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修羅場

修羅場

陳瑤覺得裴班長可能是開竅了。

她以為他會沒有人性到一個下午都給她補習，沒想到只是補習了兩個小時，他就答應要給她放風了。

汪汪汪好開心！

裴班長對她想放風的心也理解的很到位，真的帶她出了門，還到處溜達。

而且還帶她去吃了冰淇淋，又去狗狗多的地方撸了狗，天哪，他怎麽這麽好QAQ，簡直變化的她都快不認識他了。

吃吃喝喝玩玩的時間過的總是最快的，一個下午很快一晃而過，天色也晚了，陳瑤準備回家之前，又去了寵物店。

她來這裏，單純是為了看狗狗們的，不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在櫥窗裏看到了好多狗玩具。

她暗戳戳地想買，腳上挪不動步子，小心思立刻被裴班長發現了。

裴班長自看完電視之後，無論做什麽，都意外地好說話，陳瑤見此，就膽肥了一次，求他帶自己進去看一看。

裴玉書沒說什麽，便帶了她進去。

這是一家比較規範的寵物店，不但有狗，還有玩具，狗食物，流連的顧客也有兩三個。

兩個人進店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寵物，而是站在店門口的池一洲。

池一洲換了一身休閑的黑色T恤，眉眼英俊，氣質冷酷，看起來很不好接近，但此時，他居然對着一顆熒光綠色，還印着沙雕二哈臉的狗球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裴玉書：“……”

陳瑤咦了一聲，“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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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一洲偏頭，看見陳瑤，瞥了一眼，視線緩緩下滑，發現她腰間系着一件寬松的外套，外套和裙子的顏色一樣，此時幾乎融為一體，把裙長又拉長了一些，很嚴實地遮住了她的膝蓋乃至于纖細的小腿。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池一洲一手松松地插兜，走過來，語氣散漫：“你呢，又為什麽在這裏？”

裴玉書就站在兩個人中間，池一洲想走到陳瑤面前，必然要越過他，所以兩個人不出意外地對立，互相堵了路。

“……咦？”池一洲這時候才注意到裴玉書。

兩個人屬于互相不熟的範疇，一個學霸，一個學渣，也沒什麽話題可談，連打招呼都莫名尴尬，所以兩個人的目光只是片刻交錯，就各自面無表情地偏了開來。

“我是來看狗玩具的。”陳瑤的注意力起初還在他身上，可越是回想起剛才那個球，就越是覺得感興趣。

……真是顆很有個性的球呢，想買~

“哦，我也是來看玩具的。”池一洲勾了勾唇，略顯興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那你看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本來兩個人有共同的興趣，陳瑤是打算跟他探讨一下的，可是猝不及防的，裴玉書側目，情緒平淡地瞧了她一眼。

陳瑤覺得他的眼神明明很正常，可是瞬間就被吓到炸毛了，一股寒涼之意，也從腳底爬到後腦，久久不散去。

真是太可怕了。

憑着這種直覺，陳瑤剛才才及時剎車，試圖用求生欲挽救了自己一波。

她覺得，裴班長這個眼神的意思，肯定是讨厭池一洲，所以也想讓她跟着一起讨厭。

這就跟她自己讨厭林蕾，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喜歡她一樣。

所以她說完，連忙在後面悄咪咪地揪住裴玉書的襯衣：“班長，我們走吧。”

“……”裴玉書神情不變，半垂下眼睑，看向她：“去哪裏？”

池一洲也跟着瞧了過來，表情意味不明，陳瑤看看他，又望望不配合自己的裴班長，不知為何有種置身于修羅場的緊張，連忙急中生智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

裴玉書：“……”

陳瑤拉着裴玉書出門的時候，池一洲也跟着走了出來。

池一洲看上去也是要離開，三個人同路，在連續走過了兩個路口，過了三條巷子之後，陳瑤直覺氣氛又逐漸微妙了起來T-T。

這時，張明煦終于來了。

跟他一起來的，居然還有高蔚。

多了兩個人，本來就有點微妙的環境，一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張明煦是從學校出發的時候，正好碰見高蔚，才跟他一起過來的。

