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情1
前情1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
細微的水聲間斷響起,滴落在岩石板上。
一個年輕的,面若少年一樣的男人蜷縮在鐵黑的籠子裏。
在牢籠的上方有一個小洞,外頭的日光從小洞裏傾瀉進來,灑在男人的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趴在牢底的男人這才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入目除了上空的一抹白光之外,所見皆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周圍有什麽。
“有人嗎?”
男人激靈了一下,立刻爬坐起身來,他穿着一身淺色的長袍,面龐姣好,望着周圍的目光裏有膽怯與迷茫。
秦湫桐伸手攏了攏自己的衣袍領口,心兒在他的胸腔裏砰砰直跳。
周圍安靜極了,只能聽得到他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這是哪兒?有人在嗎?”
所在地格外空曠,秦湫桐的聲音撞到了牆壁,又反射回來,有了回聲。
秦湫桐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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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地上站起,借助着頭頂上的天光去看黑暗裏的東西。
他不相信那些人會将他一個人關在這裏,這周圍一定有其他人在!
秦湫桐一手抓着自己的領口,一手伸着,在黑暗裏摸。
天光的範圍就那麽點大,他很快就走到了邊緣,摸到黑暗裏去。
秦湫桐的膽子小,從小就被家裏寵着長大,哪裏見過這樣的世面。
他的耳朵裏,腦子裏全是心髒“撲通撲通”的聲音,如雷鳴一般震耳欲聾。
呼吸跟着急促,眼前也跟面前的黑暗一樣,漸漸發黑,手死死拽住領口,試圖讓自己平靜。
“叮”秦湫桐的手指突然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修剪整齊的指甲從上面劃過,發出一點細碎的聲響來。
秦湫桐立刻往後面躲,重新回到了天光下,這才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喘|息。
他的雙眼裏全是驚慌,這到底是哪裏。
秦湫桐坐在原地,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受不到任何聲音。
他心中有些崩潰。
到底是誰,誰出賣了他!
秦湫桐被自己的胡思亂想給吓着了。
他連忙又站起身,又去摸索。
這一回他的膽子稍微大了點,松開了扯着領口的手,兩只手一起往前觸碰。
“叮、叮、刺啦……”
“刺啦、刺啦。”
秦湫桐再一次碰到了冰冷的東西,他硬着頭皮用指甲去劃拉,在意識到這個東西是什麽後才松了口氣。
後背的衣服都被他的冷汗給浸濕,染上了深色的痕跡。
原來是鐵欄杆。
他們是把我關起來了嗎?
秦湫桐的心忍不住下沉,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被他們抓住了會經歷如何的慘狀。
那些人都是睚眦必報之人,自己逃離失敗,很有可能他們在其中摻合了一腳,也恨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出異常來。
秦湫桐得知了自己大概處境,心倒是落回來一點。
反正他也就剩下這命,他們要就拿去,他是沒有什麽可以還的了。
秦湫桐松了心神,既然知道了自己身處何地,他便坐那日光下等着,等着看那些人的招數。
只是這般想,可秦湫桐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攥住了胸口前的衣裳,面無血色。
他還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
只是當他轉身走了幾步,長袍的袖子拂過什麽東西,“嘩啦”又“砰”的一聲,像是酒杯或者是碗的東西掉在地上被打碎了。
秦湫桐剛剛放下來的心又提起來。
他不敢去看,急急忙忙回了日光下,只是他看不到地上的痕跡,那鮮豔的紅色勾勒出繁複的花紋,布滿整個牢籠。
他的腳步淩亂,腳底下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啊!”
秦湫桐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蹲下身子,只是他的手才剛剛撐下去,又是一痛。
他連忙擡起手,眉頭都因為疼痛而皺起,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能聞到自己的手指上有血腥味兒。
是他踩了剛剛不小心打碎的碗。
秦湫桐的身體素質差的厲害,一點疼痛都受不了。
手腳接連受傷,他眼眶已經濕潤起來,鼻尖也隐隐發酸。
他忍不住回想,若是在他家家大業大的時候,哪裏有人敢這麽作踐他,他何苦受這些傷痛。
秦湫桐憋着一泡眼淚,半天沒憋住,一個勁兒地順着臉龐往下淌,身體僵硬地蹲着,半天都不敢動彈,生怕周圍還有他不知道的碎片,把他又弄出血來。
他蹲在地上緩了好久,總算挨過了陣痛,身體接受了這些痛。
秦湫桐穿的是布鞋,他現在哪裏能穿的上厚底的皮鞋。
他看不到那本來只有一點大的碗口碎片,愣是刺穿了他的布鞋底跟腳底板,紅色的鮮血順着流出來,滴在地磚上。
血到了地磚上,就像是突然之間有了生命一樣,往紅色的圖騰裏面鑽。
将自己融入其中。
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秦湫桐的腦袋開始發昏,他知道這是失血的表現。
他顧不得周圍還有碎片,用手去輕輕摸索,果不其然又摸到了一兩塊大點的碎片。
秦湫桐一邊流眼淚一邊撿起來就要将碎片丢掉,可他想到剛剛自己的慘樣,又将碎片攏到了一處,咬着牙去摸自己的腳底板,将腳底下的那塊碎片拾起來,放到旁邊去。
