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永遠

永遠

“所以你們是和好了？”

紀聞璟彎了下眼，修長手指持着咖啡喝了一口，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沒舍得推開他。”付璨星戳了一塊蛋糕塞進嘴裏，咽下去後接着說，“之前把他傷害得太狠了。”

紀聞璟雙手交疊，手肘撐在桌面上，修身的深咖大衣将他整個人襯得很是儒雅帥氣，很像是韓劇裏的男主。

“那你準備怎麽應對你的父母？我聽說他們很反對吧。”

付璨星連蛋糕都沒胃口吃了，蹙起眉頭，“……我暫時還沒有辦法和他們對抗。”

紀聞璟彎起眼睛，“我幫幫你？”

付璨星只是頓了一下，就搖了搖頭，“不用，再長不過十年，我也能像你一樣，有能開口對峙的底氣。”

紀聞璟低低地笑了，“你果然沒讓我看錯，很有骨氣嘛。”

“我不是信口開河，也不是不懂得走捷徑。”付璨星說，“我只是想，這條道路我能靠着自己走完，那說明我有這個本事，如果不能，那二十年、三十年，我一天天、一年年，即便熬着年頭，我也要把它走完。”

紀聞璟愣了愣，擡起頭看着眼前的男生，像是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但又好像不太像。

他更堅定，更執着，也更加堅不可摧，而且還有着一個同樣不會松手的伴侶。

周妄還要上課，自然不可能天天和他膩歪在一起，但他們每天都保持聯系，一到晚上周妄的電話就按時打過來。

“想我了嗎？”

付璨星站在陽臺上，一手撐着欄杆，聽這話就笑了，“你怎麽天天一上來就問這個？”

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鏡頭也有點昏暗，周妄這是在從實驗室回宿舍的路上，一出實驗室的門就沒忍住給付璨星打視頻。

“我想你了。”

周妄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過來，帶着點淡淡的笑意，就像是落在他的耳邊，讓付璨星的臉一下子熱了。

付璨星小聲嘀咕，“你以前也不這樣啊，不是酷哥嗎……什麽時候這麽黏人了。”

周妄聽笑了，“你見我黏別人了麽，不就黏你一個麽。”

“哎……”付璨星也記不太清周妄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黏人”了，好像是被他甩了的那段時間之後，慢慢的他變了，周妄也開始變了。

他這邊哎了半天也沒哎出個什麽，周妄也到宿舍了，不過沒進去，站在門口還跟他繼續打視頻。

“別哎了寶貝。”周妄逗他，“再哎要成小老頭了。”

付璨星差點沒把手機扔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屏幕裏還是那張清冷高嶺之花的臉，麻了大半天才冒出一句：

“周妄，我發現你越來越騷了。”

也不知道是悶騷的人憋久了容易成真騷還是怎麽的，反正周妄的這句“寶貝”是真把他天靈蓋給電麻了，差點沒脫口而出“把以前那個吐字如金、沉默寡言的酷哥給我吐出來”。

周妄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話裏這意思，然後耳根慢慢紅了，悶着聲音說：“他們說，不主動追不回老婆……”

付璨星睜大眼睛，“什麽？”

“你不喜歡我這樣嗎？”周妄低垂下眼睫，“……那我以後不這樣了。”

付璨星看着屏幕裏這張放大的俊臉，以及明顯傷心又低落的表情，心裏突然被揪了一下，聲音忍不住放輕了。

“怎麽可能，你怎麽樣我都喜歡，不騷不騷，別不高興了，我錯了，嗯？”

周妄嗯了聲，長睫掀了掀，有不太清楚的淚光在眼底，“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付璨星覺得，在看見周妄的眼淚那一瞬間，全世界都應該投降。

寝室的門被啪的一下打開。

“周妄你幹嘛呢，杵在門口不進去。”

一道還挺洪亮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

下一秒，付璨星看見周妄身後冒出來一個腦袋，湊過來瞅了眼他的屏幕，付璨星就這麽跟對面那個頂着頭卷毛的男生來了個眼對眼。

付璨星：“……”

卷毛男生顯然也有點懵，頓了一下，然後補了句，“嗨？”

