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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

小南這邊,處理完金良人的事,就從寒月宮回去了。

一路行來,不過是長長的青磚路和兩側灰牆,偶見些宮人內侍,低頭貼牆避讓,都是沉默悄然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寂靜平和的樣子,

小南若是凡人,也就無事發生地回宮了,可她是妖精,偏偏就聽見寂寂灰牆裏的不平靜。

她聽見激烈地辱罵,甚至有拳打腳踢的聲音:“打,打死她!”

“打死她,讓她造謠!”

像是一幫子宮人正在施.暴。

斜光灑進牆內,一枝早芽越牆探出來。

牆外路上,仍是安安靜靜。

小南沒法裝作聽不見,沒法邁步繼續前行。

她轉身,跟着她的那些宮人也一并轉身,調頭走回牆的入門口。見門上連匾額都沒有,直接在牆上雕了兩個字——雅苑。

這是什麽地方?

身後宮人見王後滿臉疑惑,連忙解釋:“王後娘娘可能有所不知,這是最下等宮人住的地方。”

其實不是王後該來的地方。

但王後今日甚至下過讓王醫救治宮人的命令,會來雅苑,大家也不太驚訝了。

小南道:“進去看看。”親自推門入內。

裏頭和外頭完全是兩個世界。

裏面的屋子仿佛山裏荒廢多年的神廟,屋頂是茅草且破樓不堪,門板不僅腐壞且連鎖都是鏽的,倘若推門,小南能想象出那種吱呀聲。

她豎起耳朵,很快尋到聲音出處,一群宮人圍得水洩不通,叫好的叫好,掄拳的掄拳,各個忘乎所以,全然不知外頭來了人。

還是小南喝了一聲,才有三兩宮人回過頭來。

雅苑宮人疑惑:這人是誰?

皆不認得王後。

瞧着小南穿着,雖然質地樸素,但款式卻是主母才能穿的,可哪個主母面貌如此平凡,膚色漆黑?

難道是……

有幾個機靈的宮人猜出小南身份,立馬跑回人群裏去了。

她們去打小報告,很快請出領頭人來。

領頭的宮人,一身綢緞,髻上還簪了珠翠,與其他穿着粗布衣衫的宮人格格不入。

倒是與早上曉夫人那兩随從打扮類似。

小南見其樣貌,心下咯噔驟響,這宮人是西江宮艾美人的貼身宮人。

她同她的主母一道,謀害姜昀。

這位宮人近前福身:“參見王後娘娘。”又稍稍探頭,悄悄用餘光窺探。

“你們在做什麽?”小南問道。

宮人笑道說:“沒做什麽,姐妹們沒事瞎鬧呢。”

小南不作回應,自個往人群裏面走。雅苑宮人左右散開,讓出一條道,小南走到裏面,見裏頭有三四個宮人或捂臉,或裙子被撕爛了。

其餘宮人,一對上小南的目光就迅速低頭避開。

“你們怎麽傷的?”

“回娘娘,我們鬧着玩呢。”

小南餘光銳利,發現轉角處似有幾個宮人。

“停下!”她喊道,并快步走了過去,發現是兩個宮人擡着另外一名受傷宮人,企圖躲到屋子後面去。

那宮人傷得極重,衣衫零落,臉上全是傷,嘴角滲血,歪着腦袋,閉着眼睛,奄奄一息。

“把她放下來。”小南命道,自己蹲下來,抓起宮人右手,探上青脈。

“娘娘不必擔憂,這是浣衣房裏的小事,已經化解了。”

“娘娘千金貴體,不必為這等小事髒了手……”

……

小南背後有很多聲音小心翼翼地勸道。

小南不聽,因為眼前這個重傷的宮人快死了,脈博極其微弱——渾身上下的傷都是剛剛被打的。

她要救這位宮人。

小南來凡間衡宮兩日,已自察一顆見不得恃強淩弱的不平心。

小南的食指和中指搭在宮人手腕上,看似診脈,實則為宮人輸入狐妖的修為續命。

宮人漸漸轉醒過來,死不了了。

她眼皮動了動,小南這才發現宮人睫毛很長,清晰見得有數根上沾了晶瑩。

宮人眼睛睜開,淚在眼眶裏打轉,緊抿着唇,就是不讓淚落下來。

小南不顧身後諸多言語,輕聲問這宮人:“你來說,是怎麽一回事?”

手還搭在宮人手上,給她力量。

宮人不能起身,躺着回禀,她名喚小玉,是雅苑裏負責浣衣的婢女之一,昨日正好輪到她清洗西江宮送來的衣物,洗完晾曬,都是好好的,但那西江宮宮人,卻說小玉把艾美人最愛的一條石榴裙洗破了。

“我家娘娘怎麽可能冤枉她!”西江宮宮人高聲申辯,“的确是洗壞了石榴裙!”

又強調,“那裙子可是大王親裁剪賜予的!”

小南心想,這曉夫人艾美人,一個個怎麽都把昏君送的東西當寶貝?!

