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瑤瑤

瑤瑤

彭葉與廖亭懷着或震驚，或不敢相信的情緒，來到了裴玉書的爺爺家裏。

牆院裏是曲折長徑，清幽小池，假山石精奇多變，環繞亭臺與池水而立。

池下是紅豔豔的一片鯉魚群，鯉魚随流水緩緩漂浮，時而嘩啦一下躍出水面，又噗通一聲地落回去，給靜谧的院子裏添了幾分生機勃勃的感覺。

裴玉書領着他們穿過園景，去了單獨的客廳。

屋子裏的一切陳設如裴玉書所說，都是些舊擺件。

桌子椅子凳子仿佛被時光浸潤，多了一層淡淡的釉質感覺，看上去十分的舒服。

牆角還放了造型華麗精致，并沒有因為時間久遠而蒙塵失色的西洋鐘。

鐘表的聲音一刻一刻，很有規律地轉動着，潛移默化之間，就給人一種獨屬于爺爺奶奶家的親切敦和感。

不過廖亭和彭葉對此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因為他們的爺爺家沒有西洋鐘，也沒有小園林，更沒有這麽多疑似古董的擺件。

冷漠.jpg

一路走過來，兩個人對于這種不着痕跡的土豪感，其實差不多已經麻木了，面對曾經眼裏的“貧困生”裴玉書也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其中，廖亭因為是陡然受到這種沖擊，很快就憋不住，在裴玉書倒茶的功夫裏，直接問他：“班長，你原來不是貧困生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裴玉書略擡眼，淡淡地反問他道。

“可是你平時很節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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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葉跟着接上來，立馬細數他的貧困事跡：“你看看你，各種聚會從來也不參加，天天就忙着學習争取獎學金，還經常去勤工儉學，買東西只進書店，另外，你連文具都能幾個學期不換……”

“你說說，這不是貧困生是什麽？”

裴玉書：“……”

他沉默片刻，緩緩挑了一個關鍵道：“我去哪裏勤工儉學了？”

“比如，某個知名高端酒店……？你是不是國慶節去那裏做服務生了？”

彭葉說的振振有詞，好像是自己親眼看見的一樣，還忍不住補充道：“那次我們班同學大半夜的唱完K出來，還在酒店門口看到了你。”

“當時你一臉很疲憊的樣子，他們都以為你是刷盤子刷累了的。”

裴玉書：“……”

彭葉還想再說，被廖亭一臉“你可別xjb丢人了”的窘迫神色給打住，直接道：“……那時候，班長是去參加婚禮的吧？”

“嗯。”裴玉書淡淡應了一聲。

“啊？”彭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細想一下，覺得好像是這個理……這年頭誰都趕在節假日結婚，國慶節酒店繁忙婚禮多，完全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嘛。

而且他們那時候對班長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了，根本就沒想到他出現在那裏，是去參加婚禮的。

彭葉的臉頓時心虛，“那班長，你怎麽是後半夜出來的？你不是一直住在岷山區嗎，跟市中心隔的還挺遠的，為什麽不留在酒店睡覺啊。”

“第二天要上學，不能落課。”

裴玉書的語氣輕描淡寫，一貫的克制與謹律不經意從字裏行間透露出來，一句話就把這兩個差生給生生噎住了。

這個班長，家裏有礦長得好看勤儉自律還愛學習如命，你媽的，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那麽大？

枯了枯了。

最大的誤解解除，彭葉與廖亭也就不糾結了，畢竟兩個人都是心思粗放的，而且也不笨，其他什麽去茶樓打工去花藝店幫工的誤解，也很容易就被解開了。

茶樓什麽的，班長肯定是去找他爺爺的，老年人嘛，最愛待在這些地方。

至于花藝店，人家可是擁有一片園林的人，偶爾的買花肥買花株豈不是很正常？

另外還有獎學金：學習好到年年都能有獎學金，也不是人家班長的錯啊。

都怪他太優秀了。

兩個人終于在思維上拐過彎來，這就開始調侃起了裴班長：“那文具……”

“是鄰居送的。”裴玉書對于他們誤解這一點并沒有覺得意外，拿出兩支造型精致流暢的黑色鋼筆給他們：“你們試試。”

彭葉和廖亭拿到鋼筆，先是觀瞻了一番，然後不出意外在筆的尾端看到了鎏金的一串數字符號，看起來還挺工業化的，但是這痕跡一看就是人手刻上去的。

這筆，越看越像是什麽高級定制的物品。

廖亭聯想到池一洲姥姥家附近遍地是大神的傳說，對這支筆不禁也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敬畏之心。

