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看你有沒有灰指甲

第44章 .“我看你有沒有灰指甲。”

吳星手機裏的鬧鐘六點半準時響，在學校的時候定的，她也習慣了早起，到了清荷村作息也沒啥大變化。陳邺迷迷糊糊還睡着，吳星伸手把簾子拉開，外面的景致光看着就沁人心脾。

除去下雨，清荷村在樣貌在天晴的時候就像是複制粘貼的，雲層攤開，像小時候奶奶鋪開要縫的被子，棉花被撕開，踩上去松松軟軟。

她蹑手蹑腳起來待沙發上寫論文，昨天給錢老師發過去的開題終于得了認可。吳星發的時候還是很忐忑，錢老師脾氣不急，但有些可怕的冷幽默，比如他會說：“你這片文章裏面除了致謝和标點符號，其他的都有點多餘。”

院裏的幾個導師本科的時候多多少少都給他們帶過課，老錢算是導師裏相對大氣不跟學生多計較的，唯一就是離了婚的單身男人，孩子也上了大學精力無處揮發，心思時時刻刻放在幾個研究生身上，學術壓力比較大。有時候一本專著安排下去，三四天就要開分享會，吳星社交少，跟錢老師正好対板，他也對吳星還算滿意，一直挺照顧。

但老錢很注意身份問題，晚上八點以後，女生不能單獨給他發消息。凡要外出的史學會、講座還有學術會議，帶出去的一定有男有女。

她按照錢老師的批注梳理了一下思路，資料的變動不大，近代史上的那些古籍她都要翻爛了，整理一下框架就可以着手寫了。

陳邺睜開眼的時候吳星已經在沙發上敲敲打打兩個小時了，他撐着腦袋去看她，掀開被子晾屁股，“我怎麽感覺我弟弟有點疼，”他揪了下內褲，“你昨晚是不是抓我了？”

吳星掃了他一眼，耳朵有點燒：“你大清早能不能說點清爽的話題？”

陳邺笑得慵懶，“你有前科，我有理由懷疑。”

吳星咬唇瞪他，陳邺不逗她了：“過來，我抱抱。”

吳星點了保存，又确認了一下，才放下電腦過去，她半坐在床邊抱了抱陳邺。陳邺臉在她後頸蹭了蹭，“你怎麽總香香的？”

“抹了護膚品。”

“護膚品抹脖子上？”陳邺撩開她頭發又嗅了嗅。

吳星有點癢，躲了下：“你屬狗啊？”

陳邺：“我要屬狗，那你就是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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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星心想他幸好沒說“shi”，要敢說，今天她一定讓陳邺下不了床。

她問：“你今天做什麽？”

陳邺重又把自己甩床上，手臂遮住眼睛，想起昨天早上那一幕，心裏還是不适：“昨晚連夜從醫院把遺體運回來了，今天要開始着手辦喪事了，後天就得下葬。”村裏的老人們很迷信土葬，昨天他提議在殡儀館火葬的時候三嬸直接發飙了。

吳星看了眼窗外：“那你得趕緊起來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陳邺穿褲子：“你怎麽哄小孩一樣。昨天沒顧上你，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吳星想了下，“下午和他兩一起去釣魚了，一個也沒有釣上來。”

陳邺笑了下，抓着她脖子捏了捏，他很喜歡這個動作：“這事過了我教你。”

吳星跟着陳邺去了趟陳爺爺家，院落兩旁的玫瑰挂在牆上花枝招展，裏面到處是人，支桌子，弄靈堂，兩個小孩依舊在院子裏玩，完全不明白他們的生活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午陳邺空下來，叫了王清風和何曼姿過來玩。吳星早上在屋子裏閉門造車一早上，下午跟着他早早過去他爺爺家。

快到門口，吳星越來越忐忑：“我第一次去不帶點東西難受。”

陳邺雙手壓着她肩膀，“你哪來這麽多的講究。”

吳星轉過身，後退：“你之前不是說你爺爺在檔案館工作的嘛，那他是不是喜歡書、文房四寶什麽的？”