秦湫桐忙活了半天終于坐下來,那刺中他腳底的碎片沒有留在他的皮肉裏,落在地上,還算不錯。
他在地上躺下來,上半身正好在日光圈的範圍裏。
秦湫桐閉上了眼,眼前是一片白蒙蒙。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湫桐醒了。
頭頂的日光沒了,變成了夜晚的星光點點。
秦湫桐眨巴眼睛,适應了周圍的漆黑,甚至還能在黑暗裏瞧見一點周圍的東西。
只是哭過了沒有洗臉,臉上緊繃着,不舒服。
他擡起頭,頭頂的那一處是一個小小的窗戶,怪不得白日裏的天光範圍那麽小。
此時他可以通過這扇小窗戶,看到外面的景色,一兩點在夜空中細碎的星子。
只是好餓啊。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餓扁了的肚子,自從自己醒來發現在這個地方到現在他都沒有吃上一口東西,更沒有喝上一口水。
秦湫桐坐起身來,隐約瞧見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什麽東西。
像是一個桌子,烏漆嘛黑的,比周圍的空氣要黑上兩分。
他眯起眼睛,定睛去看。
那桌臺子上似乎也放着什麽,像是一座人像。
有一點人形輪廓。
秦湫桐此時并未察覺出什麽異常來。
既然是那些人将他帶到這裏來,在自己沒有将家裏所欠的債款還清之前,他們是不敢對自己做什麽的。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打碎的那個碗來,他想桌子上應當是有吃的。
秦湫桐餓着肚子從地上爬起來,他看了眼自己的腳,在黑夜裏,他的皮膚是白的,血液是黑的。
現在他的傷口沒有一開始那麽痛,還可以忍受。
只是當他站起來,還是痛到“嘶嘶嘶”的直吸氣。
在暗夜裏呆的時間久了,他的眼睛也越能看清周圍的東西。
秦湫桐湊過去,去看、去摸那張桌子。
桌子是木頭做的,秦湫桐在桌子的周圍摸到了八條冰冷的鐵鏈,這些鐵鏈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
他伸手拽了拽,一頭在桌臺上面,一頭在地上,随着他的動作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秦湫桐的手指開始發麻,不是因為鐵鏈很冷,而是因為心跳加速。
他的直覺在拼命叫嚣,讓他快點将鐵鏈放開,遠遠離開這裏。
秦湫桐下意識松開,鐵鏈發出一聲輕微的細響,隐在黑暗中。
他連忙往後退,但他情急之下忘記了自己的腳下還有傷,一下子結結實實踩在了地上,讓他立刻皺起眉頭,手按在了桌子上,“啪”的一聲,像是碰倒了什麽木制的東西。
黑暗裏有什麽東西蘇醒,發出一點細微的綠光。
秦湫桐只顧着自己,哪裏有心思去在乎觀察周圍的一切。
他手臂撐在桌子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口中一陣吸氣聲,很是難受,眉頭蹙着,整潔的衣袍也在黑暗中蹭上了灰塵。
秦家千嬌百寵的小少爺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欸?這是什麽?”
秦湫桐被桌上的一兩點綠色光吸引過去。
但他沒有去碰,只是用眼睛看,看是看不出來什麽的,他提着心吊着膽,生怕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只用自己的手在桌子上摸,摸着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東西。
只是他摸了個空。
桌子上沒有碗了,只有一個長條的木頭,還有一個冷冷的瓷器。
那點綠光就是從瓷器裏發出來的。
秦湫桐的手指才碰到瓷器的瞬間,整個身體就被一股寒氣侵襲,猛然一陣哆嗦。
他瞬間松開手,抓了抓自己的衣服,等寒意沒了,才避開了寒冷異常的瓷器去摸索其他地方。
他一邊走,一邊喊。
“有人嗎?有人嗎?我肚子餓了!你們能不能給我送點吃的啊!”
秦湫桐的聲音又軟又輕,像是一陣風。
他是昌平裏大戶人家的少爺,自小金尊玉貴,誰見了都要讓他三分的顏色,只是被家人憐愛,當作是閨女般教養。
他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話說着說着便軟和了下去。
不像是在跟人提出要求,反倒是要他人的垂憐。
只是這裏注定是沒有人來幫他了。
秦湫桐喊了好些聲就沒了力氣,靠着籠子滑了下去。
他想,那些人肯定是要折磨自己,要将自己活活餓死在這裏。
秦湫桐越想越是害怕,若是這些人爽快一點,一刀斃命,或是送一個槍子讓他下去見他的親人們都可以,但這樣磋磨人的,他倒是不願意。
秦湫桐沒什麽主見也沒什麽能力。
腦子裏全是害怕與恐慌。
他頓時沒了辦法,只能再回到那個窗口下面,瞧瞧天上的星子,看看時間。
他才起來走了兩步就摔倒了。
腳底的口子又裂開來,這一次的口子比白日的大,兩次都将鞋底刺穿,鞋子已經爛了。
秦湫桐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淌,順着紅色的圖騰,一點點填充進去。
他去摸自己的腳,這一次那個碎片徹底是嵌入了他的腳底,血一個勁兒地往下淌。
秦湫桐張開嘴大口呼吸,眼前昏昏沉沉。
他不敢将腳底的碎片拔掉,只能忍着,他哪裏會包紮,平日有什麽小口子都是家裏的醫生緊急幫他弄的。
再說這碎片之前不是已經弄到別的地方去了嗎,怎麽就單單這一片在這兒?
他正垂着眼,突然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他的背脊僵直,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扭頭望回去。
身後什麽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他松了口氣慢騰騰地挪回去,坐在窗戶底下。
正靠着牆傷感着,那一泡眼淚終于是下來了。
他想,還不如一死百了不叫這些惡人磋磨,腦子裏卻猛然想起剛剛望見的情景,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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