陳瑤一路上來昏昏欲睡，去了客廳又聽着三個人在談論一些讓她雲裏霧裏的話題，屬于小狗狗的耐心逐漸消耗，便趁機找個機會悄悄溜了出來。

走廊上靜悄悄的，附近偶有鳥語，清風緩緩拂過，剛洗滌了一些她眼中的困意，就不知從哪兒帶來一只體态輕盈的貓。

陳瑤一個激靈，腳步硬生生被止住了。

那只貓悄沒聲息的，渾身黑漆漆地正蹲立在山石上。

它有一雙黃澄澄的貓瞳，眼睛像是透明的琥珀，細細的瞳仁豎成一條直線，居高臨下地遙視着她。

陳瑤渾身僵硬，已經不存在的狗絨毛仿佛正在逐漸炸開，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整只狗吓得連汪都不敢汪一下了。

陳瑤久久不回，裴玉書似有所感，跟兩個人知會一聲，讓他們先溫習功課，然後便出來找她了。

彭葉和廖亭兩個人待不住，等裴玉書一走，也跟着上去，準備到園子裏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裴玉書走到清風拂過的廊下，剛往階石那邊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蹲在草叢邊，沾了滿身青草的一只柯基。

柯基渾身奶黃，摻着白白的絨毛，四肢短短的，肚皮都要挨着地了，現在滿臉驚瑟地團在一起，更像是一顆圓潤潤的毛球。

堵在她面前的是園子裏養着的貓。

黑貓體态輕盈，四肢修長，步伐穩健，它時而起身轉個一兩圈，喵喵叫着恐吓柯基，又不上去咬她，看起來是把她當成了獵物，正在耐心地逗弄，企圖滿足自己的捕獵欲望。

“哇，有貓。”彭葉眼尖，第一個看到了這只油光水滑的黑色/貓咪，“班長，你家的貓養的真好。”

“……”裴玉書不置一詞，俯身把奶黃色的小柯基從草堆裏抱出來，放進了懷裏。

“不，是貓狗雙全。”廖亭也悠悠地來了一句，他看上去是狗派人士，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軟綿綿的小柯基身上，随便道：“班長，可以摸嗎？”

陳瑤正在瑟瑟發抖，還沒從剛才的生死危機中緩過神來，她窩在裴玉書的肩頭，只留下一個圓潤潤的後腦勺，還有半藏半露的四只奶白小爪子，看起來是很讨喜很好摸的樣子。

但是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被摸呢T-T，不僅是因為害怕，還因為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現在她的身體不穩定，要是待會突然從狗變成人，那肯定會被當成妖怪燒死吧。

前兩次陳瑤都是迷迷糊糊就變回原身了，當時因為唯一撞見的裴玉書沒有任何反應，她就以為沒有人看到她的漏氣，那時候自然就沒有這個擔憂了。

可現在……陳瑤情不自禁地把頭埋進了裴玉書的懷裏，渾身忍不住更加瑟瑟發抖了一些。

然而裴玉書語氣略冷淡，很殘酷地拒絕了廖亭的愛狗之心：“不行，狗太小了，怕生。”

“好吧。”廖亭有些遺憾，只能退而求其次：“那狗狗的名字叫什麽？”

“……”

“叫瑤瑤。”裴玉書語氣自然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正窩在他懷裏汲取安全感的陳瑤一整個小身子瞬間僵住了。

……瑤瑤？

她緩緩地擡頭，用一種不可思議這絕對是巧合的目光，看向了裴玉書。

裴玉書視線微低，恰好與她的目光對準。

他神色平靜，臉上看不出什麽暗示，但是毫無預兆之下，陳瑤的腦袋忽然被摸了摸。

這姿态輕柔溫和的手法，讓陳瑤頓時就回憶起了昨晚咖啡廳的摸頭殺。

……！！！果然是他摸的！！！

所以……現在他用這招暗示自己，就說明他早就發現自己是個妖怪了？！！

陳瑤腦子突然當機：“……”

她目光一點點呆滞，假裝若無其事地低下狗頭，其實心裏逐漸慌張震驚。

完了，完了。

這時，彭葉已經成功地抱起貓貓，撸它的頭了，他也跟着問了一句：“那黑貓叫什麽啊？”

“白白。”裴玉書回了一句。

幺幺，白白？

廖亭完全沒把狗的名字想到陳瑤身上，在心裏把一貓一狗的名字念了一句，下意識地道：“這倆名字還挺配的。”

裴玉書表情頓了一下，語氣微冷：“我覺得不配。”

他剛說完，白白就打臉了。

只見它嘴裏不知從哪兒叼來一枝白色的小花，在彭葉的靠近下，沖着瑤瑤喵喵叫了兩下，看這意思是想送花給她。

廖亭立馬哈哈笑了起來：“班長，你看你家貓，它都求偶了。”

裴玉書：“……”

——毀壞花株，扣你一個星期的小魚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