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分手

分手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付璨星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要為自己的初戀做一個了斷。

那一整夜他都沒有合上過眼，蜷縮在被子裏，呆滞地看着房間裏的某一處，心如死灰，感覺全身都在發冷，很疼。

他覺得一切都很恍惚，仿佛幾小時前發生的那些事都是夢，只是戳破了他心中最為害怕的那一個念頭，只是他精神壓力大了所産生的幻覺罷了。

可又好像不是……因為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至今還能感知到，巨大的恐懼淹沒了所有，以至于他現在心還是空落落的。

……如果真的只是夢就好了。

他扯了扯嘴角。

你還真是可憐又好笑。

周妄突然聯系不到付璨星了。

就在他們那天晚上散步過後，付璨星不回他的消息，不接他的電話，就連周妄跑去他家也沒有人來給他開門。

無論是給許斯年還是孟酌打電話得到的都是一概不清楚的答案，就連他打給顧趁，對方的态度也已改之前，顯得格外冷淡疏離，三言兩語将他打發了。

“嘟嘟嘟——”

周妄愣愣地看着被挂斷的手機頁面，心裏自從早上開始就變得很悶，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幾乎貫徹了他的全身上下。

事情的發展有些讓人轉不過彎來，也太過令人無措，他抿唇看着緊閉的門窗，眼裏透露着不解的困惑與茫然。

就像是他突然被抛棄了一般。

……抛棄。

Advertisement

周妄心裏咯噔一下，而後又佯裝無事的笑了笑。

怎麽可能？他們明明那麽要好，他怎麽可能會丢下他不管。

接下來的三天，他每天早上天沒亮就去付璨星家門口，然後從早到晚的等，直到晚上很晚很晚才離開。

但是沒有一次能夠見到他，房子裏就連燈都沒有開，就好像裏面沒有住着人一樣。

直到第四天早上，那扇緊緊關着的門終于打開了。

他坐在臺階上，擡頭就看見少年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神色很淡，還帶了點倦怠。

周妄微微一愣，就這樣和對方對視了幾秒，直到對方将眼睫下覆不再看他，他才從失神中反應過來。

他雙腿有些發麻，扶着地面站了起來，就看見對方手握着門把，看上去像是準備和他說幾句話就要退回屋裏，然後重覆前幾天的情形。

周妄的喉嚨裏微微一澀，伸手扣住對方的手腕，可能是他待在外面太久了，手很冷，所以當他握上去的那一瞬間，付璨星很明顯的哆嗦了一下。

“……對不起。”

周妄松開手，像是做錯了一樣，略顯無措地抿起唇，整個人卻忍不住又靠近了他一點。

“星星，你這幾天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很擔心你。”

周妄盡可能的把聲音放輕，全程都緊張的看着付璨星，深怕哪句話哪個字有讓他感到不适。

可是都沒有，付璨星從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都很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面無表情，仿佛這些天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沒有。”付璨星笑了一下，“什麽都沒有，只是不想見你而已。”

周妄瞳孔猛地一縮，腦子裏的一根線崩掉了，連最簡單的語句都無法連貫的拼接在一起。

他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是聽錯了，或者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膩了，煩了。”付璨星輕聲說，“有點不想玩下去了。”

付璨星伸手摸了一下周妄的臉，“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追你嗎？因為我喜歡這張臉，如果不是你的話，別人也可以。”

周妄怔愣地看着他，看着那張漂亮嫣紅的唇一張一合，然後吐出最冰冷傷人的言語。

“不過也不一定，因為你恰好很優秀，很上進。”付璨星彎了彎眼睛，“而我恰好慕強，恰好從小到大都很仰慕優秀的人，而你正好擁有了這兩者，所以我一時間以為我真的喜歡你，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可能是混淆了，把仰慕和欣賞當成了喜歡。”

周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眼睛很紅，夾雜了各種情緒。

“你想說什麽？”

周妄咬着牙，幾乎是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付璨星，你告訴我，你想說什麽？”

付璨星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因為只穿着睡衣，衣料并不是很厚，所以疼痛感很明顯，但他沒說什麽，只是一點點地撥開了對方的手指，輕柔又無情的說，“我們分手吧，周妄，我玩膩了，不想繼續了。”

