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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傅雪衣若無其事地輕應了一聲,手指微微收攏。
不遠處,傅聞尋和淩南洲打了過來,然後傅聞尋被傅雪衣一把拉住,連忙勸架:“哥!有長輩在這兒,你還打架呢。”
傅聞尋聞言,扭頭看上一眼,立馬停了下來,輕咳一聲,主動上前行禮道:“師尊,兩位前輩。”
其他人紛紛行禮,傅雪衣站在其中,混了過去,微微垂下目光,卻仍舊能夠感受到謝凜若有若無投落過來的目光。
傅雪衣不知道謝凜究竟看到了多少,他自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
道宗宗主笑眯眯地道:“你們怎麽到這兒來了?”
自己的師尊由自己來回答師尊的問題。
傅聞尋自覺身為師兄,只好上前一步,解釋道:“就幾個弟弟在青雲臺今日的比試結束了,我和淩道友便想着帶他們來參觀參觀,沒成想在此處遇見了師尊和兩位前輩。”
末了,傅聞尋扯上淩南洲,問道:“淩道友,是吧?我們兩個正好給他們小試比劃了一番。”
不算是打架來着。
淩南洲點頭應聲:“是的,就是這樣。”
劍宗宗主道:“你們幾個小輩倒是關系好啊……”
傅雪衣站在中間,既沒出聲解釋,也沒怎麽聽兩位宗主說的好一些話,只是眸光輕垂着,盯着亭子旁邊的湖面。
湖面倒映天光,被微風輕輕一吹,便泛起一層層的漣漪水波。
整個過程之中,亭子外面的傅雪衣沒怎麽開口,亭子裏面的謝凜也沒有開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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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幾人離開之後,傅雪衣走在最後面,漫無目的地聽着前面人的交談。
幾人商議着去城中酒樓吃飯,傅雪衣沒怎麽推辭,便跟着一起去了。
席間點菜的時候,傅雪衣道:“哥哥,我們三個明日都還要比試,就不喝酒了吧。你要想喝酒,就和淩師兄喝吧。”
一頓晚膳過後,在結賬的時候,沈景之終于才找到傅雪衣,詢問道:“今日下午在我們宗門時,你和你師尊……”
沈景之畢竟是第二次見到那位仙尊,并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謝凜其人的真實性情。
傅雪衣微擡眸光,神色略微茫然:“我和我師尊就怎麽了?”
他心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沈景之溫和出聲:“我是想說,平日裏,你跟你師尊的關系也這般……冷淡嗎?”
他斟酌了一下描述用詞。
“有嗎?”傅雪衣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許,只是道,“好像也沒有很冷淡。”
“我師尊他不是修無情道的嗎?在其他人看起來,他的性子可能就比較冷了。”
“那好。”沈景之輕聲笑道,“我只是察覺你今日下午的興致不算太高。”
傅雪衣遲疑應聲:“我在想接下來這三個月的比試,有點兒思憂。”
沈景之聞言,問道:“你明日的比試是什麽時候?”
傅雪衣回憶道:“大概是午時将至。”
“回去好好休息。”沈景之只道。
直到第二日,傅雪衣在贏得比試結束之後,在擂臺前一眼掃到站在不遠處的沈景之,便來到擂臺邊緣,很快跳了下來,語氣驚訝:“沈景之?你怎麽來了?”
沈景之道:“你不是思憂嗎?我便想着來看看你。”
“所以,你昨日才問了我比試是什麽時候。”
傅雪衣轉念一想,想明白了過來。
沈景之道:“你贏了這一場,現在正好是午時左右,要不要去吃飯?”
傅雪衣糾結了一下,便同意了沈景之的邀約。
席間,傅雪衣也問過了沈景之下午的比試是什麽時候,說自己下午也要去了解一下未來對手的比試手段。
沈景之笑着問:“上次在你家訓練場的時候,我們不是比試過一回嗎?你就不記得了?”
