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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他從浴室裏出來，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生氣了？”

我把腦袋埋在膝蓋上，為何自己這麽粗心，沒有察覺到他身上的疤痕？甚至連發燒這種事情也是這麽晚才發現，如果不是那婦人上門來鬧事，恐怕到現在唐心打架的事情還被蒙在鼓裏。

口口聲聲訓斥唐心不成熟，沒有責任感，我又比他好到哪去？

“很疼吧？”

寂靜無聲的房間驀地傳來這三個字。

唐心坐到我床邊，乖巧的模樣像個小姑娘，他說道：“不疼，那個小孩沒多少勁。”

我沒有說話，默默挑開他的衣服，白皙的後背露在我面前，擠出藥膏輕輕的塗抹在他的傷處，極其耐心而溫柔的說道：“傻孩子，為什麽一定要用武力解決呢？打架是不對的，力都是相互作用的，就算再輕兩個人都能感覺到疼痛。”

唐心的後背挺的僵直，随後他點點頭，垂下腦袋。

我嘆了口氣：“這些舊傷疤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轉過身，猶豫了一下：“你知道的，國外打架都比較野蠻。”

“那你媽媽……”

“她知道。”

“我不信。”說着就要拿起手機，而唐心并不準備攔我，我把手機握在手裏帶着前所未有的嚴肅，“你媽媽真的知道？”

“她很清楚。”唐心頓了頓，“你不是也很清楚我這不讨喜的性格，在國外一樣不怎麽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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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咯噔一下，擡起手，而後無力地放下：“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和你打架？”

唐心微微一怔，淡淡笑了笑，并不理會我，兀自開了口：“你還記得你多大時學會說話的嗎？”

“一歲半的時候吧？”

“我四歲那年才剛剛學會說話，所有人都認為我的母親生了個腦子不好使的孩子，朋友們紛紛勸說把我寄托給育幼院，母親最終堅持了自己的意見。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是一位結合了東方女人所有的知性美和韌性，她告訴我，幾歲會說話和是不是天才沒有關系。”

“你很聰明，唐心。”

“在專業權威智商測驗中獲得分數≥130者稱為高智商。”他頓了頓，“事實證明，當母親拿着這張證明單子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驚訝。”

他邊說邊學那些人誇張的模樣。

“所以我知道，有時候該用武力解決的問題必須要用武力解決，有些人的智商往往達不到那個預期值。”

我靜靜看着他，不語。

“就算智商再高能怎麽樣？年齡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尤其男孩子們之間的打打鬧鬧是避免不了的。而且外國人本身長得就比較健壯，他們油炸食品吃多了，身上的脂肪就開始飙漲，我是個混血兒體重也就那個樣，抵不過他們一幫人拳打腳踢的。”

唐心微微一笑，由于發燒呼吸聲有些粗重：“那個時候總不可能跟他們講道理，出自于下意識保護，後背就成那樣了。”他的聲音強裝着輕快，可聽着，卻像是海綿體緩緩在水中沉落。

“真是的！到後來也沒人敢因為我是個混血兒瞧不起我，更沒有人會欺負我了。”唐心伸伸拳頭，沾沾自喜的說，“我懂得怎麽保護自己，後來還把一個……”

他突然捂住嘴巴，表情有些驚慌，使勁吞了口唾沫，像是說了不該說的事情。

半天才擡起頭，額角已經滲出一層薄汗，緩緩開口：“後來還把一個孩子打哭了。”

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帶過了。

“唐心……”我遲疑着喊他，語氣抱歉，他半靠在床頭，與我蓋着一床厚厚的被子，發燙的體溫将被子烤成了火爐。

“我還有四天就要回國了。”他轉頭看着我，藍色的眼睛裏霧氣蒙蒙。

“幹嘛？現在就要哭鼻子啊？”

唐心嘴硬：“是我發燒引起的眼睛疲勞。”

我試了一下溫度：“一會兒藥效就上來了，睡着了就不難受了。”

他賴在我的床上，根本就不願意挪去旁邊的那張床，唐心側過頭：“再陪我看一次電影吧？就像我剛來的時候那樣。”輕輕呢喃，“不是恐怖片也可以，我知道你其實很害怕。”

胸口再一次被那種我也說不清的*酥*癢*感占據，我望着唐心：“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說要和我一起睡的那天。”

我看着他有點為難，正想要不要解釋時，唐心又開始說話，鼻音也越來越濃重：“要是看電影的途中我一不小心睡着了，能不能別趕我走？”

我知道他不想在醒來以後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那張的床上。

他可憐兮兮的仰頭，我嘆了口氣：“看在你是病號的份上。”

唐心高興的彎起嘴角，從桌子上拿起平板，問了我好多好多電影，裏面統統沒有恐怖題材，一點點沾邊的都沒有。

我一直思索着唐心對我說的那些話，又有幾分是願意讓我知道的呢？又有幾分是他刻意隐瞞而沒有說出的呢？

唐心把平板遞過來，電影名稱：屬于你的我的初戀。

我狐疑的瞥了唐心兩眼，發現他難受的快要昏睡過去卻還要刻意瞪大眼睛，若不是他發燒了，我甚至會以為這腹黑的小東西是故意要讓我想起“顧以安式失戀”的痛楚。

影片演了不到十分鐘，我的肩膀一沉，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靠了過來，我嘆了口氣，把另一床被子挾了過來，蓋到了唐心身上，輕輕把他的頭放平，讓他和我同床而眠。

“晚安，唐心。”

我把電影調到無聲，最終堅持看完了這部關于初戀的電影，中途還拿體溫計量了一下唐心的體溫，所幸藥效管用，體溫漸漸恢複正常。

已是淩晨，我早沒了困意，電影裏的臺詞久久萦繞在腦海裏。

它說，即使每個輪回的結局注定是悲劇，依然會選擇這段美好的，屬于他們的初戀。

顧以安啊，你可知道，即使你是我的一場空歡喜，我喜歡你，無關風月，深情而不糾纏，放手釋懷也是另一種喜愛。

“楊約旦，醒醒。”

我睜開眼睛，不知昨晚怎麽就睡着了，明明一點困意都沒有的。

唐心站在窗邊，回頭對我說道：“雨停了。”

“這才六點，我們一定要這麽早就走嗎？我好困啊……”本身就不清醒，這下連聲音都帶着濃濃的埋怨。

他笑着搖頭，容顏好看得翻天覆地。

我眯着眼睛，準備下床把窗簾拉上，刺眼的光線都沒辦法讓我睡飽。

唐心沖着窗戶“哈”了一口氣，用手揮舞了幾下，原本被透寒籠罩的白茫茫一片，如今被他的小手給清理幹淨。

我立馬頓住，揉揉眼睛，不敢相信……

唐心笑意盈盈的指了指窗外：“雖然沒有看見日出，但是那裏，好像多了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