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花香

第三十六章、花香

彎彎住的雖然是郊區,訪客卻一直不少。李天想不時會來蹭個飯搭個夥,周維闵也理所當然的跑過來為真愛奮鬥——雖然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好歹也還算個熱情洋溢的哥們。

“孟排球,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到底哪裏不好,她怎麽就不開竅呢?”

周維闵猛灌了口水,伸手去夠桌子上的蘋果,眼神哀怨表情悲恸。彎彎撇撇嘴,看看表:“都快九點了,我明天還上班呢,你不回去啊?”

周維闵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明天休息。”

“你休息,我要上班!”

周維闵猶豫了一下:“你不是說她晚上要過來的?”

彎彎瞪大眼睛:“我什麽時候……”

門鈴叮叮叮響了起來,周維闵兩眼發光幾欲直立,一個勁的催促她:“快去開門!”彎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過去趴貓眼上瞅了瞅,臉色刷地變了。

周維闵拉拉衣服,蘋果也不吃了,見她趴着不動,扳着她胳膊往外後一拉,直接拉開門:“誰呀?”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他說出來卻帶着點顫抖的興奮勁。外面的那位窄襯衫灰褲子,手裏還拎着盆花,看見他明顯愣了一下。

周維闵也沒想到會看見錢汝銘,扭頭瞅瞅彎彎:“孟排球,你不是不吃回頭草的?”

彎彎臉色陰暗:“你才吃草!我跟他就朋友而已——你來幹嘛?”

錢汝銘瞄了眼周維闵,笑笑,然後沖她揚揚手裏的花盆:“刺玫,吸收輻射的。”彎彎打量了兩眼,接過來,順手放在一邊:“謝謝啊。”

周維闵瞟了瞟眼那只褐色小盆,脫口說道:“跟我們家種的月季挺像的嘛。”

彎彎眼珠子一轉:“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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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汝銘幹咳一聲,點頭:“差不多,都是薔薇科……哎,你幹嘛?”

周維闵托起那花,瞄了幾眼,突然哈哈大笑,接着放下盆子,拿起那只吃了半個的蘋果,一邊啃一邊告辭了。

彎彎給他笑得眼皮直跳,正想問話,錢汝銘卻跟尾巴似的跟在他們後頭:“你屋子裏沒人,我一個人待着不方便吧?”

彎彎一怔,周維闵拍拍她肩膀,附着她耳朵咕哝:“刺玫就是玫瑰——我家老爺子天天伺弄這個,錯了我腦袋給你當球踢!”

彎彎“啊”地傻眼了,玫瑰她倒是收過的,這麽個隐晦的收法還是第一次。

難不成,牆先生……害羞?

彎彎回頭看了眼笑得異常冷靜的錢汝銘,飛快地甩掉這個恐怖的想法——豬上樹了他也不會害羞啊,沒幾個月前還大大咧咧地當着人面換衣服呢。

眼看周維闵快消失在樓梯拐角了,錢汝銘才慢悠悠地開口:“周先生學問真不錯,我也是聽人這麽叫,就跟念。才疏學淺……”

彎彎聽得牙酸,大步走回來:“你現在說話怎麽這樣了?不倫不類陰陽怪氣的,玫瑰就玫瑰,我沒那麽自戀——這什麽顏色的啊?”

錢汝銘轉身跟進屋,順手把門帶上:“紅的——晚上九點多還留男人在屋子裏,你對他倒是挺放心的。”

彎彎停下腳步,看看時間,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也該回去了。”

錢汝銘哼了一聲,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我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錢汝銘理所當然的打量了她兩眼,再指指自己:“你什麽我沒看過?我什麽你沒看過?”彎彎張口結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看過……”

錢汝銘猛擡起頭,眼神分明就在說“你明明看過啊,難道裝失憶想再看一次?”。

彎彎發現他真是變了,別的不說,光那眼神姿态,就跟昔日溫溫柔柔的牆壁先生大相徑庭。見他站起來,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錢汝銘似乎有點兒受傷,坐回去半天沒吭聲。

彎彎在他對面坐下:“牆,算了吧。咱們做不了朋友,我這人就這樣,沒法……沒法像你一樣……”她深吸口氣,下定決心似的:“我玩不起。”

錢汝銘手指按在茶幾上,沉默着看着她,然後站起來,探過半個身體凝視着她。彎彎不禁笑出聲:“你拍電影呢!”說着就要站起來。

錢汝銘忽然伸手抱住她:“我你一直挺喜歡你的,沒騙你。”

彎彎掙紮了兩下,有點發火了:“放開!”又來了,暧昧暧昧,一個大男人坦白點成熟點會死啊?

又或者,這就是所謂的風流?吊着人增加生活情趣?

彎彎越想越火,手腳齊齊開始掙紮攻擊。

錢汝銘死抱住她,小腿上挨了好幾下,胳膊也青了:“別鬧,別鬧,你記得我跟你說的故事不?那天我們在琉璃廠……”彎彎猛地一腳踩在他腳趾上,終于成功推開他:“所以呢?你忘不了她?你以前感情失敗關我什麽事,誰沒失敗過,你失戀的次數連我的零頭都沒有!”

