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勇氣
第三十七章、勇氣
白天是斯文敗類,晚上就是禽獸!
彎彎靠在病床上,兩只眼睛瞅着天花板,一愣一愣的。李天想跟坐床沿上削蘋果,一邊削一邊還碎碎念:“你怎麽就這麽倒黴——以後要是有賊進來,就是裝死也不能跟人家硬碰硬!喂,聽見沒?”
彎彎有點木然地點點頭,嘴巴裏苦澀麻木,還帶着點安眠藥的味道。從她醒過來到現在,錢汝銘就跟空氣似的消失了,連個面都沒見着。
李天想把蘋果遞過來,彎彎張嘴含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李天想從包裏摸出面小鏡子,舉在手裏給她看:“看到了沒?都青了!”
彎彎咀嚼的動作頓了下,又咔嚓咔嚓咬起來:“我餓了,想吃餃子。”
李天想瞪了她兩眼,爽快地站起來,往外面走。彎彎爬起來,嘴裏叼着蘋果,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按出個熟悉的號碼,撥出。
手機幹脆的嘟嘟兩聲,提示是個空號。
彎彎沒轍了,放下手機,窩回被子裏。心跳卻開始加快,一下一下,又重又沉。
日子還是照過,在醫院裏躺了一天一夜,彎彎帶着一堆檢查表回到家裏。李天想給她熬了點熱粥,也火急火燎地趕場去了。
彎彎靠在單人床上瞅着大寶,大寶也看着她,一人一鳥,就這麽呆愣愣的過了一天。第二天,還是照常上班。
只是,再沒有錢汝銘的消息。
并不是說消失不見了,聊到房價股票,還是能不經意聽到點只言片語;看新聞看電視,相關的經濟新聞裏還是有“譚章一”的名字。彎彎把那張舊報紙複印件塞進抽屜裏,籲出口氣,換上運動服出去跑步。
春天的夜風就是好,吹在身上不冷不熱不說,還特撩撥人。她沿着馬路跑了一會,拐進小超市買了幾聽啤酒,一口氣全灌下去。上橋,繼續呼哧呼哧的跑——心情好像好了點,又好像更陰郁了點。
春色如錦,該是戀愛的季節呀!
孟彎彎在大橋中間停下,胸膛裏酒氣翻湧,忍不住握緊拳頭,對着黑漆漆的天空大叫了兩聲。兩邊的行人加快腳步紛紛繞開,她梗着脖子繼續叉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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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言壯語在胸膛裏奔湧,她舔舔嘴唇,大邁步走到馬路邊,招手叫個出租,直奔市區的老房子。
趙順發正蹲小區門口下棋,猛然看到孟彎彎從車上下來,一身的殺氣。
“孟、孟小姐?”
彎彎咧開嘴巴沖他大笑:“趙師傅!”
趙順發愣愣地點頭,這姑娘,一驚一乍的。孟彎彎付了車錢,大搖大擺地往裏面走——房東太太不肯退房租,這一整個季度的錢她都交了,回來也是天經地義的嘛。
2棟B樓還是那樣的破敗,整幢樓只有三樓有點兒燈光。彎彎走到二樓才想起來自己沒帶鑰匙,一時有些氣餒。
那些酒是壯膽的,可沒真把人灌醉——要不然,憑她的酒品,肯定蹲天橋下唱歌去了。
她只好往李天想屋子竄了,花盆底下壓着鑰匙,進門鋪了一排圖釘。
她開了門,收拾掉圖釘,給家具絆兩下,勤勤懇懇地幫着收拾了下屋子,帶着一脖子的烏青黑紫走到陽臺上往下看。小樓後面是一大叢的水栀花,還沒到開花的季節,綠油油的一片。
彎彎突然想到錢汝銘的描述,恍然想起來——既然是在水栀花開的季節,那該是在夏天……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看到樓下冒出條人影,彎彎一愣,眯起高度近視的眼睛往下看,還只是模糊一片。
那人靠着小區綠化帶的花壇坐着,半晌,突然擡起頭往上看過來。
彎彎也就兩眼迷茫地看着他,那人明顯停了下動作,然後站起來,快步往外走去。那姿勢動作,就算只是個輪廓,她也認得的呀!
彎彎喊了一聲,轉身回屋拉開門,蹬蹬蹬往樓下跑。出了樓道果然不見人了,她拔腿就往小區門口跑,趙順發擺地上代表棋子的紙片都給她帶起來好幾片。
馬路上空蕩蕩一片。
“師傅,剛才看到有人出去沒?往那方向去了?”
趙順發手忙腳亂的收拾小紙片:“哪有人,就你,一直刮風似的跑來過去。”
彎彎猛地反應過來,回頭又沖向2棟B樓的後面。
趙順發睜眼看着她又跑遠了,心裏不禁感慨這姑娘體力真不錯,一身的運動神經呀!
彎彎跑到樓後面,眯着眼睛四下瞅了瞅,扯開嗓子喊:“譚——章——一!”
沒人應答。
“錢——汝——銘!”
嗓門又大又亮,很快就引來附近住戶的唠叨和抱怨了。她正要繼續獅子吼,小松樹後面的人走出來了,語氣無奈而苦惱:“別喊了,我在呢。”
彎彎便大睜着眼睛看他,可惜視力實在太差,加上光線又不好,壓根連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
錢汝銘咳嗽了一聲,開口說:“要不,上去坐會吧。”
彎彎欣然同意。
他身上只有一樓的鑰匙,進屋開了門才發現屋子裏滿是灰塵,連把椅子都沒了。他有點尴尬:“東西是請人搬的,大概全搬走了——我也就是湊巧,回來看看。”
彎彎走近了兩步,見他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開口:“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啊!”