兩個人并不認識，但這不妨礙張明煦看戲，所以他當然是樂見其成地答應了帶路的要求。

此時的陳瑤憑着直覺，突然嗅到一絲修羅場的氣息：“……”

“……陳瑤，你要走了嗎？”張明煦第一口開了口，他臉上帶着一些抱歉，道：“我還以為我可以跟你們一塊學習的。”

“你想學習，随時随刻都可以。”裴玉書怼了他一句，“沒必要跟我們一起。”

“……可是我帶了糖果給陳瑤，還有水果，看來班長你是吃不到了。”張明煦臉色一僵，開始銜接正題：“既然陳瑤要回家，不如班長你就送到這裏吧。”

“我和高蔚可以帶她一起走。”

“嗯。”高蔚站在後面，沉沉地應了一聲。

“也帶我一個。”池一洲懶懶散散地走到陳瑤身邊，對張明煦道：“我跟你們同路。”

“沒問題。”張明煦看熱鬧不嫌事大。

此時的陳瑤聽到要跟他們一起走，本來應該是很開心的，因為人多熱鬧，她最喜歡熱鬧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今天第無數次背脊發涼，特別是剛才，總有一種自己要是答應了，就肯定沒好果子吃的預感。

陳瑤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突然慫了T-T。

同時，她也悄咪咪地看了裴班長的臉色，在發現他面無表情，好像沒什麽不滿的時候，不但沒放下心，反而心頭的危險直覺變得更加強烈了。

正當她求生欲強烈，想讓裴班長送自己回去的時候，裴玉書果然緩緩開口，不緊不慢地問她：“陳瑤，你想跟他們一起回去嗎？”

……不想不想不想！

我只跟你走！

連主人都可以暫時丢掉！

有那麽一瞬間，陳瑤因為害怕，意識完全偏向了裴玉書這一邊。

沒等她弄明白自己為什麽是害怕，而不是想立刻抛棄裴班長這個牆頭的時候，張明煦笑眯眯地抛出了誘餌：“陳瑤，跟我們一起走吧，不然我買了一袋子的水果都沒人吃呢。”

陳瑤：“……”

不帶這麽誘惑狗的。

與此同時，池一洲的手也從口袋裏伸出來，拿出一顆熒光綠色的球，往空中抛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又穩穩地接住。

陳瑤：“……”

你們這些人類，真的是好有心機。

高蔚相比另外兩個人，沉默的仿佛不存在，但陳瑤鼻子尖，一下子就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

陳瑤：“……”

好奇心簡直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就在陳瑤痛苦掙紮的時候，裴玉書也看清了眼前這幾個人的意圖。

他同時也瞧見了陳瑤臉上的動搖之色，唇邊不知覺染上了一絲冷嘲，伴随而來的是又一次的質疑。

陳瑤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嘴上說的那麽喜歡他。

“陳瑤，你跟高蔚一起走吧。”裴玉書點名高蔚，讓另外兩個人都表情一滞。

張明煦瞬間就懂了裴玉書的想法：他是覺得高蔚威脅最小，所以才選他送陳瑤回家？

表面上的确是這樣……實際的話，張明煦想到這裏，不由得回想起了高蔚見到他時，手上的傷。

實際的話，他很有可能判斷錯誤了。

呵呵，又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

張明煦理清之後，不禁露出神秘的微笑，表面上很順利地就接受了這個決定，還假裝很遺憾地道：“那好吧，正好高蔚就跟陳瑤住在一起，一起回家也方便。”

“池同學，不如我們一起回家吧。”張明煦很自來熟，金絲邊框的眼鏡片微微一閃，這就想把池一洲給支開。

池一洲不買他的賬，熒光色的狗球球在手裏轉了一圈，又被塞進口袋裏，他臉上意興闌珊，調了個與衆人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陳瑤忍不住小小地松了一口氣，剛想跟裴班長道別，轉頭時，卻連他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咦？

