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KISS×24

KISS×24

房門打開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明顯，遲意立刻從床上彈起來，一手上摁開了床頭的燈。

暖黃的燈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麽暧昧朦胧。

“你怎麽進來的——”遲意話說到一半，頓了頓。祝渂站在玄關，半個身子藏在陰影裏。

“我向前臺要了房卡。”

咔噠。

祝渂反手将房門上鎖，每向房裏跨入一步，氣氛都比剛才冷凝片刻。四周仿若有道無形的氣場，盡數氣壓全部往這邊壓來。

遲意心裏咯噔一聲。

“前臺居然會給你。”他雙手撐在床邊，半條腿從被子裏伸出。

“我跟他說你和我換房間了，但是房卡被我丢了，需要新的。”

這麽蹩腳的理由。遲意蹙眉，覺得這酒店前臺真是好不靠譜。

祝渂沉沉地盯着他，“你現在要去告發我嗎，用什麽理由？”

他一字一句道，“說我居心叵測，半夜爬你床？還是約炮走錯房間，打擾了遲老師睡覺？”

遲意無聲睨他一眼：“你說話非要這麽嗆嗎。”

“那說點好聽的。”祝渂夾着房卡，手指一轉，動作娴熟地揣進兜裏，順手将手機掏出來，低頭點了兩下。

嘟——嘟——嘟——

通話鈴聲響過三聲，電話被人接起。梁聲禮貌客套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響起：“祝哥。”

遲意垂下眼，空懸的腳沒踩着地，腳趾無意識蜷縮。

祝渂淡淡嗯了一聲，将音量調到最大。

梁聲說：“祝哥，遲意老師在您身旁了嗎？”

聽他提及自己，遲意頓了頓，但是沒擡頭，也沒吭聲。祝渂半垂着眼皮，看着他。

“我現在在他房間裏。”男人的聲音冷淡又平靜。

梁聲便從容道：“遲意老師您好，我是梁聲。”

遲意沉默了一會兒，說：“梁老師，你好。”

梁聲頓了頓，道：“我想和您澄清一下，我和祝老師并非像大家私下傳的那樣。因為某些原因，我也是剛剛才聽說這個傳聞，真的很抱歉沒有及時澄清，讓您誤會了。”

祝渂挂了電話，單手揣進兜裏，将眼前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遲老師。”他低聲道：“你不好奇昨天我因為什麽事耽擱了嗎。”

遲意別開頭，“我不想聽。”

祝渂說：“可是我想說。”

“陸淮你知道吧？梁聲和他的關系，和咱倆差不多。就在昨天，他們兩個鬧掰了，要斷。”

遲意倏地扭過頭，祝渂目光瞧得真切，暖黃的燈光在他鼻翼兩側打下厚重的陰影。

“所以遲意，你也想我們變成他們那樣嗎？”

“沒。”遲意皺眉，下意識否認，但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手指蜷在床邊，眼神觸及到對方的瞬間，又似被燙了一般火速移開。

遲意舔了舔唇，道：“我知道不該誤會你，但我就是……”

他沉默。

這個話題并不是他預料中的。他也想不通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明明，離開上海之前還好好的。他們還約定好了下一次。

突然間，事情的發展變得超出掌控範圍，不知從何時起…

良久之後，遲意聽見自己聲音悶悶的，帶着濃濃的嘲意，以及自暴自棄。

“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吧，我脾氣挺不好的，性格也怪，還有潔癖和強迫症，本身就不是個完美的人。”

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于自己。

“我就是愛發脾氣，愛猜忌，多疑，而且還雙标，要求別人做的事自己卻不一定做得到。我真的很差勁，你要是煩我了，可以直接跟我說，至于我是不是想跟你斷。”

遲意聲音越來越低，沉默，最後說：“我只能說，如果你有這個想法，那麽我尊重你的選擇。”

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直接沒了聲兒，房間裏安靜無比，每一秒時光像是被拉得很長。

遲意低着頭，臉上沒什麽表情。

“是麽。”祝渂扯了扯唇，往前一步，落下的身影剛好能整個兒罩住床上的人。

“你對經紀人還有助理脾氣也不好，性格也怪？你對同事、朋友也是愛發脾氣、胡亂揣測他的生活？你對別的人也雙标、也多疑？”祝渂低頭看着他：“是不是？”

“你不是。”根本沒給他時間考慮或者回答，祝渂聲音冷靜而篤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并非像你說的那樣不堪。你只是……在意我。”

他輕聲重複道：“遲意，你在意我。”

