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沒有談戀愛

第25章 .“我沒有談戀愛。”*

吳星踩了雙靴子從床欄上扯下圍巾悄悄出門,楊一航還在熟睡。她剛關上門迎面撞上隔壁宿舍幾個人外出回來,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真有人買東北三寶。

互相打了招呼。

郭卉岩問她:“你還沒回?”

“嗯。”吳星将手裏的圍巾捏緊,“寒假票比較難搶。”

郭卉岩并不在意她回家與否的問題,也不在乎她回家的票怎樣,那只是一個口頭招呼,她笑:“我這學期績點用來轉專業夠了,跟你說聲謝謝!”

“沒事。”吳星話音極輕,“你轉專業考試怎麽樣?”她多問了句。

郭卉岩将自己挂在肩頭的一縷頭發撩到後面:“明天考,祝我成功吧!”

吳星心想要是運氣可以轉移,她可以把自己明天的好運都借給她。

“祝你成功。”她說。

郭卉岩挑眉笑了下,另個同學提醒她:“吳星,今晚外面很冷,下巴都要凍掉了穿多點。”

吳星:“我不走遠。”

“反正注意點,這兩天放假校門口黑車很多,還有些不正經的,你小心。”

吳星點頭,跟對面宿舍的一撥人錯開後,她覺得自己腳步有些僵硬。她心裏像是被塞了一團蘸過泔水的棉花,惡心、擁堵。

她本應該懷着誠意去祝福郭卉岩,但是那裏面藏着的隐秘的、想要她離開的“陰謀”讓她難堪。

她不光在課上給她遞答案,甚至在期末的時候幫她修改了一份接近滿分的考查課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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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雪下了一夜,今天又是個陰天。學校道上的路燈下面還能看見細細的雪花像陽光下的浮沉,地上的積雪被鏟到綠化裏堆成山。

鍋爐房裏的大煙囪裏往外吹着有害的化學物質,沈陽的冬夜帶着工業後遺症的蕭索,一種特有的頹敗感,很襯她的心境。

吳星到小廣場的時候陳邺已經到了。

他還昨日的打扮,沒有戴帽子,頭發被風吹亂,看見她略顯單薄的大衣問:“今天氣溫很低,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

她搖頭,澀然一笑:“臭美,你理解一下。”

陳邺沒想過她會有這樣活潑的一面,在班裏能跟她說上話的機會并不多,比起正臉他應該看見更多的是她的後腦勺,原來覺得沒什麽,但是從昨天開始她上課揪着一縷頭發思考的模樣總是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今天要出門的時候他換了件加厚飛行夾克,王清風翹着腿在床上打游戲,看見笑罵:“你背着我偷人去,穿這麽騷氣?”

他便又恢複了原樣,不然他也覺得自己像個渣男,心動就像學校北門早市八毛一斤的白菜一樣不值錢。

陳邺雙手插在羽絨服兜裏,腳底下的殘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你要是冷了可以和我說。”

“你要把你的給我?”吳星說這樣的話生疏地就像一個初入賭場的人在裝老千,但她确實被剛才自己心裏愈發強烈拉扯的情緒給刺激到了,想放縱一下。

陳邺愣了下,“我裏面就穿了件短袖脫了估計挨不住,我給你買一件倒是可以。”

吳星用圍巾把半張臉裹住,“不是很冷,走吧!”

學校門口的出租車來來往往,學期末多的是往外面跑的學生。陳邺計劃請吳星去吃烤肉,兩人穿過公交站,在已經幹枯掉的白桦林往路盡頭走。

他挺拔的影子和路燈下白桦林的影子齊齊壓向她,吳星轉眸去看了他一眼,他嘴邊哈出的白霧像煙圈,一點點被冷空氣給凍結,氣氛有點尴尬。

她想說點什麽,陳邺先開口:“你什麽時候回家?”

“後天下午。”

“遠嗎?”

“還行,西川。”

陳邺發現驚喜,轉頭看她:“西川哪裏?”

“紀城。”

“紀城哪裏?”

“文集。”

他伸出手計劃跟吳星擊掌,一想感覺自己有病:“老鄉。”

其實學校填寫的很多表格都是直接在群裏共享的,吳星早就知道這事了,但她語氣還是配合,驚奇道:“這麽巧,老鄉。”

“你怎麽回?”陳邺問。

吳星低頭,手指在牛角扣大衣的兜裏摳着磨起的毛球,“坐火車,從北京中轉。”

陳邺偏頭去看她:“那要不要一起回?”

“不用。”吳星沒去看他,“我有一起回去的夥伴了。而且你不是買了機票嗎?”

“買了也可以退。”

“下次可以一起回。”她可以提前攢機票錢。

“好。”他好像也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了,手心捂出一點汗漬。

接下來兩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有開口,一直走到兩公裏外的烤肉店,陳邺才想起他原本計劃出門打車的。路兩邊的雪沒有清理,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烤肉店在新天地的二樓,人不少,也因為環境嘈雜了點,兩人之間的尴尬緩解了許多,陳邺随意扯了點話題,高中、高考志願、為什麽選了這個專業、歷史、電影随便扯起一個話題就着聊幾句,但誰都沒有提陳邺那場短暫的初戀。

陳邺邊說話邊往烤爐裏鋪肉,他手掌的大小恰到好處,結結實實,骨節的分布又井井有條。吳星感覺看着這樣一雙手烤肉,吃到嘴裏的肉都更好吃了。

吃得半飽,她擡頭看坐在他們對桌的兩位大哥,肚皮吃的跟戰鼓似的,她笑:“我數了下,他們兩一共吃了二十盤。”

陳邺扭頭去看,裝腌肉的餐盤在桌邊累了一摞,“這體格肉沒浪費,你要不要也嘗試一下?”