既然不走一起，張明煦就沒有和陳瑤他們乘同一班的公交車。

等他也走了之後，只是眨眼，人就單剩了高蔚一個。

陳瑤下午的時候，沒給高蔚好臉色，算是正式和他結仇了，此時也沒有理會他，自己邁着小碎步，直接走在了前面。

高蔚沉默地跟随，兩個人一路坐公交車到健民小區附近，才又逐漸拉近了距離。

當走到一條安靜無人的小巷子裏的時候，高蔚忽然停住腳步，“陳瑤。”

“做什麽？”陳瑤态度有點不好，但停下了腳步。

高蔚一貫沉默，不代表不會說話。

相反，他并不喜歡繞彎子，所以陳瑤下一秒就聽到了兩個人矛盾的關鍵：“你被勒索，為什麽不告訴我？”

誰不告訴了？？

夢裏和日記，可是表達的明明白白的，以前的那個陳瑤，明明就向他求救過呀。

可他居然還明知故問，真是氣死人了。

陳瑤也是個直腸子，她聽到這話，就不開心了，“我說了，可是你沒有管。”

“你為什麽還要來問我？”

“你應該從你自己那裏找原因。”陳瑤之前被裴玉書壓制了半個下午，現在又突然被“倒打一耙”，她又不是泥人做的，當然會生氣，所以就一連怼了高蔚三句。

“我找不到原因。”高蔚的目光更沉了幾分，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他語氣從始至終很冷靜：“你是什麽時候去找我的？”

“……”陳瑤不想再談論這件事。

其實在筆記的最後一頁，她偶然看到了以前那個陳瑤的遺言。

當看到那些含着淚意的字句時，陳瑤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機會來到這裏。

原來是因為另一個靈魂已經離開了。

現在說什麽都于事無補，而且，作為一個經常被主人當作貼心寶寶，安慰心靈寶寶的寵物狗來說，陳瑤很明白一點：傷疤揭的好，可以幫人治愈，揭不好，可是會流血的。

可她想是這樣想，或許是潛意識裏還想幫那一個靈魂找回真相，她一時間沒有馬上就離開這裏。

高蔚見她始終不說話，眸光稍稍變暗了一些，目光裏終于生出波瀾，他顯然已經知道了答案。

陳瑤和他對視，一開始還不想和他交流，但漸漸的，直覺和身體上殘留的那麽一丁點反應，也給了她答案。

“陳瑤，你喜歡我，對嗎？”

高蔚和她的距離有點遠，說的話卻一字不漏，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陳瑤還以為他們會繼續對峙的，沒想到高蔚一下子就把真話說出來了。

可他既然知道陳瑤喜歡他，為什麽還要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果然是個大豬蹄子！

陳瑤簡直氣得炸成了毛團：“喜歡你，你就要疏遠到那種地步嗎？”

“如果你跟我一起上下學，那我就不會遇到那種事情了。”

“我那時只是把你當作妹妹看待。”

“你跟我告白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準備。”高蔚的眼眸偏深，此時更暗了一些，“我并不想讓你做出會後悔的事。”

“所以，我做了現在看來是錯誤的決定。”

“……那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陳瑤本來很生氣的，但一聽到高蔚的回答似乎沒那麽果斷，就口頭一頓，想替以前的陳瑤找出一個能讓她心安的答案。