“他就是個守大門的。”陳邺扶額。

吳星搖頭，蹲牆角不走：“我不想讓他對我印象不好。”

陳邺笑：“他都恨不得把我照片打印出來貼到鎮上廣場那告示板上去給我相親了，看我帶女朋友回去不得樂死，還挑啥呀？”

吳星想想現在這時間也來不及，“下次這種事你提前告訴我，我好有個準備。”

陳邺若有其事：“那今天晚上帶你們去我家，正好王清風和何曼姿在你也不會覺得那麽尴尬。”

吳星瞳孔放大：“你怎麽這麽愛搞偷襲。”

陳邺刮了下鼻尖：“我爸今天回來，正好家裏人齊。其實我媽那天見了你就開始念叨，我也特想讓你去我家。”

不想等了。

陳邺喋喋：“你放心不是一時興起，就是想把你介紹給他們，你放松點，他們沒那麽吓人。”

吳星眼睫晃了晃：“那你下午陪我去買點東西吧。”

這下陳邺沒有拒絕，牽了她手塞自己褲兜裏，“吳星，你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好像以前她有太多遷就他的地方了，不表達自己的需求。

吳星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門給自己簡單做了個心裏建設，陳邺家的院落大小跟別家沒區別，布局上更緊湊一些，院落除了隔出兩三條人行道，其他地方全種滿了花，邊上還擺着兩個大的雕花魚池，裏面荷花開的正好，有兩尾金魚張着嘴探頭。

陳邺進門就喊了聲，一會老頭從一樓的中廳出來，罵人：“你叫魂啊？”

陳邺今天帶了女朋友，很是嘚瑟，也沒拌嘴就拉着吳星往裏面走，牽着的那只手還故意往顯眼的地方伸：“你溫柔點，有人呢！”

老頭從臺階上下來，這會才看清進來的人不光孫子一個，變臉譜似的，立馬笑了：“女朋友？”

陳邺在廠裏糾纏人家姑娘的事家裏都傳遍了，家裏的大群裏每天都跟彙報戰況似的，誰要發現點蛛絲馬跡都要分享出來。

之前給陳邺介紹對象的叔伯嬸嬸們在群裏沒少笑他，說他原來是有心上人，還把他之前為了躲避相親假裝自己有女朋友的照片翻出來又鞭屍一次。

那張照片是陳邺從網上學來的技巧，拍的是自己的左手牽着右手。當時姑姑家的姐姐就笑話他“女朋友”手跟男人的一樣。

爺爺自然也知道這些事。

陳邺揚了揚手：“可不是嗎，不是女朋友我哪敢抓人家手。”

吳星原本有點緊張，但是氣氛不錯，她也松弛下來了，叫了聲：“爺爺好。”

老頭笑得很開心，“來，快到屋裏來，我殺個西瓜給你們吃，剛陳凜帶着對象才走沒幾分鐘，你們這一個個都好。”

吳星跟着進去，裏面的裝修還是按照老人的喜好來的，正面挂着一幅字，一個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張黑白的照片，前面還擺着空的香爐，吳星戳了戳陳邺的胳膊：“你奶奶？”

“嗯。”

“我也跟她打個招呼吧！”吳星對着那邊的照片拜了下，手剛垂下去，又被陳邺緊緊抓握住，她瞥他一眼，真心覺得他這兩天挺矯情的。

爺爺忙活了一會把茶幾塞滿，才心滿意足看着兩人。

坐着聊了會，等爺爺去午睡了，陳邺拖着吳星到外面院子裏納涼，院子裏最大的是顆核桃樹，枝繁葉茂，上面還挂着許多雞蛋大小的青果子。陳邺躺在樹蔭底下的躺椅上，吳星看見院子裏有開得正紅的指甲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她勸陳邺：“你早上是不是沒睡飽，再睡會。我給你趕蚊子。”

陳邺眼裏冒着幸福的星星看她：“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跳河裏舍命救人了，命怎麽這麽好。”

吳星笑：“睡吧，睡吧。”

陳邺真閉上了眼，她偷偷揪下幾朵指甲花的花瓣，揉起來找了個小石頭碾碎，玫紅色的汁水四濺。陳邺的手交握着，吳星小心翼翼拿下來，陳邺悠悠道：“這麽一會還要牽着？”