電影《ROAD（歸路）》的官宣，話題#遲意祝渂出演同性題材電影#直接引爆熱搜，微博服務器變得異常卡頓。

#遲意祝渂#、#ROAD（歸路）#、#林澎操刀新電影#、#遲意祝渂到底在沒在一起#、#餘聲是誰#、#林澎新電影除主角外全部啓用新人#等話題依次排列在後面，整整齊齊。

[啊？？？？？？？？？？]

[啊不是吧，這是在2023年？？我沒看錯吧？？？]

[日，有生之年！]

[所以之前他們倆被拍到是因為這個吧，不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別的理由能讓這倆冒着兩家粉絲打架的風險一起聚會，肯定是在見導演吧]

[林澎對遲意有知遇之恩，他接這個電影的理由我姑且還能接受。但是祝渂是為什麽？他一個模特？要來拍電影？還是這種題材？他想幹什麽，一點不藏了？]

[你都說出來了你覺得是為什麽，可能“國民老婆”時尚圈待累了準備進擊娛樂圈了呗。他的那群腐女粉絲和gay圈“男友”們瘋狂得很，拍這種題材不更好壓榨他們。況且又是搭檔遲意和林澎，踩着熱度上去，不得直接飛升？]

[就祝渂那張臉，保不準被誰誰誰幹過，才能拉到林澎的資源。據我所知，林澎用人要求極其嚴格，不這樣的話他怎麽能搭上林澎這條大船？]

[抛開別的不談，其實這兩人拍得海報還挺有那麽個意思。草，感覺上來了。]

[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臉我先說，從爆出緋聞的那一刻我就想說了，無論是顏值還是人氣這兩人簡直配一臉好嗎！！！！]

[畢竟那可是老公老婆~]

[就是啊！！！之前所有人都在罵我還特別不理解，那可是兩個神顏，光是站在那就已經是上帝的恩賜了，怎麽還有人挑刺啊！！我不理解！！]

[罵的其實都是兩家的唯粉吧，真路人其實都挺嗑的。祝渂那張高貴聖潔的臉就應該讓我們遲意這種絕世瘋批去破壞，把他摁在地上釀釀醬醬。就是愛看一些高冷禁欲白月光被拉下神壇……]

[那可是全國人民的老公和老婆，赤、赤雞！我兩家都愛，雖然被戴了綠帽，但我好爽，媽的。]

整個微博廣場全都炸了，是人是鬼都在湊熱鬧，只有遲意祝渂兩家粉絲宛若被偷了家。

王米米帶着後援會就沖向了廣場。

[別來沾邊！！！遲意獨美！！！！]

[那些嗑遲意和祝渂的人是瘋了嗎！忘了他家粉絲是怎麽對我們家哥哥的了嗎！！]

[對啊對啊 祝渂之前點贊微博內涵我哥，截圖還在呢，需要我們放出來對峙一下嗎]

[真是服了這群同人女，什麽都嗑只會害了你們]

[既然上熱搜了，那不如來關心關心遲意新劇《我們的夏天》吧，最近就要上映，入股不虧！！]

粉絲們當然都站在自家偶像這邊，那些冒出不同聲音的人要麽脫粉，要麽被壓了下去。固然也有人對這項決定感到不滿，但也是私下裏向工作室質問。

明面上，氣勢不能輸，陣型不能亂，不能叫別家看了笑話。

而祝渂粉絲呢。

一開始聽說和遲意演電影，他們是一個勁的反對。在聽說是同性題材電影後，所有人一致反應：啊？？（雙眼冒金光版）聽說裏面有很多吻戲甚至是床戲後，所有粉絲：！！！！還有這好事！！！！

這也吃太好了吧！！！

崔阮打電話過來時，祝渂剛從遲意房間回來，準備去洗個澡。

“你怎麽不轉發微博？還有，你密碼是不是改了，工作室的人登不上。”

祝渂嗯了一聲，說：“以後都我來管。”

就是不讓登而已，崔阮也不太在意。相比這個，她的表弟更喜歡發言自由的ins。

“行，那你記得上線轉發一下微博，就你沒轉了，網上本來就傳得亂，別回頭又讓人說跟劇組不和。”

祝渂說：“我知道了。”

挂完電話，祝渂登上了許久未登的微博。

#遲意祝渂到底在沒在一起#話題底下，有人評論。

[管他在沒在一起，反正我嗑。在一起了，為什麽不能嗑，沒在一起最好，嗑一下又怎麽了，他們演來就是讓我嗑的。]

