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餘濃

餘濃

第10章

關于我的腿傷，儲燃想聽，我其實可以編的更精彩一點的。臉皮再厚點，不妨再添點見義勇為的情節。

可惜真相很無聊，如我這三十年的人生，沒有一件值得掂在手心的回憶。

我說過了那時候街道很亂，游手好閑的青年多，麻煩自然是不少的，尤其是我和方雨的攤位生意穩定下來，荷包漸鼓的時候，盯着我們的人就更多了。

最開始是幾個小流氓找我們收什麽攤位保護費，一千，說只要交了，這半年就可以安安心心在這裏做生意，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交給他們。

我看着他們三四個面黃肌瘦豆芽菜一樣的體格，心說指不定到時候誰保護誰呢。但也不想和他們起沖突，就說我們實在沒有錢，讓他們一個人挑幾件衣服走。

“把我們當乞丐啊，就你們這破衣服進價也就幾塊吧，這牛仔褲轉手就賣五十，你們心也真夠黑的呀！”一個小混混嚷起來。

方雨立刻道：“不懂能不能別瞎逼逼，你幾塊給我進個試試啊。”

幾個小混混當場就圍上來吵吵嚷嚷，我擋在方雨面前分隔開，好話歹話說了一陣之後幾個人才離開，其中一個臨走時還順了條牛仔褲走。

“然後他們後來又來找你們麻煩了？”儲燃問。

我笑笑說：“是，那幾人簡直有毛病，嘴上說看不上我們的衣服，結果又趁我進貨回來的當兒來搶貨，那麽大一箱牛仔褲兩人擡了就跑，我讓方雨看着攤子自己去追，自然就和那幾個小混混打起來了，想着那次得把他們打服了才行，哪想裏頭一個傻逼拿水果刀當武器，然後就把我劃傷了。”

只是劃傷肯定不會這麽多年的後遺症，事實上那個混蛋直接用刀把我的小腿肚捅個對穿，我自己低頭瞧見的時候也被驚到了。

當然後面也怪我自己，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傷口還沒好就風裏來雨裏去，忙着開店擴大生意，絲毫沒照顧到我的右腿，現在時不時跟我發個脾氣，我也只能忍着了。

“是不是很無聊？”我觀察儲燃的神色，感覺他剛剛是走神了。

“不會。”儲燃趕緊搖頭，“我就覺得你們那時候，還挺多危險的。”

“危險倒不至于，就是麻煩很多，順利走到現在已經挺幸運了。”我一時找不出其他的話題來聊，要起身燒水泡茶的時候，被儲燃制止了，讓我坐着他來弄。

“你不想喝茶的話冰箱裏有飲料，你可以自己拿。”我指了指冰箱。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喝茶。”儲燃給桌案上的玻璃壺裝上水後，又擺弄着茶具，水開之後燙杯，溫壺，沖泡，洗茶，一整套流程還蠻熟練的。

我笑着在邊上看：“專業的呀。”

儲燃不好意思道：“別笑話我了，我業餘的都算不上。我就看我爸經常在家泡，他喜歡喝茶。”

“這比我熟練，我也是自己瞎搗鼓，喝茶嘛，自己想怎麽喝就怎麽喝。”雖然我有濾鏡，但他做這動作實在漂亮，比那些專業的茶道表演都要吸引我。

我喝了一杯，心裏很順暢，連腿傷的存在感都沒這麽強了。

這是一個很難得的下雨天，難得讓我心情愉快，心生歡喜，我應該保持安靜，盡力去感受才對，這樣又可以安然無恙的存下一筆美好的回憶。

我可以做傻瓜，喜歡儲燃，知道這份感情不會有回應和結果，也依舊不後悔，可有些事實擺在眼前，你就無法完全去忽略掉，我內心有疑問，有好奇，有将死未死的沖動，有拼命按住我的羞恥心，當然我知道，更多的，是我想試探。

所以我終于問他——

“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你男朋友？”

儲燃倒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着我，“嗯？”

他明明聽到了，我笑笑說：“你這麽珍惜他送的戒指，你們的感情肯定很好吧。”

“哦，我們——”

“怎麽認識的？他是你同學嗎？在一起多久了？”我又急不可耐的打探，深深覺得這樣的自己好讨厭，可一方面我又慶幸自己真的問出來了。

等了一會之後，儲燃才說：“我不太記得了。”

我如此下定決心問出來的話，他居然就用這麽模棱兩可的回答草草打發了我。

當然我無權利生氣，就算是兄弟之間也有隐私，本來就是我先越界了。他或許在生我的氣，不想告訴我，這個回答就是最明顯的拒絕。

“反正，就是和其他人一樣，認識了，覺得不錯，試着交往看看，就這麽在一起了。”儲燃解釋着，再次說，“就是和普通人一樣。”

