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隐而不發

隐而不發

“你們倆上先上去疏散裏面的人,能救幾個是幾個。”安娜對手下的兩位主教吩咐道。

“是!”兩人領命,很快就沖進二十八層的高樓,開始逐層救人。

“你們倆——?”安娜又看向那對‘恩愛妻妻’,說話留有一絲餘地,似乎意有所指。

“我們先去處理隔壁那個會飛的中級者和它帶領的低級者。”賀裏無虞道。

“……”安娜其實想讓她去處理二十八層樓上的那些斷肢,但對方如此不自覺,她也不好開口,于是點了下頭,“行。”

看見兩人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安娜出口挽留,“等等!”

“安娜大主教還有什麽事?”賀裏無虞轉頭。

“死神大人或許知道那些深紫色的能量是什麽嗎?”

出乎安娜意料之外,賀裏無虞思索之後竟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從來沒有接觸過。”

“你是死神竟然都不知道?”安娜極度震驚。

賀裏無虞覺得她的神生受到了強烈的質疑,但腦海中的記憶與經驗确實沒有任何關于這種東西的印象,聳了聳肩,“可能我經驗不足吧。”

“好吧。”安娜很遺憾。

“那些是黑法術,黑暗能量,不要接觸,接觸會被它立即吞噬,失去身體與靈魂的控制權。”一直沉默不語的霧莎荷缈鳶突然開口。

這女人竟然知道她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這讓安娜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的?”

一個小小的艾爾靳啓國的女皇,國內民衆皆知,但走出國門真正認得出她的還是少數,安娜就屬于不認識這個女人身份的多數。

她驚訝一個普通人,甚至都不是神官是怎麽知道連死神都不知道的事情的?

霧莎荷缈鳶但笑不語,她當然知道,正是黑暗能量才讓她幾乎歷經了百年才掙脫牢籠逃出生天,再次轉世複生。

良久,她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而通用的回答,“從書上看來的。”

安娜懷疑卻無法反駁,只好放過她。

這一人一神沒做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存在感也不強,即便其中一個是死神,但她們的輕松之下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地震海嘯之前的平靜,安娜決定與兩人交好,于是客氣地點了點頭,“多謝告知。”

她轉身飛奔進二十八層高樓開始獵殺闇徒,順手救下幾個人。

賀裏無虞和霧莎荷缈鳶轉身離開,她們前腳走後腳賢畑大主教和羅夜大主教就帶着手下的主教出現在這條街上。

“賢畑,這棟樓你負責吧,我去清理隔壁街道的闇徒。”羅夜看現場狀況不妙,當機立斷帶着兩個手下唰地閃人,根本不給賢畑拒絕的機會。

賢畑:“……”

他還想讓羅夜留下來處理這裏的麻煩呢。

他帶着手下三位主教從建築外牆縱躍而上,清理牆面上攀附的奇怪手臂和殘軀。

圍繞十字法器出現一圈圈攻擊空咒,一條條接連甩出,仿佛漫天揮舞的長鞭,将斷肢撕成碎片,玻璃在空咒逸散的能量下難以承受地碎裂,‘嘩啦啦’地墜落。

‘啪啪啪’的肉塊從牆上如牆灰般翹皮剝落,掉了一地,暈染在濕潤的街道。

安娜從五層走廊沖進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看見有個小女孩躲在沙發後面偷偷抹淚,她将小女孩抱起來,問:“你父母呢?”

小女孩淚眼婆娑地看着她,小腦袋輕輕擱在她肩膀,小聲道:“她們還沒回來。”

安娜一手握着法器,一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怕,姐姐帶你出去。”

“嘩”的一聲,一道空咒打在房間的窗戶玻璃上,窗戶應聲而裂,附在上面的闇徒殘軀也被徹底撕裂!

小女孩吓得将小腦袋埋在安娜脖頸裏,不敢擡頭。

安娜一手護住她,看向窗外,是賢畑手下的三主教之一的鹽和,對方也正好看見她。

她紅唇一動,玫紅色的卷發上還滴着水,“下手溫柔點,房間裏還有人,別人家沒被闇徒吓死,反倒被你吓死了。記得別觸碰那些深紫色的能量,小心被吞噬。”

鹽和躍起的身形一頓,被她前一句話噎得差點摔下去。

“知道了!”他匆匆留下一句,腳尖踏着牆面,身形再次拔高。

安娜從破碎的窗口冒雨躍出,雨水迎面再次打濕她的長發,她護着懷裏的小女孩落到地面,将小女孩交給剛剛趕來的教會工作人員。

教會工作人員抱起小女孩帶到安全的地方,安娜再次縱躍而起,跳入剛剛的房間,轉身出門進入別的房間繼續搜尋。

……

賀裏無虞與霧莎荷缈鳶走向隔壁,慢悠悠的姿态好像出來度蜜月逛街,但轉眼間她們便已經進入另一條街道。

“這裏有一只中級者。”霧莎荷缈鳶擡頭一指。

一只中級者扇動巨大的骨翼停留在空中,這只堕落的闇徒本體是一個穿着黑色兜帽長袍的老者,滿是皺紋的臉隐藏在兜帽的陰影裏。

中級者懸浮在空中操控着大量的低級者湧入這條街。

好在兩邊房屋裏的百姓都已經被教會人員疏散,不然将會有無數人葬身于此。

賀裏無虞的右手小臂發出難耐的躁動,又開始反噬了,無數深紫色針般的觸手從漆黑的袖口發散而出,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嫌棄道:“這麽快就忍不住了?”

