一步吧。我并不覺得,現在的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能談——至少,我做不到。
話說到這份上了,那就沒必要繼續說了,景樆淑眸光落寞,睫毛微微顫着。黑暗中似乎有點什麽漸漸閃起了光亮,翟沄年閉上眼的那一瞬間,這點光亮迅速落到發間,融入了黑暗裏。
景樆淑眼神微微一動,看了看身邊的人,淡淡應了聲“嗯”。
翟沄年轉身,抓住了景樆淑的手。
“好好休息吧,景處長。”
*
翌日。
翟沄年和景樆淑幾乎是同時醒的,所以去上班也是一起。
翟沄年照例換成制服就去了訓練場,領着自己班的人跑了兩圈就站在一邊玩匕首。
“總教官,樓先生叫您過去一趟。”
翟沄年正拿着匕首比劃,差點劃着說話那人,她趕緊收了匕首,點點頭。
“知道了。”翟沄年轉身提高了音量對不遠處一人喊:“老李,幫我看着會兒,走了。”
“好!”
辦公室門口,翟沄年剛要敲門就看景樆淑也過來,她看着景樆淑,問:“你找他?”
“嗯。”
“那我等——”翟沄年話還沒說完樓硯南就已經開了門,剛好聽到翟沄年的話。
樓硯南等了一下才說:“不用,你們倆一起來。”
翟沄年進去,撲面便是一股咖啡味,翟沄年皺了皺眉,擡手蹭了蹭鼻尖,随後瞪了一眼樓硯南。後者輕輕咳了一聲,默默合上了杯子,用眼神示意翟沄年“噓——”
翟沄年撇了撇嘴,景樆淑餘光看見翟沄年和樓硯南的互動,無聲地笑了笑。
景樆淑倒是一貫得體:“樓先生,有什麽事嗎?”
“找你去當活靶子。”翟沄年小聲嘀嘀咕咕。
樓硯南啧了一聲,道:“不要亂講,好好說話!”
“是是是——”
“是這樣,有個案子,那邊沒什麽頭緒,問我借協助,就說叫你們倆,比較合适。”
“?”翟沄年歪頭看着樓硯南,眼看疑問就要問出口了,卻因為樓硯南別有深意地看着她又搖了搖頭才忍了回去。
“主要是,目前懷疑的對象牽扯到了一樁舊案,那不是他們經手的,所以……”樓硯南始終看着翟沄年,後者也在一開始樓硯南搖頭時就似乎明白了。
“宿安和?”——這就是張瑜蕊那樁案子翟沄年當時懷疑了,又因為證據不夠擱置的人。
景樆淑終于轉頭看着翟沄年了,緩緩地浮現出來自己的想法:“??”
翟沄年看了她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聲說:“你不是查了她了?怎麽沒查到?”
景樆淑心說你把人保護的那麽好我能查到這些那麽深的東西才有鬼了。
但些許東西還是知道的,比如當年比較轟動的福利院大火:“福利院裏那次?”
“嗯。”樓硯南應聲。
翟沄年推了推景樆淑的胳膊,道:“你看,不就是去當靶子的嗎?有這麽重要的人去查,那不上趕着來殺嘛。”
“……”樓硯南又一次恨自己教了個這般性子的幹女兒出來,只能在心裏暗暗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好好好我去,但是完事不管怎麽樣我休幾天假。”
“為什麽?”樓硯南倒不是不願意,只是很奇怪翟沄年這兩年跟工作狂一樣正常休假都可能加班,居然也會突然請假。
翟沄年難得沒反應過來樓硯南話裏的情緒,有些許委屈道:“我下半年以來就沒休過假了……”
“沒不讓你休,好好好。”樓硯南無奈笑了笑答應。
“好,什麽時候去?”
樓硯南自認是比較通情達理的,所以解決了翟沄年這邊,還是要問問景樆淑的意思:“景樆淑你呢?你有什麽問題嗎?”
“沒事。”景樆淑搖頭,她一面是不願意違了安排讓大家不好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畢竟翟沄年要參與,自己倒是處于私心想跟着她。
“那就好,你們路上問翟沄年當年情況好了,不耽誤了。”樓硯南手搭上咖啡杯,立刻就迎來了翟沄年敏銳的盯視,立刻又讪讪縮回手,別開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好。”這是難得的異口同聲。
路上,兩人選的最偏的一條路,所以走得雖急,到底也有比較長的時間能說說當年之事。
“張瑜蕊那事,從來不是意外,只是當年為了影響,也為了能給宿安和一種錯覺,等着今天呢。”
景樆淑還是有些懷疑:“連那時候的你們都沒查出來證據?”
“我們又不是無所不能,總有那麽些人,手段比較高,謀劃比較充分的。我們能做的可能只有找到懷疑對象盯緊後續,以及保護好會牽涉其中的人,讓更多的人不受到威脅,僅此而已了。”
景樆淑點了點頭,說:“有什麽疑點嗎?”
“他啊……那時候定性的是借福利院的手,行的是誘拐兒童,器官販賣一類的事,我們得到消息去的時候剛好只趕上了起火,但是……有些人有些許發現的端倪,加上……他行事也是高調,公然挑釁。”
“給你們留名了?”景樆淑猜測,也正好猜到了點上,所以翟沄年點了點頭,回答說:“嗯。”
“确定的是和晏清黨沒關系,畢竟那可是連帶着晏清黨也一起挑釁了,生怕我們不跟他較真一樣。”
到了地方,靠着門等待他們的,還是陳川,那麽一瞬間裏,翟沄年和景樆淑都有一些晃神,似乎有些分不清了今夕何夕。她們都似乎想起來了當年她們去覃市時,也是陳川等着她們,要和她們一起行事。
翟沄年揚起一抹笑意,遠遠就和景樆淑說:“看看這宿命感啊……”
景樆淑笑了笑,并不多說,只是內心想着說:你看我們倆這不也有點宿命感的?誰家一般人跟我們這樣能遇到三次,次次有些相似場面或者深刻場景啊?
景樆淑落了兩步,視線又落到了翟沄年發間別的發釵上——還是墜着兩朵木槿,很好看。
“我說我這絕頂聰明的翟大組長你能不能早點來——”
陳川剛剛開始要跟翟沄年抱怨就立刻又看見了景樆淑在邊上,眼神裏閃過驚訝,接着是懷疑,最後落成了質問。
翟沄年似乎從他的眼裏看見了“你你你!怎麽不告訴我?”的意思,抿了抿嘴,表示“等會兒再說”。
景樆淑斂下眸光,掩飾好了情緒,一副坦坦蕩蕩,并不關心他事,只為查案子而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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