“二十盤?”

“嗯,”陳邺笑,“你是我見過最能吃的姑娘。”

吳星嘴裏那塊肉難以下咽,她食量也就正常,完全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麽才一個勁往嘴巴裏塞東西,得,現在陳邺印象裏的她不光是個抓他 JJ 的女生了,還多了一個标簽就是能吃。

她抿唇尴尬一笑:“你也挺能吃的。”

陳邺手裏抓着夾子翻風幹腸:“我就是客觀意義上說你能吃,又不是說你胖,這就要給自己報仇了?”

他話音已經比之前輕松了點,吳星随口道:“我報了跆拳道社團。”

“咳咳,”陳邺被烤爐裏升騰起的煙霧嗆了下,吳星以為是自己這個不怎麽入流的玩笑話把他給吓着了,連忙解釋:“我就是玩笑話,肯定不對你動手。”

陳邺嘴角的笑更濃了:“也不是不能打我,以後我要是欺負了你,”說出來又感覺不對,“那個,就是我要是對不住你,反正就是占你便宜了......”越說越不對勁,他感覺自己的舌頭被打了個死結。

“你自己視情況而定,該出手時別手軟,當然主要針對其他人。”上次吳星抓他那一下,雖然沒有傷着,但是也疼了一會。

吳星對男女相處抱持的态度是,一旦朦膿的好感具象化,那麽喜歡就開始走下坡路,直到對方的某個行為或某句話踩到了雷點上,那麽結束就是遲早的事。

她原本并不願意做這樣的挑戰,但伊甸園裏的禁果實在誘人。

好在,不管是之前被她通過一些零星碎片加工過的陳邺還是今晚坐在她面前的陳邺,都讓她感到緊張又快樂。

但吳星并沒有将這份美好保持多久。陳邺結完賬,兩人從烤肉店出來,他說要去洗手間讓吳星等他。

吳星心裏在搜羅一會回去之後聊的話題,沒聽到陳邺說的話,一直低頭跟着他走。

直到在男洗手間門口陳邺把她攔住:“喂,吳星,你幹嘛?男洗手間。”

吳星擡眸看見穿了褲子的标志,正經道:“褲子太寬,像裙子。”

陳邺真的被她的腦回路笑到,那之後他們開始保持兩三天發一次消息的頻率,陳邺主動發過來的偏多一點。

有時候是沿途他看到的風景,有時候是在路上發現的一只貓,後來他還發過一張他同學聚會的照片,笑得肆意,吳星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腳丫子晃動,回了句:“少喝酒,多吃菜。”

那時距離除夕還有五天,陳邺朋友聚會完後發了條朋友圈,吳星看到他的位置,忽而心頭一動。

再次見到陳邺,是在距離除夕還有四天的時候,她借口要找朋友玩,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到紀城。約了高中同學兩人在紀城的地标建築鼓樓前晃悠,手裏捧着兩根澱粉腸還有一盒章魚小丸子。

鼓樓牆下的廣場上全是年貨,紅色的對聯整整齊齊挂了一排,花生、瓜子和糖果堆成了小山。

中途,她朋友要上洗手間,把吃的全塞進吳星手裏就鑽進鼓樓北側的公共衛生間了,吳星兩手舉着東西站門口等她。

陳邺就是在她十分狼狽的時候從洗手間出來的。紀城沒有沈陽那麽冷,臨近中午,溫度适宜,他穿了件純色的插肩袖毛衣,剛要沖在鼓樓下等他的夥伴喊話,就看見了吳星。

他大步過來:“你不是說在家躺屍?”

吳星是想碰運氣的,沒想過會真的碰上他,還是在洗手間門口。她臉有些燒:“寒假會師,找我同學玩。”

“我也是你同學,你怎麽不找我玩?”陳邺覺得早上肯定油條吃多了才會說出這麽傻逼的一句話,但是沒辦法,覆水難收。

“我跟朋友出來拍些照片,”他指了指遠處站着的幾個人,有男有女,拿着三腳架和照相機,八卦的視線盯着他兩看,“你要不要叫上你同學一起,結束我請你們吃飯。”

吳星搖搖頭:“你們忙,我等會還要去買我媽交代的年貨。閑了約。”

陳邺确實有事,他們有個同學搞了一個“掌上紀城”的自媒體專欄,今天答應要幫人拍照。但是碰上她就說這麽兩句話他又覺得于心不甘,“你等我一下。”

沒等吳星說話,他跑進對面的奶茶店,一會拎出來兩杯奶茶:“給你。”

吳星手裏舉着腸還拿着章魚小丸子,空不出手來,陳邺問:“這章魚燒你吃的?”裏面六個,被吃掉一個,還剩五個。

“嗯。”吳星點頭。

陳邺伸手從她手裏拿走章魚小丸子,叉了一個扔嘴裏:“這個我給你解決了,我先走了,微信聯系。”

除夕下午吳星蹲在客廳包餃子,手機放在邊上,微信的對話框隔幾秒就彈出一個消息,陳邺發過來的,他的生活很豐富,和朋友開着輛皮卡在大年三十賣煙花、手寫對聯、在鼓樓的城牆上彈吉他唱歌。

江楠警惕:“誰?一直給你發消息。”

吳星把手機關到靜音,揣到衣兜裏,“同學,女的。”

江楠似乎不信:“我又沒說什麽,你上了大學心思也多了。你們年紀還小,別那麽着急談對象,這個階段的男孩子賊着,別一點小恩小惠就被騙走了。”

“嗯。”

“跟你一個系的同學嗎?”

“我說了是女生。”

“學歷史女孩子出來當個老師穩穩當當,男生能有什麽出息,你有點眼光。”

“我沒有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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