她撸起袖子,自言自語,“不知道為什麽,這死神之鐮這麽不聽話,這東西真是我的嗎?怎麽會反抗得如此激烈?”

霧莎荷缈鳶将她後一句話聽在心裏,看着她右臂上的深紫色刻紋,目光深邃。

大批低級闇徒嚇哧嚇哧朝她們沖來。

“唰——”

一道淩厲而華美的銀光閃過,最前面一批低級闇徒被從腰部截肢分為兩段!

巨大的鐮刃不斷橫切,無數的闇徒身首分家,一具具跌倒的無頭屍體再次爬起來,又是一道銀色的弧刃一閃而過,這次是上下軀幹分為兩截!

兩人如閑庭散步般不斷向前推進,如海潮般洶湧而來的闇徒卻被殺得快速削減,如潮水退卻。

這條街上最後一只低級闇徒也被消滅,空中的中級者看見情況不妙竟趁機逃跑!

賀裏無虞正要去追,手臂的反噬越來越厲害,她痛吟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你暫時離我遠一點……”賀裏無虞面目猙獰,艱難地對霧莎荷缈鳶道。

霧莎荷缈鳶撐着傘後退幾步,目光思索地看着賀裏無虞這副痛苦的樣子。

良久,在空中猙獰了許久,甚至想要吃霧莎荷缈鳶的鐮刀終于被賀裏無虞收回體內。

死神跪在大雨裏,渾身被雨淋濕,漆黑的風衣下擺浸在街道濕潤的地面,沉甸甸的,金發仿佛落水的金弦,将她精致的臉龐襯得動人心魄。

“好點了嗎?”霧莎荷缈鳶站在遠處,沒有輕易靠近。

賀裏無虞勉強的笑容仍能看出她的痛苦,她翻身坐在石階上,背靠大門,支起一條長腿,另一條腿橫放,安慰道:“好點了,但你別靠我太近,我怕控制不住,它又想跑出來吃你。”

黑色的高跟靴踩出朵朵水花,霧莎荷缈鳶聽了她的話竟朝她走來,出人意料地也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臺階上。

賀裏無虞張了張嘴,一個“髒”字還未出口,她已經坐下了。

在她坐下後她終于說出了,“髒……”

“沒事,我不介意。”霧莎荷缈鳶笑看她一眼。

這位身份尊貴,纖塵不染的女皇竟然有一天會在濕黏而肮髒的室外席地而坐,她真性情的一面似乎與她的身份格格不入。

這條街上空無一人,隔壁的教會成員還在清理,而她們已經清理完畢在無人打擾的地方靜坐。

“你當死神多少年了?”霧莎荷缈鳶轉頭看着她。關于賀裏無虞今生的死神身份,還有很多事情不了解,關于賀裏無虞的信息似乎都被人抹去了,很難得到有用的消息。

女人溫柔的聲音分散了賀裏無虞集中在身體疼痛上的注意力,她望着大雨微微思索,“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

霧莎荷缈鳶心中震驚,這是一個熟悉的數字,她今年剛好二十七,那不是意味着她轉世那年,賀裏無虞也轉世成為了死神?她們竟同一時間轉世了!?

饒是霧莎荷缈鳶也沒想到。

她們的轉世時間相同是不是意味着什麽?還是因為她們共同結了一個魂印的原因?

“我今年二十七歲。”

這話讓賀裏無虞震驚,半天憋出一句,“……好巧。”

霧莎荷缈鳶:“……”

“除了好巧就沒了?”

“沒。”賀裏無虞幹巴巴地憋出一個字,再多就變成孟浪了。

霧莎荷缈鳶一口氣憋在心裏。“所以你今年也二十七歲?”

這個問題讓賀裏無虞遲疑,“我工作了二十七年,但我不止二十七歲。”

聽起來有點繞,“那你今年幾歲?”

“我不知道。”

“……”

霧莎荷缈鳶輕輕轉動握在手心的傘柄,按照賀裏無虞的說法,她其實早在二十七年前就已經轉世複生,但是記憶似乎只停留在這二十七年。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有人封印了她之前的記憶?

賀裏無虞身上的情況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賀裏無虞看了霧莎荷缈鳶一眼,見她沉默不再說話,心裏突然忐忑起來,轉念一想,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幾歲,想想确實很離譜,這麽想着她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這是她頭一次想把自己的神生從頭到尾捋個清楚,捋個順暢,這樣才不會再在這個女人面前如此窘迫。

有踩水聲越來越近,一道人影冒雨沖進這條遍布闇徒屍體的街道,遠處的人眯起眼睛大喊:“那邊的是死神大人嗎?死神大人?”