說完這句話，他往後退了一步，将兩個人的距離拉開，然後擡起頭看向周妄，眼裏毫無情緒起伏，格外平淡。

周妄心髒抽的難受，呼吸急促了起來，下意識攥緊自己的手指，将指骨攥得用力，生疼，也不能緩解絲毫情緒。

他緊緊地抿着唇，臉色有些白，額前發絲垂落下來，把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稍稍遮住，墨色眼瞳裏染了幾分濕意，鼻尖泛紅，一點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就被下了如此狠決的通告。

他的思路一貫清晰，但此時此刻卻像短路的一般，只剩下基本的條件反應。

那就是茫然若失地注視着付璨星，視線緩慢的一點一點的将那張漂亮軟白臉蛋上的冰冷與不在意看個完全徹底。

越看心裏就越難受，直到對方終于有些不耐煩了，擡手就要把門關上，他才條件反射似的将門一把抵住。

付璨星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把一沓紙條放在周妄的手裏，周妄就發現這全是之前他每天給他的那些。

保存的很好，只不過現在全部都還給了他。

周妄明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擡起頭硬邦邦的問了出來。

“為什麽還給我？你連這些都不想留着了嗎？”

付璨星那雙溫順又無辜的眼睛裏第一次顯現出類似于憐惜的神色。

“哥哥，你為什麽非要問出來呢？”

付璨星說，“我不想留着這些了，它們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了，所以與其扔了，還不如還給你，這樣也算是給我們的分開做一個結束和了斷。”

說完這些，付璨星就不想繼續和他糾纏了，當着他的面，将那扇門重新關了起來。

這次他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再強制拽着他非要問他一個為什麽，因為他已經清楚的知道對方是認真的在跟他分開，而且沒有任何挽留的餘地。

他們對于彼此之間再清楚不過，他從不相信付璨星會是玩弄感情的人，也不相信他所說的這些話。

可是那又如何？

他不會和他說分開的理由，不會告訴他他到底遭遇了什麽，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會如此果斷的選擇跟他分開，才會連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才會毫無預兆、猝不及防的向他提出這一切。

也許相較于半年之前，付璨星已經變了很多，已經學會着向他情緒傾訴和依靠，甚至他也能感覺到對方在向他敞開心底柔軟的一處，讓他能夠透過那層外殼去發現真正的他。

但他也依舊清楚，倘若遇到他們都無法處理，無法應對的事情，無論是付璨星還是他，都會選擇一方去承擔而非告知另一方。

他們并非不是想共同承擔，只不過年齡太小，力量太過薄弱，感情太過蒼白無力，所以總想着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所有，而不想讓對方受到傷害，更不想告訴對方以後雙方無力的抵抗，然後妥協，然後分離。

周妄把紙條一點點地握緊，垂下眼睫的那一刻，眼淚啪的一下掉了下來，将最上面的那一張紙條打濕了，字跡瞬間模糊了起來。

他慢慢擡起頭，眼淚便順着鼻尖滑落至唇縫裏，鹹鹹的，還有些略微的澀。

他的初戀結束了。

戛然而止。

付璨星沉默地注視着周妄的離開，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時，他的情緒才有了一絲的波動。

他都說了些什麽？什麽玩膩了，什麽不想繼續了，什麽只是因為臉？

付璨星笑了，連帶着眼淚笑的。

豆大的淚珠一滴接着一滴掉下來，沾濕了臉龐，唇齒間混滿了鹹鹹的味道。

這滋味比他吃過的黑巧克力還要更苦一些，只覺得滿嘴都是苦澀，整顆心都像是死了一般，再難有什麽起伏了。

連哭帶笑的姿态應該會很狼狽。

但現在的他已經無暇去顧及這些了，因為後知後覺的極大痛楚幾乎快淹沒他的喉嚨，所有感官都在一瞬間停止了運行，以至于他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無聲地流淚。

他用了三天時間去緩沖。

因為在前幾天，他的狀态非常不好，連走出去見周妄的底氣都沒有，一站起來兩腿便發軟發顫。

而且如果他用那種蒼白的沒有血色的模樣去見周妄的話，是不會有一點說服力的。

他只能任由自己放縱三天，在這三天裏把該流的眼淚都流個幹淨，然後在第四天早上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去平靜冷淡的提出這一切。

可提完後他還是忍不住想哭，還是忍不住難過，自責，還是陷入了極大的痛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