“……嗨。”付璨星尴尬地張張嘴。

鏡頭突然晃了幾下，光一下子暗下去，是周妄挪開了手機，沒讓那人繼續看他。

他聽見周妄在那邊說了句“等會就進去了”，那人也沒多問，哦了一聲就走了。

鏡頭重新亮了起來，周妄的臉也重新出現在屏幕裏，付璨星這會還有點混沌，支着下巴看着周妄也不出聲。

“怎麽不說話？”周妄輕聲問他。

付璨星腦子突然一抽問了句，“他剛剛看見你哭了沒。”

周妄愣了愣，然後憋着笑說，“看見了。”

付璨星“啊”了一聲，然後擰起眉開始認真思考，“那你就和他說我罵你了，你委屈，然後沒忍住就哭了。”

周妄唇邊勾了一下，“嗯，你多罵罵我。”

“……”付璨星猛地瞪大眼睛，膛目結舌地看着這人，半天了才憋出一個詞，“變态。”

“好，我變态。”周妄順着他的話，“變态想見你，怎麽辦？”

付璨星惱羞成怒地扔下一句“那你想着吧！”就把視頻給挂斷了。

周妄垂着眼看着被挂斷的頁面，唇邊的笑非但沒收，還往上翹了翹，差點沒把又返回寝室的蘇揚給吓得半死。

蘇揚湊過來伸手摸了把周妄的額頭，皺着眉嘀咕，“這也沒發燒啊。”

周妄推開他的手，淡聲道，“幹嘛呢？”

蘇揚哎呦了一聲，臉上憂愁一下子消失了個幹幹淨淨，立馬眉開眼笑地說：

“吓死我了，以為你癔症了呢，你這才正常嘛。”

“說吧。”蘇揚挑了挑眉，“剛剛那哥們誰啊，你暧昧對象？”

周妄聞言擡起眼睛，蘇揚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但好奇心實在是太過強烈，他頂着這目光又繼續說。

“我知道你是那個。”蘇揚小聲說，“我感覺的到，你也知道同性戀之間還是存在着一點雷達的。”

周妄微微驚訝，挑了下眉頭，“你也是？”

蘇揚點頭如搗蒜，毫不避諱，“是啊，我還玩小藍呢，你玩嗎？”

“不玩。”周妄語氣頓了頓，緩緩開口，“我不是一直喜歡男生，是只喜歡他，我對男生、女生、任何人都不感興趣。”

“啊。”蘇揚眨了眨眼睛，“那他是你？”

周妄慢慢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前男友。”

蘇揚一瞬間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束起來了，這人的眼神怎麽看着都不像是在說一個普通前任啊，倒像是在談及到自己心愛的、隐秘而珍貴的所有物一樣。

“現在不是了。”周妄彎起唇角，“現在是現男友。”

……這人居然又笑了！

蘇揚嘴角抽了下，感覺自己站着被喂了滿嘴的狗糧，雖然是他先不要臉非要問周妄的，但此時此刻的心情還是和哔了狗一樣。

結果沒過多久，蘇揚就親眼見到了那個視頻裏的男生。

男生皮膚很白，好看的眼睛微微下垂，眉眼溫溫的，又很漂亮，看上去就很好相處。

此刻正站在他們宿舍門口張望，時不時低頭看下手機。

蘇揚沖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男生詫異地擡起頭，眼裏有一瞬間的驚愕。

“啊…我是周妄的室友，上次你倆視頻的時候我正好從宿舍裏出來。”蘇揚連忙收回手站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吓到你了吧，抱歉啊。”

付璨星搖搖頭，“沒事沒事，我正好在等他回來。”

“他被導師留下來了，常有的事。”蘇揚語重心長，“我們的學院之光啊。

付璨星沒忍住笑了，“是麽。”

“那當然。”蘇揚挑了下眉，“哦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我叫蘇揚，蘇州的蘇，揚州的揚。”

付璨星樂了，“你這名字結合了兩個地啊。”

蘇揚比劃了下，“我爸蘇州的，我媽揚州的，這不一結合就成了我麽。”