吳星偷笑，摸了摸他指甲，“我看你有沒有灰指甲。”

陳邺不說話了，繼續閉目養神，吳星将碾碎的指甲花一點點抹他指甲上，又找了點塑料紙包上。

過了十來分鐘，她在陳邺要醒的時候把“罪證”銷毀，他那只大手上的指甲泛着粉嫩的紅。吳星沒忍住大笑，陳邺早就察覺到她在幹壞事了，沒說而已。這會他睜開眼睛，拿起那只手瞧了瞧。“吳星，你是不是皮癢癢？”

吳星跑開，蹲在魚池邊傻笑：“好看嗎？”

陳邺手指分開放在亮眼的地方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就是怎麽感覺弄我手上有點違和。”他伸出來晃了晃，“像不像東方不敗？”

“像，像。”

吳星笑着走過去，在另外一個躺椅上坐下。陳邺拖着椅子連人一起往他邊上勾了勾，“你現在怎麽這麽調皮。”

吳星捏住他手摳了摳，那上面的顏色已經掉了大半，“我跟你講一個壞事。”

陳邺點頭：“你說。”

吳星皺眉，掏出手機翻出早上的一個網絡新聞給陳邺看：“我的論文側重點估計還要改動一下，你說他一個學術大牛，咋就不能老老實實。”

早上剛爆出來的新聞，寫了近代史上一本專著的學術大牛被學生指控性騷擾。吳星的論文有個論點還需要參照那本書。

陳邺把手機塞她兜裏，“那就參照費正清和史景遷，這種事沒法說。”

吳星一笑，也是。她和陳邺又談了會這個事情，最後話題回落，吳星坦白昨天她媽過來的事。

陳邺一下坐起來：“你昨天怎麽沒講？”

“昨天算了吧，那麽多事，我媽就随便過來看看。”

“我們明天去你家吧？”陳邺忽說。

吳星支吾，“你這麽着急幹嘛，我的意思我快走的時候我帶你回去一趟。”最近幾天都沉浸在蜜罐裏，第一次說到分別，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陳邺有點緊張：“你現在就跟我說一下你爸媽，爺爺奶奶的喜好，我好提前準備。”

吳星心裏有點亂，她完全不懂把男朋友帶回去要講究什麽禮節。想想江楠和吳承耀，又有點發怵：“我爸媽稍微有點古板，可能跟你想的有出入。”

陳邺看出她有點猶豫，安慰：“好了，你只需要負責把我領你們家門口，剩下的就是我的事。”

吳星忐忑：“你可別被吓跑。”她覺得自己有點壞，自己都要被吓跑了，還叮囑陳邺不要跑。

陳邺捏着她惡作劇後紅紅的指腹，“你都要把我帶回家了，對我有點信心。”

快晌午的時候王清風和何曼姿來了，那時候吳星和陳邺剛去了趟鎮上買東西回來沒多久，見陳梅也跟着，她和王清風已經熟到可以互相嬉鬧的程度了。陳梅又喊了陳鋒來，一時間院子裏變得有些擁擠。

再晚點的時候陳凜加帶着郭卉岩也來了，院子裏熱鬧起來。

黃昏潑的畫挂在天際，星雲變幻，山風跑下來吹走盛夏的燥，麥浪只往一個方向吹，鄉道上能看見來來往往的三蹦子。陳邺領着大家上了天臺，上面空間更開闊一些，他拿了幾把椅子放上面。從這個高度望過去，能看見掩映在樹木裏的村莊。臨近的幾家天臺都晾曬着藥材和玉米。

陳梅是個不嫌事大的，盯着郭卉岩看看，又盯着自家兩個哥哥看。

陳邺受不了她眼神，掰着她肩膀把人扭到一邊去，陳梅不死心，“大哥，二哥，你們夠意思啊，講一講你們三角戀的八卦沖擊一下我好不好，我接受度很高的，說嘛，”她不敢纏陳邺這會抓着陳凜加的胳膊，“你和二哥有沒有打過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