“……”高蔚面對她，忽然沉默。

陳瑤就是再傻，也知道高蔚的答案是什麽了。

她簡直後悔問這句話。

而且她也跟着回想起來了，高蔚喜歡的很有可能是林蕾，他作為配角，怎麽可能為別人動心呢？

陳瑤氣的轉身就走。

高蔚目送她離開，在原地停頓了幾秒，跟上她的腳步。

陳瑤似乎走的特別快，高蔚往回家的路上走了幾分鐘，都沒看見她的人影。

他神情逐漸染上了一些凝肅，轉身回去，在把小巷子裏外都走了一遍之後，還是沒找到她的人。

不過，他看到了一只奶黃色的小柯基。

柯基瑟瑟發抖，蜷縮在牆角，乍一看就像一團炸了毛的球。

旁邊還落了一個顏色淡藍的書包，一件寬大的藏藍色校服外套。

高蔚停下。

陳瑤沒想到的是，自己漏氣的毛病又犯了T-T。

都怪她之前被裴班長恐吓了好幾次，又在這裏生氣，剛剛轉身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撐住幾秒，就走不動步子了。

真是好慘。

更慘的是，她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類。

這個人類又剛剛跟她吵過架，要是待會知道她是一個妖精，那豈不是會想都不想就把她做成狗肉火鍋？

枯了。

陳瑤慫慫地找了一個小角落，躺好，妄想自救一波，沒想到高蔚來的這麽快，而且……

他居然還把自己給抱起來了？！

高蔚在發現這只來路不明，渾身幹幹淨淨，旁邊還放着陳瑤書包，和一件外套的柯基時，神情與平時明顯不同，眼裏的複雜情緒也在一瞬間變化了許多次。

但最終，他回歸沉默，把她連同外套一起包着，抱在了懷裏。

一人一狗出了巷子，高蔚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診所，拿了些碘酒和繃帶。

陳瑤見到白大褂的時候，差點沒被吓暈過去。

她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自己被架上手術臺，當場肢解的噩夢，整只狗瑟瑟發抖，連爪子都發軟使不上勁了。

誰能來救救狗？？？

高蔚回家的時候，直接把狗連同書包，帶回了自己家。

陳瑤頭暈目眩，只覺得自己在一陣颠簸之後，被放在了柔軟的狗窩裏，瘋狂顫抖的心也随之平靜了一點點……等等、狗窩？！

她唰地睜眼，發現自己周圍是暖洋洋的一片米黃色，爪子下踩着的是軟綿綿的布，探頭出去，外面是桌椅茶幾，周圍是客廳，旁邊則是一個已經落灰，空置許久的寵物喝水機。

在她愣神的時候，高蔚端着一碗狗糧，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他略顯漆黑深沉的眼睛，看向她，明明眼神很複雜，卻什麽也沒說，只是把一碗狗糧端給了她。

陳瑤感覺自己的毛又緩緩炸開了。

她佯裝平靜，連忙邁着小碎步，裝作一只正常的狗，在碗裏埋下濕潤潤的鼻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狗糧。

頭頂的氣息沉頓片刻，陳瑤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量按住，摸了摸。

……這算是混過去了嗎？

T-T可是，她怎麽總覺得高蔚其實已經發現她的身份了呢？

陳瑤心裏慌亂之際，鼻子拱進狗糧，把臉埋的更深，就差把整個頭也埋進去了。

高蔚沒有再跟她玩耍。

他起身，站在了一處牆壁前。

牆壁上有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只坐在草地上的金毛。

高蔚不知在做什麽，客廳裏随着他的動作，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金屬聲。

陳瑤這個身體的高度，什麽都看不見，她只記得，高蔚出來的時候，手上好像拿了什麽東西，像是……一張照片。

高蔚把相框的鎖打開，裏面是一個夾層，放了厚厚的一疊相冊。

他手上也拿了一張照片，只不過不是狗的。

他在相片框前靜立了一會，目光忽然黯然。

接着，把手上的這一張也放進了夾層。

陳瑤還在假裝吃狗糧，以為高蔚暫時不會注意到她了，沒想到，她吃着吃着，突然碗就被撤走了。

陳瑤一只狗顫顫巍巍，四爪懸空，被迫從狗窩裏轉移到了客廳的桌子上。

她被吓到不敢擡頭，只聽到頭頂上緩緩傳來一道沉冷的聲音，帶着微沙的磁性：“你不是陳瑤，對嗎？”

……QAQ。

慘了，果然被發現了，要被做成狗肉火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