錢汝銘瞅了眼她脖子上那道青紫,苦笑:“你怎麽就不怕呢?”
“我要是害怕,當時就把你給砸了——你是不是男人啊,打了人就跑,一點擔當都沒有。”
錢汝銘無力了,低着頭笑了一會,走過來解了兩顆衣服扣子,指指自己脖子:“那你打吧,打完我要回去了。”
彎彎盯着他白乎乎的脖子,有點結巴地問:“那個……先問你個事……”
錢汝銘看向她,彎彎居然臉紅了:“不行,打了再說!”話音一落,果然利落的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啪!聲音清脆極了。
錢汝銘沒料到她居然會真動手,打的還是巴掌,頂着那張印着五指印的臉,一時有些愣怔。
彎彎踮腳扯住他衣領,手抖了兩下,打不下去了,幹脆一腦門頂在他鼻子上,破口大罵:“你有種啊你,我哪兒對不起你了!憑什麽打我啊!憑什麽!啊?”
話一出口,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彎彎越發洩越覺得自己委屈,錢汝銘又不還手,打起來更是順手。
“打女人!打我這麽善良無辜的人!”
錢汝銘這時候才注意到她身上有股的酒氣,被她推了幾步,靠着牆承受着孟爆竹的拳頭——說不疼是不可能的,孟彎彎那力氣,殺不了牛宰只雞還是沒問題的。
沒過一會,衣服扯歪了,頭發弄亂了,連鞋子都給踩得變形了。
彎彎也終于沒力氣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瞪着眼睛看他——心裏又是得意又是心疼,隐約還有點兒欣喜。
“哎,你鼻子流血了。”
錢汝銘抹了一把臉,自動自發地仰起頭,靠着牆壁坐下來,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你說什麽哪?”
錢汝銘不答,手在口袋裏掏了半天,摸出條豎紋的手帕,堵住奔流不止的鼻血。
彎彎挽着袖子,脖子青紫,短頭發又翹又亂,要不是身上淺藍色的運動服,活脫脫一個小太妹。
錢汝銘仰着頭不看她,眉頭緊皺着,伸手摸摸酸脹的後頸。
彎彎勉強爬起來,去衛生間沖了把臉,靠着門盯着姿勢滑稽的錢汝銘,忽然開口:“我以後天天鍛煉身體——咱們和好吧,你要是害怕,我晚上幫你把自己鎖起來。或者,找醫生看看?”
錢汝銘倏地坐直,手帕從鼻子上掉下來,鼻血又開始滴滴答答的狂流。
彎彎連忙趕過來幫忙把他脖子扶起來:“擡頭,擡頭!”
錢汝銘仰着臉看着她,眼神又熱又奇怪。
彎彎讪讪地放開手:“不願意就算了。”接着小聲咕哝道:“自己毛病一堆,還挑三揀四的。”
錢汝銘幹咳了一聲,然後嗆到,仰着脖子捂着鼻子,直咳地整張臉都暴紅起來。
早晨起來,彎彎的酒也全醒了。
錢汝銘鼻子上壓着塊半濕的手帕,躺在一邊閉着眼睛沉睡。彎彎愣了一下,這才發現他們竟然擠在光禿禿的床板上過了一夜。她動了動僵直的手臂,有點兒不知所措——酒喝的不夠多,膽子是壯了,前一天夜裏的事情也還牢記着呢。
承諾不是那麽好許的,許了辦不到,就是欺騙。
她靠着牆愣愣地,被酒勁和沖動壓下去的恐懼一點點回來了——
黑暗裏的那種窒息感,無比貼近的死亡,猙獰瘋狂的表情……
沙發上的人動了一下,鼻子上的手帕滑到一邊,露出塞着紙巾鼻子,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彎彎瞅着他,腳跟釘在地板上了似的。
錢汝銘睜開眼,表情有點兒迷糊,然後扭頭看到了她,臉上的手帕徹底滑落下來。
彎彎讪讪地,沖他笑了一下。
錢汝銘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捂着鼻子說了聲抱歉,然後利落地翻身爬起來,指指衛生間,一面往裏面走一面狂打噴嚏。
彎彎也跟着爬起來,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一時有點茫然。
錢汝銘還在打噴嚏,平均五分鐘一個大爆發,然後砰地一聲,沒動靜了。
彎彎吓了一跳,跑到衛生間一看,他正摔在地上,扶着洗手臺要站起來。她連忙過去扶,手觸處滾燙一片,明顯是發燒了。
錢汝銘又打了個噴嚏,滿臉通紅地捂着鼻子。
彎彎瞄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就想笑,那熟悉感一上來,就又覺得親切了:“你臉紅什麽啊?”
錢汝銘看了她一眼,沒吭聲,擺手要她出去。
彎彎不可置否,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阿嚏阿嚏連響了數聲,她靠着門悶笑起來。那表情不再溫柔,也不再暧昧;她卻覺得踏實,大冬天踩着厚棉鞋的感覺。
錢汝銘再出來的時候,又恢複了人模狗樣,說話帶着鼻音:“你餓不餓?咱們吃飯去吧。”
彎彎點頭,進屋裏匆匆沖了把臉,拉了拉皺巴巴的衣服:“吃什麽?”
錢汝銘猶豫了一下,突然伸手抱住她,彎彎推了一下,他反倒抱得更緊了。
“哎——”
錢汝銘把腦袋埋在她頸窩裏,一動也不動,半天,才悶悶地說:“謝謝。”
彎彎一下子尴尬起來,直挺挺地給他摟着,怎麽回應都覺得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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