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水落石出
第39章 水落石出
楊陵猛地前踏一步, 腰間長劍霎時出鞘,雙手合攏握住劍柄,一劍就要向哈爾齊頭上砍去。
然而他的劍還沒有揮出, 就被另一柄長劍攔在了空中。
盧辭手中的長劍閃過刺眼的寒光, “铛”的一聲,将楊陵的長劍在空中擋住。
“文藻兄長?”楊陵目露愕然, 不解地看向盧辭,“為何要攔我!”
盧辭卻沒有看向楊陵, 他的目光, 正死死地鎖定着哈爾齊的面孔。
盧辭的唇色慘白,似乎流盡了所有的血氣, 那一點僅剩的血光, 卻在一瞬間凝聚在了雙眼中,迸發出強烈的火芒。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仿佛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是、你!”
當年手持戚老将軍将令, 前往邙谷, 催促盧老将軍提前出兵的人,正是眼前的犬戎男人!
這張與漢人一般無二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他在之後的七年裏,遍尋不到,無論是軍中還是北疆民間,都沒有找到這個人的身影。即使鎮北軍密探秘密記住畫像,深入犬戎,卻也沒有找到過這個信使。所以他只能推斷,這個人一定是與戚家大軍一同覆滅在了邙谷之戰中。
可他如今, 竟然以犬戎人的身份被擒, 出現在鎮北關中!
哈爾齊的目光微微一斜, 看了盧辭一眼,嘶嘶笑道:“我認得你,盧小将軍。”
“邙谷之中,意圖違抗我手中戚定遠将令的,就是你吧?”
盧辭薄唇被怒火壓得幾欲顫抖,他冷冷地說道:“你……竟然是犬戎的人!”
“猜得不錯。”哈爾齊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極為諷刺地瞥了盧辭一眼,悠悠感嘆道,“你的腦子也足夠聰明,覺察出了将令的不妥之處。只可惜,盧隐沒有聽從你的勸解,依然率軍出了邙谷。”
“于是,才有了萬箭穿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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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一記悶雷轟然炸響,不只是盧辭,戚玉霜的腦海中也被砸得驟然一片空白。
當年邙谷之中,傳令盧隐老将軍出戰的,是——哈爾齊?!
盧辭再也控制不住手中的長劍,劍尖抖動如同白蛇,一劍猛地向哈爾齊刺去!
“且慢!”
戚玉霜左手一把攥住盧辭的手腕,手心的鮮血一下子将盧辭白色的袖口染成了血紅之色。
她直視着哈爾齊,語氣中終于帶上了冰冷的怒意:
“你背後的主人是誰?”
哈爾齊冷笑一聲,閉口不言,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勢。
戚玉霜冷冷勾起唇角:“是婁邪單于。”
“婁邪單于,是如何得到戚家軍內部調兵布陣消息的?”
在她左手緊握之下,盧辭的脈搏咚咚咚地劇烈跳動着,在這個問題從戚玉霜口中問出的一剎那,他的心情也陡然懸起!
哈爾齊閉上雙目,依舊不做回答,嘴角帶着嘲諷的微笑。
戚玉霜沒有因為他的态度而動怒,她淡淡地說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們十九居氏的下落?”
哈爾齊剛閉上的雙目猛地睜開:“居氏——還活着?”
戚玉霜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置可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哈爾齊雙眼瞪大,高聲道:“戚玉霜,你把居氏關到哪裏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并沒有參與過任何單于的計劃!”
哄誰呢?戚玉霜一個字也不信,她面不改色,以一種篤定的口吻冷聲道:“洩露戚家軍布防的,是不是——高慶?”
哈爾齊正在心神動蕩之際,面上神情來不及掩飾,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縮。
戚玉霜心中頓時得到了答案。盧辭的手腕劇烈顫抖了一下,失聲叫道:“什麽!”
高慶明明也身隕于邙谷之中,連完整的屍身都沒有留下,怎麽可能是他?
戚玉霜卻已經明白了真相。她心中劇烈震蕩的情緒一瞬間越過堤防,強烈的恨意沖天而起,幾乎支配了她所有心竅。她滿懷惡意地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這個笑容看在哈爾齊眼中,仿佛是世上最為恐怖的惡魔,讓他永生永世難以忘懷:
“我戚玉霜從不騙人。實話告知于你,她,已經死了。”
哈爾齊野狼一般的眼睛閃爍着暴戾的光芒,他雙眼中只有一個目标,死死地盯着戚玉霜,每一個字仿佛是含着血從牙根裏迸出:“十九居氏,她怎麽會……!”
“她挾持太子,罪無可恕——當場伏誅。”
哈爾齊幽邃的瞳孔緩緩凝固,他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愣愣地重複了一遍:“罪無可恕,當場伏誅……”
他倔強挺着的背脊像是一瞬間被拔掉了脊梁骨,驀地軟倒在地。
戚玉霜冷眼看着他的反應,心中的恨意卻沒有絲毫得到快慰,哈爾齊受到的折磨,豈能與她、與北疆十萬大軍的血債相提并論!
心底深處污濁陰暗的泥淖,似乎在剎那間潮漲而起,幽黑的浪濤再一次沒過她的頭頂,幾乎要将她窒息其中。
忽然,一只微暖的手掌握住了她垂下的手指。
戚玉霜心中微微一動,像是被從夢境中喚醒,鋪天蓋地的惡意與仇恨在這一點暖意之下,仿佛見到了清晨曦光的濃霧,驟然退卻。
她微微偏過頭,卻看到周顯板着臉,站到了她身側,在寬大袍袖遮掩之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嘴唇微動,小聲道:“勿中奸計。”
戚玉霜輕輕呼出一口氣,勉強平複心神。哈爾齊癱倒在地後,目光直視着曠遠深沉的天空,卻突然發狂一般,縱聲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徹天際,如同滾滾雷鳴,衆人猛然後退一步。
哈爾齊的目光空洞如同死物,卻在這一刻,如同用盡了全身之力般,發出了最為猙獰的笑聲:
“戚玉霜、戚玉霜!”