錢汝銘張張嘴,嘆口氣,然後一把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張舊報紙的複印件,點了根煙,坐在一邊猛抽。

——泛黃的紙質,上面隐約是兩個人,旁邊用繁體豎寫着幾個大字,依稀可以辨別出“徐錢聯姻”“錢徐岑佩”“錢刻儉新婚”等字樣。

彎彎看了兩眼,隐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然後猛地反應過來:“……徐、徐岑佩嫁給了你兄弟?”

錢汝銘冷笑不答,眼神漸漸地陰狠起來,在一片煙霧缭繞中看着她。那表情很是猙獰,但更多的,卻是種瘋狂:

“我這一次就把命都賠上了——夠不夠抵上你的幾十次?”

彎彎倏地打了個寒戰, 河邊青年溫柔的神色恍似還在眼前:

我當年,在這兒跟一個女孩求過婚。

那女孩說,等這兒的柳樹全綠了,等月亮能在柳梢上埋下半張臉了,她就嫁給我。

怎麽有女孩子這麽好看呢,純潔得像是從寫意畫裏走出來似的。

她這時才想起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提到那女孩對這份感情的回應。

錢汝銘見她不說話,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這樣,你還會想要站到她的位置上去?”

彎彎張張嘴,沒發出聲——位置?她的位置?徐岑佩的位置?

那仇恨已經大到連一個稱呼都要去計較,去憎惡?!

錢汝銘把煙頭熄滅,挨到她邊上,然後極其自然的摟住她:“女朋友、戀人、未婚妻……最後……”

他頓了一下,拿腦袋頂着她肩膀:“做你的枕邊人——把刀子從心口捅進去,用斧頭把骨頭劈開,筋肉割不斷就用剁……血會噴到牆上,會流到地板上,碎肉不處理好的話,還會腐爛發臭……”

彎彎躲了一下,卻被他拽住:“要房子荒廢起來的話,用觸景傷情這個借口好不好?”

地板被換過,牆壁被重新粉刷翻新,小樓周圍種滿散發出濃郁香味的水栀花,在有風的午後,被暖暖的太陽光照耀着,一叢叢一簇簇,好不壯觀。

可是,這到底是為了紀念情愛,還是為了遮掩罪行?

錢汝銘摟着孟彎彎,像是抱着只巨大的抱枕:“你怎麽一直發抖,乖,不怕,不怕……”

彎彎不由自主地回摟住他,胸口一陣陣的發疼,小女人的保護欲像張傘似的張開,恨不得把比自己大一大截的人摟懷裏。

錢汝銘感覺了到,輕籲了口氣,悶聲大笑起來。

到了睡覺的點,彎彎破例沒趕人。兩人一起看了會電視,吃了點兒水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一個睡床,一個打地鋪。

屋子裏的燈已經關掉了,只有路燈的光從窗戶外透進來。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

彎彎翻了個身,猛地發現地板上的錢汝銘居然還睜着眼睛沒有睡着。

“牆?”

“嗯。”

“睡吧。”

錢汝銘靠過來,慢慢地爬上床,連人帶被子把她摟住。

彎彎掙紮了兩下,沒掙開,也就不再反抗。錢汝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彎彎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錢汝銘就按亮臺燈,從放在一邊的外套裏摸了出個藥瓶,倒了顆藥丸出來:“吃了就不困了。”

彎彎吓到,跟着要坐起來,他猛地壓住她,直接把藥往她嘴巴裏塞。彎彎給塞的咳嗽起來,他又湊過來開始吻,一邊問一邊安慰:“乖,沒事,吃了就能睡了——你睡了我才能睡呀。”

彎彎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懼,錢汝銘在昏暗的臺燈下力道越來越大,先是捂着她嘴巴,漸漸地手就移到了她脖子上,眼睛裏的戾氣越來越大,像是要噴湧出來:

“你聽話好不好,聽話,聽話……”

那神情壓根不是什麽情感受創青年,簡直就是個瘋子!

彎彎掐在他胳膊上的手越來越松,最後,終于雙眼翻白,昏死了過去。

錢汝銘喘了口氣,呆愣地坐了一會,然後把藥丸,一點一點用手指推進她嘴巴裏。

房間徹底地安靜下來,他抱住已然不動的身軀,晃了晃,輕喚了兩聲,然後猛地清醒過來,手忙腳亂地開始找手機撥電話。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到近的響起,錢汝銘抱着裹着薄毯的孟彎彎,身體一陣陣地發涼。

有只名為仇恨的野獸蟄伏在他的身體裏,到了夜裏,就四處叫嚣着撕咬——明明打算遠離了的,到底,還是舍不得,還是牽扯進來了。

錢汝銘閉上眼,輕輕地蹭了蹭她,像是親吻又像是告別。

她的人生還不到一半,而他,卻早已經結束——剩下的都是仇恨,滿滿地,無處發洩的仇恨。

實在是太狗血了,捂臉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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