付璨星覺得他很有意思，笑了笑說，“我叫付璨星，付是單人旁一個寸，璀璨的璨，星星的星。”

“你的名字可真好聽。”蘇揚老神在在地嘆了口氣，“不像我的名字那麽潦草。”

付璨星笑笑沒說話，起了個寓意好的名字又有什麽用呢，不還是要把天上的星星禁锢在牢籠裏嗎？

他神色慢慢淡了下去，沒什麽情緒地垂着眼皮。

“星星！”

背後一陣風被帶了過來，他的手腕被一只冷白修長的手握住，後者微微用力，攥緊了他垂着的手指。

一道颀長的人影出現在視線裏，對方略微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輕聲問：

“怎麽了？”

付璨星的心顫了一下，微微偏過頭，唇抿了起來，“回去再說。”

“好。”周妄擡起頭看向一旁的蘇揚，對方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有點懵懵地看着他們兩個，于是開口問他，“你怎麽沒進去。”

蘇揚也沒多想別的，把注意力轉了回來，“哦，剛碰見你朋友，我就和他說了幾句話。”

周妄嗯了聲，握着付璨星的手緊了緊，指腹又在他的手心裏輕輕按了按。

付璨星突然覺得眼睛有點泛酸，把頭偏了偏靠在周妄的後肩處，鼻尖裏嗅到了熟悉的冷淡氣息，才讓他從方才不好的情緒裏慢慢抽離出來。

周妄不動聲色地把付璨星遮了起來，把手裏的材料遞給了蘇揚。

“進去吧，外邊太冷了。”

“哎呦，你還幫我把資料帶回來了啊。”蘇揚接過去後翻了一下，“謝謝了哈。”

他說完就推門進去了，剛進去沒一會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又忙着去掏手機，看了眼消息沒忍住罵了句“我擦”。

“我做的那個實驗數據有個問題。”蘇揚哀嚎了一聲，“導師讓我現在過去修改。”

周妄把付璨星帶到他的床位，把人按着坐了下來，聽到蘇揚的聲音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他已經喊了好幾個人過去改了。”

“我去！”蘇揚把脫下來的外套又穿了上去，“那我走了啊。”

周妄點點頭，看着蘇揚沖出宿舍後，他又将視線重新放回付璨星的身上，蹲下來自下而上地注視着他。

“星星，出了什麽事情，告訴我好嗎？”

付璨星垂着頭，很小聲地說，“沒什麽，只是想起了家裏的事情……很矯情吧，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周妄的心抽了一下，他慢慢握住付璨星蜷縮的手指，輕柔地揉了揉，嗓音瞬間有些啞。

“怎麽會？”

他把臉貼在付璨星的手背上，側目看着對方的眼睛，“我難過還來不及。”

“我知道你頂着的壓力很大。”周妄輕聲說，“我很開心能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不希望這樣因此給你帶來壓力和煩悶，我希望你笑，希望看見你無憂無慮，但我現在好像還是做不到……反而讓你又陷入了那個壓抑的環境裏。”

“對不起。”周妄彎下腰抵住付璨星的額頭，“沒能讓你一直開心。”

付璨星終于忍不住流下眼淚，擡手去摸周妄的臉，抽噎着開口。

“是我對不起你，自顧自地闖入你的世界，然後又自顧自地把你丢下，你等了我這麽久，還是你跑去我的學校找的我啊。”

周妄憐愛地吻了吻他的眼尾，“愛是時常覺得虧欠，這說明你愛我，星星。”

“無論如何，我都在你的身邊。”周妄道，“你不是一個人了。”

付璨星的心再一次被溫柔地撫平，他仰起頭親了親周妄的嘴角。

“我知道。”

他知道他不再是一個人。

不用再荒蕪地熬過寒冷的冬季，不用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那個人的愛溫柔包涵，無聲卻又經久不息，會在下雪天牽起他的手，也會給疲憊乏累的他一個擁抱。

讓在這條路上麻木地走了不知道多久的他，終于可以停歇下來，喘一口氣，覺得自己原來還活着。

他會一直在他的身邊，陪他走完這條路，和他一起去面對那些未知的坎坷和挑戰。

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