“你會後悔的!你知道你殺的是誰嗎?”
“将來有一日,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你——會後悔的!”
戚玉霜目光一凝,突然道:“不好!”
“掰開他的下颌!”
兩旁士兵猛地撲上,去掰哈爾齊的下颌骨,然而已經晚了。一口鮮血,猛然從哈爾齊的口中噴出,直射天際。
哈爾齊,已經咬舌自盡了!
盧辭渾身所有的氣力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抽幹,他的臉色驟然灰敗下來。無數年支撐他走下來的信念一朝崩塌,盧辭雙膝重重落在地上,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哈爾齊的屍體,喉嚨一甜,一口黑血驟然咳了出來。
“文藻!”戚玉霜一步跨出,就要去拉他。
“別……別過來。”盧辭背對着戚玉霜,脊背不斷顫抖。戚玉霜微微皺起眉頭,手剛伸出去,卻被盧辭猛地揮開。
盧辭力道極大,戚玉霜沒有防備,一揮之下,竟也噔噔噔向後倒退了幾步。
周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寒光閃過!
盧辭右手長劍已經如驚鴻般掠起!
“盧辭!!”戚玉霜驚喝出聲,飛身前撲。
盧辭手中的長劍快若閃電,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喉嚨間抹去。
他這是要自刎!
“蒼啷”一聲,戚玉霜腰間龍泉劍終于出鞘,一劍急落而下!
“铛”!盧辭手中的長劍,在觸及到喉嚨前的一剎那,被龍泉劍自斜方而來,一劍削為了兩截!
被削斷的半截劍刃餘勢有所停滞,卻依然按照慣性擦過了盧辭的脖頸,在脖頸上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戚玉霜身在盧辭後方,看不到他脖頸前方的情況,急道:“快轉過來,給我看看!”
盧辭右手抛下斷劍劍柄,狠狠一拳錘在地面上,塵土紛飛。
他緩緩轉過身,身體頹然地跪在地上,擡起頭,看向戚玉霜。
戚玉霜一眼就看到了盧辭脖頸上一道紅色血線,鮮血順着細長的劍痕慢慢向下流淌。所幸傷口傷得不深,流血不多,否則傷在咽喉之上,多半難救了。
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文藻,你何苦……”
戚玉霜話音還未落下,盧辭修長的身軀跪在她的腳下,淚水已然奪眶而出。
一滴一滴,滴落在黃土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個小坑。
戚玉霜眼眶猛地也有些發酸,她緩緩蹲下身,伸出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盧辭左手緩緩擡起,握住了她金甲上一片垂下的甲葉,喉頭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戚玉霜猶豫了一下,終于伸手拍了拍盧辭的後背。這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舉動,卻讓盧辭在一瞬間崩潰,他身體猛然向前,隔着冰冷的甲胄,一把将戚玉霜抱到了懷裏!
“玉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戚玉霜鼻子也泛起酸意,她緩緩伸出手,回抱了一下這位在她走後,一力支撐北疆大局的青年。
強敵窺伺,外有國仇,內有家恨。七年的日日夜夜,他恐怕從未得一夜安眠。
盧辭低着頭,顫聲道:“你為什麽不讓我死?”
為什麽不讓我以死謝罪?
戚玉霜目光柔和,眼眶微微泛紅,輕聲道:“這不是你的過錯。”
“文藻,你知道,我父親是因何而死的嗎?”
盧辭仿佛驟然被刺痛,搖着頭說不出話來。
戚玉霜眼中帶着濕意,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緩緩道:
“我父與盧老将軍結拜之時,曾一同立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盧老将軍殒身邙谷,我父日夜愧疚,無顏見老夫人與你孤兒寡母。獄中嘔血,自知時日無多,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叫我攜全家回歸鄉裏,不可記恨你與老夫人。”
戚玉霜的目光溫和如水,盧辭背脊不斷起伏,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戚玉霜心口的劍傷,卻又如同觸電般縮回。
她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再随意觸碰了。
戚玉霜輕輕将他推開,站起身,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文藻,你先回去好好養傷。”
周顯目光黑沉沉看不清眼神,他站在戚玉霜身後,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手指微微一動。
戚玉霜轉身向後,周顯一步跟上:“我幫你。”
戚玉霜輕輕笑了一聲,那一聲笑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仿佛是嘆息,又仿佛是贊許:“好。”
她背對衆人,無人能看到她面上的表情。此時,戚玉霜只覺得內裏仿佛被鑿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空落得可怕,徹骨的寒風無孔不入,鋪天蓋地從七竅的縫隙向內侵襲。
然而,在心底深處,舊日沉寂的血液,飽蘸着仇恨的怒火,再一次熊熊沸騰了起來。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當年邙谷慘敗,果然另有兇手!
邙谷之中的累累白骨,七餘年未見天日。而她的仇人,如今還活在這個世上!
——不報此仇,戚玉霜,誓不為人!
看着她即将走遠,在她身後,盧辭突然嘶啞着聲音,極為用力地問道:
“玉霜!”
“當日鎮北關外,那三箭相助……是你嗎?”
戚玉霜沒有回頭,只輕輕擺了擺手,大步向前。
周顯跟在她身後,黑色的玄裘随風而動,不經意地遮住了盧辭看向戚玉霜背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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