-

“就是和普通人一樣。”

第二天在店裏，我向賈晟請教那些話的意思，當然重點是最後一句，賈晟琢磨嘞一會說，“就是字面意思啊，和別人沒什麽兩樣，沒什麽好講的。”

“所以就是懶得和我說。”我嘆氣。

賈晟道：“也不一定，還有一種可能。”

“什麽？”

賈晟道：“他喜歡你，不想和你說他的愛情故事。”

“······在別人有對象的情況下你還老是給我灌迷魂湯，到底是何居心啊。”我一整個大無語，白眼都快飛上天了。

“不是，的确有這種可能啊，我喜歡你，如果你還對我的愛情故事感興趣，那我就會很生氣了。”賈晟說，“我讓你試着把他搶過來啊，下次見面你就直接告白，讓他踹了他那男朋友。”

雖然我也有過這種不好的想法，但也絲毫不妨礙我此刻對他的鄙視。

“請你離我遠點兒。”我說。

“自己找我提意見，提了你又不聽，你就繼續打着光棍吧。”賈晟癟癟嘴，又忽然道，“我想到了！或許啊，你那位小朋友的戀愛故事一點兒也不普通，但是呢，他希望他普通，所以才故意這麽講。”

我納悶道：“你現在也開始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了，能不能別拐彎抹角。”

賈晟嘆氣道：“也就是我們這些帥哥們才會有的煩惱，實在太出衆了，做什麽事都非常吸人眼球，所以有時候就希望自己可以低調一點，擁有一些平凡的幸福，隐藏在茫茫人海中，當然，這也是非常難做到的。”

這厮還沒自戀完，有人推門進來，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我以為是儲燃，急忙把視線投過去，結果走進來的是許久未見的齊暗，我們店的駐唱歌手。

“又一個無法讓人忽視的大帥哥來了！”賈晟和齊暗打招呼，“你小子這次假請的夠久啊，小心餘老板把你掃地出門！”

“哈哈到時候賈哥可要替我說好話才行。”齊暗看着精神頭不錯，把吉他放下後，我招呼他過來卡座喝酒。

“曬黑了不少啊。”賈晟看着他，“這回去了不少地方吧。”

“哦，還給你們帶了禮物，等我一下。”齊暗轉頭拿了禮物袋過來，又開始聊他的旅行見聞。

我這個清吧剛開業不久，齊暗就來應聘了，當時他給人的感覺就是灑脫自由什麽也不怕，平生最愛的無非就是音樂，旅行和交男朋友，後面兩個幾乎可以混為一談，因為每次他交男友不久，就會一起去旅行，運氣好點的旅行完畢還能在一起，差點的旅行途中就分手了。

這一次，也是運氣差點的情況。

“餘哥，我今晚能上場嗎？”齊暗問。

我點頭：“可以是可以，但你剛回來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沒事啊，這次去玩的時間太久了，手裏都沒什麽錢了。”齊暗說，“所以得盡早開工。”

賈晟道：“所以別這麽着急跟你那個富二代男友分手啊，我看他出手蠻大方的嘛。”

“是挺大方，但他想玩3P哎，還和我們都認識的朋友，我也是有底線的好不好。”齊暗吐了吐舌頭。

賈晟一個直男趕緊捂臉：“我就多餘問這一嘴。”

齊暗嘆氣道：“我有點厭倦找男朋友了，也不想到處去玩了，今年過來我就回老家，幫我爸媽種蘿蔔去。”

“哈哈你別逗了！”賈晟笑起來。

“我說真的，除非——”齊暗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轉到我這邊，“餘哥要是肯留我，我就再考慮考慮。”

我拍拍齊暗的肩膀：“小夥子，種蘿蔔也沒什麽不好，餘哥尊重你的決定。”

“餘哥你太狠心了！”齊暗叫了一聲，又可憐兮兮的雙手撐着臉說，“我在這裏無親無故，這兩年就屬你幫我最多，這一次該輪到我報答你了，看看人家呗，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呵呵不用了。”我趕緊說。

賈晟在邊上幸災樂禍道：“你回來晚喽，你餘哥心裏有人了！”

“啊，真的？”齊暗放下手，直起身體，不可置信道，“餘哥這鐵樹還真開出花來了？”

“何止啊，他喜歡的小朋友，人家還有男朋友呢。”賈晟樂颠颠的補充。

“就你話多。”我瞪他一眼。

“什麽呀，餘哥難不成你也會橫刀奪愛嗎？關鍵是，奪成功了嗎？”齊暗好奇的問。

“奪你個頭。”差不多快到營業時間了，我往齊暗腦袋上拍了一把，“快做準備去。”

“不會還是暗戀吧。”齊暗說，“我一定得看看這是哪位人物。”

“看可以，不準接近他。”我立刻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