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醉意

醉意

下公交車的時候，付璨星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只有泛紅的眼尾暴露了他剛哭過。

他到家的時候，他哥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在一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專注地看着面前的文件。

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擡起眼看向付璨星，鏡片反光折射出眼睛透藍的色澤，看上去很像是碧眼的混血。

“你怎麽自己回來了？”

付璨星邊換拖鞋邊回答，“顧哥在開會，我想先回來休息會。”

他單手提着書包肩帶，又揉了揉眼睛，“哥，我先上去休息會。”

付珛嗯了聲，又垂眼看向文件了。

付璨星上樓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衛生間，看到鏡子裏自己的樣子沒什麽異樣，眼尾也看不出來什麽痕跡後，才松了一口氣。

随便洗了把臉，換了件家居服，他就覺得渾身疲憊不堪，脫力了似的。

他把書包丢在旁邊的沙發上，踢開拖鞋後自己一頭埋進柔軟的床裏，一瞬間渾身的疲憊好像都消散了不少，擡手把被子蓋住臉，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昏昏沉沉的，眼睛微酸，半夢半醒地爬起來看了眼手機，上面顯示着“7點12分”。

付璨星一驚，連忙爬下床踩着拖鞋噔噔下了樓，一下樓就看見他哥和顧趁兩個人坐在沙發兩側，一個正在閉目養神，一個在處理工作。

“顧哥。”

顧趁擡起頭，“你醒了啊。”

付璨星一屁股坐在顧趁旁邊，“你來很久了嗎？你怎麽不叫我起來。”

顧趁放下筆記本，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剛考完肯定很累，我就想着讓你多睡會，反正晚飯現在吃也不晚。”

付璨星彎了下眼睛，“顧哥你真好，我有你這樣的嫂嫂可真幸福。”

顧趁臉一下子紅了，輕聲反駁，“說什麽呢。”

然後下意識去看躺在沙發上的付珛，結果那人睜開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邊噙着笑，一看就是在笑他。

顧趁臉更紅了，偏過頭不看他，耳邊響起對方含着笑意的聲音。

“你嫂嫂皮薄，別招他了。”

付璨星哼笑道，“也不知道誰招誰了，哥你之前可沒少欺負顧哥。”

顧趁微微睜大眼睛，震驚地看着付璨星那張不饒人的嘴，什麽詞都能從裏面蹦出來，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付珛懶得搭理他，交疊的長腿随意放下，修長手指微微收攏，扶着沙發一端站了起來，西裝革履，身形筆挺，睥睨着兩人。

“出去吃飯了。”

付璨星哦了一聲，“我換個衣服就來。”

好不容易出來吃一次，付璨星早就吃膩了那些健康食品，左撒嬌右懇求着讓他哥帶着他去吃了小龍蝦和燒烤。

他哥應該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因為當他們到店的那一刻，他哥的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掃視着滿是人潮又煙霧缭繞的攤位，耳邊嘈雜吵鬧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小孩哭鬧的聲音，付珛原本就沒什麽表情的面容這下子更加冷若冰霜了。

他對這些下意識當然很抵觸，但又看在付璨星想吃的份上，還是忍着不适走了進去。

付璨星噔噔跟在他哥身後，一進去就聽見他哥冷淡不耐的聲音。

“有沒有包間？”

老板一看他哥氣度不凡，立馬笑意相迎，“有的老板，您是幾個人啊？”

付珛偏過頭示意了下，老板立馬點頭哈腰，“好的好的，小李，這邊三位招待一下。”

付璨星忍俊不禁地和顧趁咬耳朵，“所幸這有二樓，要不然估計還得給我哥專門騰個地與世隔絕才好。”

顧趁也笑了，“vip隔間是嗎？”

付璨星擠了下眼睛，“噓，可別給我哥聽到了。”

包間倒是挺幹淨的，他哥皺着的眉頭終于舒展了開來，付璨星把菜單攤開來，手一揮開始點菜。

“哥你吃不吃雞翅？”

“不吃。”

“哥，龍蝦你要吃什麽口味的？”

“你喜歡哪個？”

“香辣的和蒜蓉的我都喜歡，不知道點哪個了。”

“那就都點。”

這一頓付璨星吃的特別開心，到最後嘴角都沾了不少油汪汪的孜然，面前堆了一大把小龍蝦殼。

他哥吃的少，全程要麽給付璨星倒飲料，要麽套着手套給顧趁剝龍蝦，修長指骨冷白漂亮，和小龍蝦的畫風很不搭。

付璨星眼巴巴的看着，心想他哥談戀愛以後畫風都變了，他居然能從他哥那冷淡的眉眼間看出幾分溫柔，那放在以前可是天方夜譚。

想着想着腦子裏又浮現出周妄，以前他倆出去吃飯的時候，每次都是周妄認認真真地給他剝蝦，飲料喝完了也給他倒上，時不時還給他下廚做飯，放學路上給他帶糖果和巧克力。

付璨星嘆了一口氣，上哪兒再找這麽貼心的男朋友啊。

顧趁心細，看着付璨星臉上的悵然若失，一下子就猜到他怎麽了，于是連忙給他剝了一只小龍蝦，放到瓷白的碗裏，輕聲喊了句，“星星，吃呀。”

付璨星從短暫的回憶裏回過神，看着自己碗裏的那只沾滿湯汁的小龍蝦，又看看顧趁溫柔的表情，心下一暖，抿着唇點點頭。

高考後的時間格外充裕，付璨星很久沒有感受過陽光的明媚，夏日的晚風了。

只不過以前憧憬過的那些事情，在高考後卻變得好像沒那麽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心态發生了變化，還是他已經麻木了太久，以至于忘卻了歡愉。

他躺在沙發上，面前是巨大的幕布，上面投影着一部外國電影，雙腿盤着，骨頭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腿上，偶爾擡起頭蹭蹭付璨星的手臂。

聽說酒精可以麻痹神經，他自從之前喝過一次果酒後就再沒沾過酒精類的東西了。

于是他嘗試着放縱自己，起身去地下室的酒窖裏拿了瓶威士忌，他哥放置在這兒的，都是品質不錯的好酒，不少都價值不菲。

他拿了開瓶器和玻璃杯，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輕輕碰撞時發出清脆的響聲，瘦長白皙手指抵着開瓶器将酒瓶開蓋。

琥珀色的酒水緩緩倒入透明的玻璃杯裏，與杯壁輕撞濺出幾滴酒漬，沉緩的聲音嘩嘩淹沒杯底。

倒酒的聲音似乎也是品酒的一部分，也倒是讓人心裏舒緩了不少。

付璨星擡手端起玻璃杯，就着先喝了一口。

口感醇厚順滑，微澀過後唇齒間留着幾分甘甜，付璨星半眯了下眼睛，顯然還是有點不太适應洋酒的濃度。

不過喝了幾口以後，他就有點微微沉迷于這種快感與愉悅交錯的情緒了，大腦逐漸放空，煩躁的心緒也慢慢平穩下來。

酒精逐漸麻木着他的神經，擾亂了他的理智，讓他短暫地回歸了放松的狀态。

喝到後面，他眼神迷離濕潤，雙頰泛着緋色，淺淡的紅在眼尾、鼻尖、頸部暈染，鼻息間呼出的氣都帶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暈暈乎乎地撐着身體靠在沙發一端。

意識不再清醒，而是陷入了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