遲意粉絲剛剛在底下罵罵咧咧地幹完仗，扭頭就發現自家偶像又被人碰瓷了。

「@Jumin Nikolaus：

我也很高興遇見你。//轉發自@遲意的微博：很高興遇見你，陸橋…………

放下手機不過一分鐘，崔阮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祝渂早已進了浴室，沒聽見。

手機響了一會兒，直到自動挂斷。

下一刻，崔阮的微信雖遲但到。

【崔：？？？？？？？？？？？？】

【崔：要不要睜大眼睛看看你轉發的什麽？？？？？？？】

-

拍完定妝照後有七天的休息期，一周後進行全劇組的第一次劇本圍讀，接着舉行開機儀式。

日子已經選好了，林澎找人算的良辰吉日。

這段時間，遲意工作排得滿，已經搬離酒店回到上海，之後還要回來就沒怎麽收拾行李。進組之後大部分時間酒店劇組兩點一線，那些實在推不掉的工作都被提前了，每天各地跑通告，實際上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

跟着連軸轉的沫沫和陳哥都快遭不住了，回頭一看遲意，竟還有精神跟楚熙約着打游戲。

“遲哥精力好旺盛。”這是沫沫一覺睡過去前唯一的想法。

游戲裏，楚熙依舊玩個輔助想混分。他玩明世隐，加上遲意的李元芳打野，咔咔贏，沒輸過。王者榮耀中，明世隐、瑤、蔡文姬這三個英雄是有名的軟輔，所謂的軟輔就是身板脆，輸出依靠隊友。

最近幾個版本，開始流行李元芳打野，這個英雄原本的定位是射手，不知道誰起的頭，明世隐+李元芳的打野組合在中低分端基本無解。刷野速度快、gank能力強，不失為雙排上分的絕佳選擇。

麥裏，楚熙十分鐘有九分鐘在吐槽自己待的那個劇組條件有多不好，嚷嚷着要請假！要礦工！

剛開工那會兒，遲意看過楚熙拍的視頻，其實環境還不錯，但楚少爺金貴，丁點兒苦不想吃，而且幹事三分鐘熱度，要死要活地嚷着要拍戲，真拍了沒幾天又覺得苦，搞得他經紀人每天供菩薩似的将人供着，生怕少爺哪天想不開真去解約了。

不過吐槽歸吐槽，楚熙可沒幹過一次違背合同的事，他只是口嗨，發發牢騷。

“遲小意，你真的好狠心，前兩天給你發的微信你是真的一條不回啊。”

電影剛官宣那會兒，楚熙跟着組裏去一座山裏取景，信號不好，第二天出來才得知這條勁爆消息。他一連發了好幾條微信過去，其實也不是多麽重要的內容，無非就是八卦，還有一兩分的抱怨。

“我你都瞞着，不夠意思啊朋友。”楚熙今天沒戲，躺在酒店裏休整。單手操作單手喝水，随口道：“你把美人微信推給我呗？”

遲意刷野的動作一頓：“你要他微信幹什麽？”

“我問問他怎麽想的，居然敢跟你和林導拍戲。”這兩人可是出了名的難合作……

楚熙說，“要不你幫我問？”

遲意面無表情：“自己問。”

楚熙樂了，撇了撇嘴：“自己問就自己問，但是你得把他微信給我啊。”

遲意還是那個态度：“自己要。”

自己要就自己要，又不是沒途徑。

這局游戲結束，楚熙就鬧着不玩了，遲意以為他有事要忙，再加上自己也快到了，順口就答應了。下了游戲，遲意點開微信，強迫症迫使他将每個紅點點都點掉。

剛一點進朋友圈，刷新一條動态。

【楚熙：你們誰有祝渂好友？推我一下。】

遲意當即截圖私聊他：？

楚熙納悶：【不是你讓我自己要嗎？】

遲意覺得這人腦子可能有問題：【你就是這樣要的？】

楚熙：【那不然呢，我該怎麽要？】

我他麽是讓你下次見面當面要……遲意無語片刻，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個形容詞來形容好友這二百五的操作，最後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過去。

上次陳哥說的鯊魚直播gg宣傳片被挪到了今天，拍攝地點在杭州。車子開到了目的地，陳哥一下驚醒，叫醒了還在補眠的沫沫。小姑娘打着哈欠下車，再次被她哥神采奕奕的樣子深深震撼到。

“……遲哥，你都不累嗎？”

遲意不覺，回頭道：“你要是累可以先回酒店休息。”

“不行不行，我是助理，我得跟着您。”沫沫連忙擺手道。哪有老板還在上班助理先去休息的道理，這要是被粉絲們給知道了，還不得罵死她。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稱心的工作，就是給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反正今天已經是最後的行程了，早點休息晚點休息都一樣。

