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

此時正值早春,此地屬北,一路樹木皆未發新芽,軍隊行來,全是光禿之景,直到了這條大道,路兩邊才有了針葉青松,且越行越多,排排行行,滿眼濃綠。

人人愛賞蒼翠,一衆綠甲軍漸漸馬緩人慢,原本因為速度快一直在呼嘯招展的“姜”字旌旗,也逐漸歇了聲,慢慢垂下。

旌旗下,一衆随從士兵擁簇着的小南,正騎在馬背上。她優哉游哉,心想狐貍騎馬,雖然有點滑稽,但感覺還挺不錯。

改日騎老虎試試!

小南一邊設想美夢,一邊解下腰間別的水壺,喝了口水。昨晚多虧了它,将壺裏的水倒在盆裏,才看清自己的容貌——唉,臉比手上的皮膚更黑,眼睛小,濃眉。

不好看,這是實話。

同時,小南還掌握了一些基本處境情況——她現在身在衡國,是衡國王後,同時又是一名獨當一面的将軍。眼前前後左右的綠甲軍,正是她的嫡系——姜家軍。

她占據的是主帥姜昀的肉.身。

姜昀昨天從馬上跌下來——死了。

這些都是她從姜彬嘴裏陸陸續續套出來的。

姜彬就是那天蹿出來的光頭将軍,他是姜家的家奴,同時也是姜昀的副将。

姜彬還說,“現在是五國争霸,我們衡國出身貴胄,忠義聞名……”,說了一大堆,小南心裏直喊記不住記不住,只記得他唾沫星子橫飛。

“娘娘——”

“唉!”小南長應一聲,她接受得快,已經習慣了娘娘的稱呼。循聲回頭,呦,又是姜彬。他戴着頭盔,光頭不顯,到不能一眼揪出來了。

江彬勒缰近前,躬身禀道:“娘娘,照這樣恐怕天黑之前趕不到拱衛營,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小南一聽,腦中漿糊:拱衛營的哪裏?為什麽要到那裏去?

不能露餡,故作鎮定回道:“大家辛苦厮殺,換來一場勝利。難得暫時放松,沒必要今夜就要到。”

江彬急了:“不行啊,娘娘!”不知有詐,皺着眉盡數交待,“要先到了拱衛營,上報簽書,我們明日才能進城。若今日不到拱衛,回朝又晚一天。”

小南:“哦?”

“娘娘難道忘了嗎?當初正因為北境頻頻受擾,先文王才遷都叢臺,王守國門,兵抵戰場快,回朝也快。來去皆只兩日。若今晚不到拱衛報道,就拖成三日了,壞了先王的規矩啊!”

小南低頭沉吟:“本宮忘了,那還是照着老規矩辦吧!”心想,明白了,叢臺是都城,拱衛在都城邊上,整軍都要回都城去。

小南擡頭:“傳令下去,加速行軍!”

“喏!”姜彬在馬上抱拳,望着小南,雙目因激動現出瑩瑩淚光。

小南心想這人有點憨……

全軍馳騁起來,馬兒跑得快。小南騎的是昔日王後娘娘的戰馬,通體純白,摸着毛皮舒服,如今她也喜歡。

小南歪着腦袋看馬,沖它眨了下眼睛,馬通靈性,竟也對她回了一個媚眼,小南禁不住笑出聲。

這一笑,她突然覺得腦袋又一炸——與剛附身那刻一模一樣的感覺。

原主姜昀的記憶,竟第二次在腦中浮現。

這次的記憶似畫卷,又如上回的山巒般徐徐延展。先開始是一對男女,牽手站在一起,二人年紀瞧着皆不年輕,眼角有皺,鬓發微白。那男子身着盔甲,也是濃眉眼小,皮膚黝黑,仿佛與姜昀一個模子刻出來。

這兩人,應該是姜昀的父母。

父親道:“小阿昀今日棍法練得可以,歇了吧。”

母親張開雙手,彎腰笑道:“來,阿娘抱抱,去喝口茶。”

這是小南腦中的回憶第一次有聲音,她身子一抖,馬跑得快本應後仰,一雙手卻不由自主勒繩,入定。

上身穩當,颠也不颠。

小南盯着粗壯、青筋凸起的雙手,陷入沉默。

回憶裏姜昀自幼武,推而演之,自然也學了馬術。成年後又屢次征戰,馬上厮殺,早如履平地,連剛才一颠,這具肉胎都能既準确又迅速做出反應。那昨日她是怎麽可能跌下馬的?

照昨日點兵的人數,姜家軍只折損不到一成,敵方全軍覆沒,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大勝仗。

姜昀爬着的時候,周圍圍的全是姜家軍,不見敵軍,很顯然,她跌下馬時戰争已經結束了。

她在勝利軍中跌下馬,未遭踩踏,就重傷身亡了呢?

可惜小南法力未恢複,不然即刻就能将姜昀死亡原因解了!