兩人不再說話,扭頭看向街道盡頭跑來的男人,是教會的工作人員。

“是我。”賀裏無虞應了一聲,在霧莎荷缈鳶的攙扶下站起來,雨傘撐在兩人頭頂。

“死神大人,大主教們請您過去看看,那邊奇怪的紫色能量難以清除,麻煩您過去幫忙。”教會工作人員跑過來鞠了一躬,語氣急切。

賀裏無虞帶着霧莎荷缈鳶前往隔壁。

教會工作人員氣喘籲籲地跟在她們後面。

等她們離開後,黑色勁裝的赤腳男人出現在原地,擡手掌心緩緩形成一個深紫色的圓球。

“嗖——”

一道鋒利的氣流滑過,銀光閃過,一支銀色利劍穿破空氣射中赤腳男人手中還未成型的深紫色圓球,‘啪’的一聲爆裂消失!

男人警覺地轉頭,掃視一圈沒發現人,但很明顯他已經被發現了,他倒躍退走,選擇避其鋒芒。

過了一會,遠處一棟多層建築的樓頂出現一道人影,他單手持弓,遙望遠處鋪滿闇徒屍體的街道,噓了一口氣,轉頭慶幸道:“終于被我們逮到了,那小子一直跟着我們女皇陛下和陛下的情人!”

“什麽陛下的情人!黑言,你不要胡說,不要造謠我們尊貴的女皇陛下,我們尊貴的女皇陛下是不會和這些俗人出雙入對的!”加雅從後面走上來,撐着傘翻了個白眼。

她是女皇陛下堅定的單身主義擁護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配得上她們尊貴的女皇陛下,就是她自己也不行!

黑言收回弓箭,拿出雨傘撐着,“我可沒有造謠,女皇陛下身邊真有一個出雙入對的金發女人,不信你問白執事。”

淩又禾和其他人也走過來,點了點頭大方承認,“說的沒錯,女皇陛下确實已有對象。”

而且那不是普通對象而是一個萬中無一,在一衆不知道嗝屁多久才會轉世的神之中格外奇葩,讓神尴尬的存在!

“啊?真的假的?女皇陛下有對象了?她對象配得上她嗎?”加雅對此持有強烈的懷疑态度。

她看見白執事思索之後認真點頭,給予百分之兩百的肯定,“放心,配得上。”

加雅:“……不可能。”

但淩又禾堅定的眼神讓她動搖。

“看來那個把上百闇徒的屍體搞走的人就是他。”銀修站在天臺邊緣,遙望賀裏無虞剛收拾出來的一街道的闇徒屍體肯定道,“他剛剛是想再用黑法術操控闇徒的屍體。黑言剛剛那一箭打破了他的施術過程。”

黑言應了一聲,“确實是黑法術,沒想到竟然是黑法術師。”

“怪不得老娘想不明白那些闇徒的屍體是怎麽消失的,原來是黑法術,真是歪門邪道!”加雅一手撐傘一手插兜,不屑地偏了偏頭,仿佛要把關于黑法術的肮髒對話甩出耳朵。

淩又禾驚訝地發現周圍六個人的神情似乎都知道所謂的黑法術,唯獨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

她看向銀修,問道:“什麽是黑法術?”

“黑法術是一種由嫉妒,怨氣,憎恨之類的情緒彙聚成的黑暗能量,被黑法術吞噬的人會徹底喪失理智和靈魂,身體畸變,無藥可救,和被使役魔實現人類三個願望後形成的行屍走肉差不多,但攻擊性更殘暴。操控黑法術的黑法術師也要用自己的靈魂飼養這股力量。總結來說算是個實力強大但短命的職業。”

“短命?你還挺幽默。”淩又禾開玩笑道。

“一般,過獎。”銀修一本正經地回道。

“……”

“女皇陛下那邊需要我們出手嗎?”宮田良低沉道。

“靜觀其變,非必要不出手,現在還不是我們出場的時候。”銀修轉身吩咐,“繼續隐藏起來。”

“是!”

七人先後從建築天臺一躍而下,多次落腳緩沖後降落到地面。

……

玻璃破碎,從二十五層窗口躍出一只體型龐大的人形怪物,他肩膀兩邊各扣着一條手臂,沒蓋的腦殼卡着一個腦袋,造型非常特色。身上的衣服被膨脹的身體撐碎,五指如刀,張開的嘴巴利齒滿布。

另一道身影如疾風緊跟其後從高處躍下,手裏的十字法器揮舞,一道道環形束縛空咒翻滾套住怪物,将它徹底捆綁,在十字法器的急速牽引下随着安娜大主教下降的身形急速下墜!

“吼——”

被束縛的人形怪物大吼一聲,全身充血暗紅的肌肉鼓起,文字組成的空咒開始變形,幾乎要爆裂。

緊接着一道銀光閃過,吼聲戛然而止,怪物被四分五裂,從空中墜落砸在雨水潺潺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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