遲意也不強求：“那行，進去之後點杯咖啡提提神，順便看看陳哥要喝什麽，我請客。”

這次行程是公開的，拍攝場地外頭早已圍滿了粉絲。遲意在保安的帶領下，一邊往裏走，一邊囑咐大家注意安全。

這時候看到實時新聞的楚熙聞風而來：“你真要代言鯊魚了？按照他們的尿性，不會讓你cos什麽游戲英雄吧。讓我想想，大熱游戲那麽多，會是啥呢……”

鯊魚直播的用戶幾乎都是二次元網民，不是游戲就是動漫。

游戲區內直播的大熱游戲有很多，英雄聯盟、PUBG、人類一敗塗地等等……

總不會是讓他cos人類一敗塗地吧？

“……”遲意說：“你想多了。”

進入拍攝場地，騰訊方的負責人早已在門口等待。

“遲老師好，您終于來了，我們公司可是很期待與您的合作。”

遲意語氣客套地同這位負責人講了兩句，跟着他往化妝間走。

光是化妝就花了一個多小時。遲意戴着假發、美瞳，瞧着鏡中的自己樂了半天，跟個非主流似的。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精挑細選好幾張，卻猛的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可以第一時間分享的人。

楚熙不算，雖然可以，但欲望不是那麽強烈。

莫名的失落。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以前也這樣，但這次似乎就感覺怪怪的。遲意不是個分享欲旺盛的人，但不知何時起，卻懂了那種心情。

一天接一天的忙碌，他把自己壓進工作裏，試圖不去考慮那些超乎他掌控的東西。仿佛他不想，這些就從未存在。但相冊裏躺着的自拍，拍照時不自覺尋找最好合适的角度，拍完照花費心思的篩選，莫名其妙生出的空虛感無不在無聲訴說着，不，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要知道，他以前發微博和朋友圈都是随便拍了，草草了事。

微信裏置頂聯系人依舊，但它有一段時間沒動過了。

聊天框裏，還能看到拍攝定妝照那天晚上，對方發過來的那句“我們談談。”

談談，談什麽呢。

最後什麽也沒談好。

化妝間的門被敲響，遲意說請進。門開了，但來人卻不出聲，遲意莫名其妙，放下手機扭頭看過去，看到剛剛還想着的人突然就出現在眼前。跟做夢似的，刷的一下。

遲意人還沒反應過來，表情呆呆的：“你是真人？”

等了半天也沒想到會是這句話作為開場白的祝渂一怔，進門前的緊崩感莫名就松弛了。

“遲老師以為呢？”

他的長相本就是清冷那一挂的，聲音也偏冷質，沒什麽表情往門口一杵，不熟悉的人會覺得不好招惹，甚至在猜想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這個時間，化妝室裏還有別人，化妝師、劇組助理、場景編劇等等，個個伸長了脖子瞧熱鬧。

遲意從怔愣中回神，感覺有些尴尬。餘光瞥見工作人員八卦的眼神，自覺這裏不是說事的場合。

“來找我的？出去說。”遲意起身，對旁邊的劇組助理道：“我出去一下，沒問題吧？”

很正常的詢問，但配上遲意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落在衆人眼裏卻成了即将噴發的火山，所有的平靜都是将來腥風血雨的前奏。

出、出去？這兩人不會在公司打起來吧？

會不會耽誤拍攝進度……

不管了，反正也容不得他說不，出了事也不是他負責。

啊，好想吃瓜……

衆人心思各異，瞧這兩人怎麽瞧怎麽劍拔弩張。

草，原來遲意和祝渂不僅粉絲不和！

遲意帶着祝渂去了外面的走廊，角落的樓梯間一般沒什麽人來，甚至連監控都沒有。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祝渂沒搭話，低着頭，将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眼，“怎麽打扮成這樣？”

兩相對視，空氣中仿佛有什麽被點着了，那一瞬間被拉得很長。

遲意抿了抿唇，靜了好半晌，才問他：“好看嗎。”

突然的，毫無預兆的，無厘頭的。

祝渂頓了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點複雜：“好看。”

“祝渂。”樓道燈光昏沉，遲意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他。

祝渂輕輕嗯了一聲，差點在這兩聲“祝渂”中繳械投降。

太沒出息了。

遲意忽然擡頭看他，眼睛深邃又明亮。

“祝渂。”他又叫了一次。

祝渂耐心應道：“嗯。”

“愛情公寓看過沒？”遲意舔了舔唇，說：“我們存個檔好不好，你原諒我吧，我們不要想那些事了。”

我不想跟你斷。

他伸手輕輕拉住對方的衣角，眼角漫上一抹粉色，期期艾艾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