在小南眼裏,什麽是寶貝,那只有吃一株長一百年功力的大補仙靈芝。

“奴婢沒洗破。”躺着的小玉随即回應,聲音微弱卻清晰,一字一句,眼睛一眨不眨。“她們這些人,自己取衣保存,疏忽不慎,怕自家娘娘責怪,就推到我們這邊沒有靠山的雅苑宮人身上。”語氣說得平和卻有力量。

“我推到你們身上?”西江宮宮人特意将“你們”兩字咬重,拍拍胸脯,“意思連這一整座雅苑的人都被我欺負?”

雅苑裏有烏鴉,不避人也不懼聲,叫了一聲飛下來,在地上啄了幾啄,又堂而皇之飛走了。

西江宮宮人繼續道:“呵——小玉,若真是那樣,她們為什麽也打你呢?”

“那是因為艾娘娘正得寵。”小玉接話很快,斬釘截鐵。她将目光投到那些打過她的,此刻正默默低着頭的宮人身上,“你問問她們,你讓她們打我,她們敢不打嗎?”

烏鴉已經飛走,雅苑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到。

小南忍不住責備這些浣衣宮人:“你們平日裏一起勞作,朝夕相處,怎麽下得去手啊?”

她和阿暖一起修煉,如果有人非要她攻擊阿暖,她是寧死也不會動手的。

小玉反手,攥住小南那只搭着的手:“王後娘娘莫要怪她們,她們不打我,自己就要挨打。”

當然,也有部分人沒有良心的,一旦得了權力,就立馬興奮起來,常年浣衣手勁極大,欺負同伴絕不手軟,完全沒了平日裏被各宮宮人欺負的慫樣。

這部分人小玉不打算向王後告狀,一來人性如此,二來這些人她都還手打回去了。

但有些逝去的人,小玉要替其讨回公道:“上回我妹妹雙成,也是為西江宮熏衣,明明沒有熏錯香卻被冤枉熏錯了,活活逼得跳井。”

“雙成那次是真的熏錯了!”西江宮宮人完全沒想到小玉會來這麽一出,“王後娘娘你不要聽她歪曲造謠!”

小玉目光堅毅:“沒有熏錯。”

西江宮宮人欲近前阻攔小玉,卻又懾于王後在小玉旁邊,不敢近前。她叽叽喳喳亂叫,試圖掩蓋掉小玉的聲音。

小南出聲:“讓小玉一次講完,不要打斷她。”

西江宮宮人不敢囔了。

小玉道:“西江宮怕我們這些浣衣女偷香,每次要熏什麽,都只給當次的那一種香,連分量都要控制苛扣。她怎麽會熏錯?”她原本平和的語氣漸漸激動起來。

“倘若不是熏錯,她作甚內疚跳井?”西江宮宮人忘了小南的話,又忍不住争鋒相對起來。

“她跳井是內疚嗎?”小玉旋即回擊,“你們逼她自證,證明她沒有熏錯,雙成說明了情況,你們卻說無憑無證,嘴上說的可不可作數。可是衣裳已經重洗了,香也都熏完了。她無法再證,被你們反咬謾罵,無盡羞辱,絕望之下跳井自絕!”

她的聲音終徹底激昂,小南能感覺到握着的手在微微顫抖。

西江宮宮人眼睛不停地眨,語調上揚:“是啊,你也知道,無憑無證,嘴上說的不作數。那你說熏香只一種有什麽證據麽?”

小玉呼了口氣,道:“我手上沒有餘香。”

她的手默默緊攥,手上的青筋道道凸起,小南頭回知道,凡人的手握人,竟也能吃痛。

西江宮宮人一聽沒有證據,下意識得意起來,嗓子都尖了:“那你就是污蔑,造謠!雙成自己做錯了事,想不開,你要怪到我頭上。還說我們西江宮苛扣香料!”她轉向小南告狀,“王後娘娘,小玉定是收了其他哪宮的好處,故意來污蔑西江宮。”

緩了數秒,西江宮宮人仿佛突然想到,又道:“還有雙成的事,小玉就是恨我方才打了她,想要強加到我頭上。”

一聲滿滿帶着憎惡的笑。

是小玉笑出了聲:“雙成的事我如果不提,對我沒有壞處。我提了,娘娘若是不信,我很有可能因此再丢性命。但我必須提,因為雙成是我妹妹,我不能讓她永遠抱恨,死不瞑目。”

小南側首,見小玉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悲憤,心想,阿暖死時若她面前有鏡子,也是這副神色吧……摯友枉死,心怮如此。

西江宮宮人卻不能如小南般共情,她反而笑起來,且是那種自鳴得意,張狂的笑:“什麽妹妹啊,她連這個都是編造。”急急再向小南告狀,甚至聲色近似邀功,“王後娘娘,他們不是親姊妹。”

“我與雙成是結義金蘭。”小玉眼中的淚,終是落下來,“就在這雅苑,前年九月十五,我們拜天拜月,互換信物。我贈雙成的是一只镯,她贈我的,是一只釵……”

小玉為了去掏懷裏的珠花釵,将手從小南手中抽出來,但熱淚還是啪嗒啪嗒往小南掌背上掉。

珠花釵就是尋常人家最普通的那種,兩顆有顏色的石子結成珠花,在銀枝上搖搖晃晃。

“結拜的能算什麽姊妹?”西江宮自覺小玉的話坐實了把柄,叫嚣得愈發狠厲尖銳,那聲音仿佛要把小玉吃了,“編造、歪曲,她就是故意污蔑西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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