她正想着,忽地腦中又炸開去,姜昀的記憶第三回湧來。

這回聲色俱全,将姜昀自小經歷一一憶盡。

原來,姜昀是大将軍的獨女,母親在她七八歲時便去世。之後,姜将軍帶着女兒常駐軍中,攜帶親養,教導武藝和兵法。除外,還教了她習字、奏琴、作畫……姜父不是只會舞刀弄棍的莽夫,姜昀也不是。

父親對姜昀栽培用心,他會的,盡數傳授,不會的,如女紅之類,都請了名師來教導。姜昀至及笄時,已會百樣本領。

回憶至及笄止。

小南對姜昀肅然起敬。

回憶裏未曾涉及姜昀如何當的王後,小南猜測,應是之後門當戶對,指定姻緣。

她覺得姜昀擔當得起。

正想着,一陣風沙撲面而來,額前一縷松發被吹起,遮擋視線,小南晃頭甩開,視線再無遮擋時,道路已經抵擋盡頭。眼前攔着一條開闊且渾濁的河流,渾濁到什麽程度呢?低頭望河,看不見魚也看不見倒影。浩浩蕩蕩,波濤翻滾,水浪激起的寒氣令風更涼。但風吹在小南臉上,她卻奇怪地不覺得冷,反倒心曠神怡。

再往遠望,是高高低低刀削棱角的山巒,周遭的黃沙,就是從那些山上吹下來。

她聽得無數士兵舉起手來歡呼,姜彬也在她身後激動大喊:“終于到洛河了!”

“渡了洛河,就到了家!”

“回家了!”

小南的眼眶莫名其妙濕潤。

“娘娘!”姜彬又喊她。

小南回頭。

姜彬聲音放低:“娘娘那邊好像是餘人……”

小南:什麽?這麽渾的河這麽大的浪還有漁人?果然富貴險中求……

姜彬:“餘國的人過來了。”

啊?小南楞了一楞,順着姜彬的目光尋過去,見一隊人馬正朝姜家軍這邊走來。他們穿着綠袍或紫衣,袍與衣皆長長逶地,的确與小南之前見着的衡國人衣着不同。

姜彬發問:“他們真送質子過來了?”

“是啊,這麽快,這事才商量多久來着?”小南附和道。其實她什麽都不知,但她不急,等姜彬上套。

姜彬果然一邊點頭,一邊全盤交代——因不願桓國做大,更不願受其欺負,分別與桓國南北接壤的衡國和餘國,歃盟一起夾擊桓國。

姜昀剛剛打贏的大勝仗,就是痛擊桓國的。

餘國大王為表誠意,把自己的兒送子來叢臺為質。

小南以前下山,去過一回南邊,因着山水靈秀,印象極深。這會聽姜彬提起餘國在南方,不由得同情起這位質子——他被自己老爹送來風蕭蕭沙漫天的北地,随時都有可能掉腦袋,是個可憐人。

思及想及,餘國來客已至眼前。

那在最前面的兩位紫衣人徐徐朝着小南跪拜,禀明身份和來因——他們是護送質子的使團,正要渡河,見着王後軍來,便先來拜見。

小南聽了,令二使起身,問道:“你們公子呢?”

話音剛落,她瞧見一只修長且骨節分明,連指甲都修得幹幹淨淨的手,推開正中馬車的車門,又挑開流蘇珠簾。珠子碰撞到一起的聲音,若細雨打屏,非煙似夢。

“公子。”

“公子。”

餘國的人連忙去迎,仆從跪着躬起後背,要做下車的臺階,這位質子擺手拒絕,自行走下。

其實車與地面的距離還有些高,他卻不知是怎麽做到的,只在一霎之間,不是跳,而也不是跨,而是優雅的落地。

質子昂首,笑意盈盈。他梳着整齊的發髻,沒有一絲散出的亂發,額與頰的線條恰恰好的曲直,既優美又不失陽剛之氣。鼻梁高挺,唇不厚不薄,最吸引人的是一雙眼,無論觸及任人目光,他都直直對視,眼睛裏都是笑意,都是柔情,眸子仿佛有流水,有了流水便有了波光,粼粼令人恍惚,再一回神,已經随着陷進去。

這波光沒有照你,便會心發癢,面失神。

小南身後的姜彬癡癡出聲:“世皆道衡女多貴,韶女多情,餘女多靓,沒想到餘國男人也是這麽好看……”

這一句感嘆似被質子聽到,他微微移目,朝姜彬含笑點頭,而後重正目光,與小南對視,彎腰拜道:“餘公子遲,初次來衡,參拜王後娘娘。”

他說話帶着韻致的口音,一聽就讓人想起春日煙雨,想起夏日蔭蔭。

溫山軟水,便是江南。

“遲?”小南呢喃出聲。

質子聞言,拜完起直腰身,玉面上一雙朱唇始終勾起,眼中波光更勝:“姓陸名遲。光怪陸離的陸,美人遲暮的遲。”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