傅雪衣反駁出聲:“那都是去年的情況了,今時不同于往日。”
沈景之輕聲嘆說:“是啊,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下午時,傅雪衣按時踩點,到了沈景之所在比試的擂臺前,正巧聽見值守長老宣布比試開始的聲音,心道還好自己沒來遲。
早在好幾年前,道宗特地派人來傅家和沈家檢測資質的時候,跟他靈竅靈脈不通不通的時候,傅雪衣就已經知道沈景之在道修一途上的天賦極高了。
沈景之只是受累于其身體而已。
所以,只要有了那株救命的靈藥,往後的沈景之不會比任何人差。
道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天生道心,對于靈力傳承的感悟超絕旁人。
只要沈景之道心無暇,未來可期……
傅雪衣一時失神,倘若有朝一日那株救命靈藥背後得到的真相被戳穿了出來,沈景之知道那株靈藥是他用自己的身體換回來的東西,沈景之會如何想呢?
一步錯,步步錯。
從三年前在清玄境中的那個夜晚開始,往後的每一步,他好像都走錯了。
可是,他會後悔嗎?
周遭熱鬧至極,傅雪衣站在原處,目光落在擂臺之上,心思卻沉了底。
擂臺之上,值守長老很快宣布擂臺雙方的輸贏,沈景之拱手道:“承讓。”
他轉身走下擂臺的時候,察覺到周遭靈氣在這一瞬的無聲湧動,而後齊聚于一個方向。
沈景之順着靈氣湧動的方向望過去,神色微怔了下,很快上前而去,于傅雪衣周身設下一方聚靈法陣。
那些靈氣飛快聚攏在傅雪衣周身,最終使得他一氣呵成沖破了金丹中期的壁障,成功進階金丹後期。
傅雪衣探查過自己的靈臺之上一片清明過後,方才回神,迎上沈景之關切的目光,出聲道:“我剛才有點兒頓悟,好像一不小心就進階了。”
沈景之道了一聲恭喜,又才問:“頓悟到什麽了?”
“頓悟了……”傅雪衣話音也頓了下,“修無情道真好啊,什麽都不用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随心所欲,事不關己。”
沈景之神情似乎有些遲疑:“你這是受了你師尊的影響?想修無情道了?”
傅雪衣搖頭道:“當然不想。”
“我還以為……”沈景之亦是搖了搖頭,沒将話說完,只是換了個方向來勸說,“你說的這些,不是每一個修無情道的人一定能都擁有的存在,只是你明悟時所想的那個人恰好擁有這些東西而已。”
“傅雪衣。”沈景之輕聲道,“悟道是明己求己,而不是照他求他。”
道修與劍修不同,道心與悟道為修行之根基。沈景之對于明悟這個方面,比傅雪衣要了解得更加深刻一些。
沈景之道:“我看過我們宗門藏書閣中歷來大能的修行手劄,得出一個結論,凡強者,皆是道心可改而不崩。”
“曾有人天賦異禀,一生未嘗一敗,卻始終卡在渡劫境界,至此終身無法再精進半步,直至壽元将盡致死。”
“也有人一生資質平凡,被無數人打敗過,踩在腳下,卻能每逢壽元将盡的時候,突破壁障,修為進階,壽元增長,終成為一方大能。”
傅雪衣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求自己心中所想就好了。有舍必有得,世間大道,最終都會殊途同歸。”
“那你呢?”傅雪衣微垂眸光,低聲問,“如果有舍才有得,你的道心也不會崩潰的,對嗎?”
“我啊……”沈景之笑了下,只說,“可我還不是強者啊。”
傅雪衣一時無聲。
沈景之推想道:“依照我的猜想,需要到達你師尊那樣的境地,應該才可以吧。你師尊倘若有朝一日不再修無情道了,我覺得他的修為與道心也不有任何虧損。”
傅雪衣心道一聲難怪。
無情道說改就改,沒有半點猶豫的。
傅雪衣正思索的時候,沈景之又道:“或許某一日你也可能會得知你師尊與誰結為道侶的消息,也不一定呢?”
“到時候,你會有師娘,你能接受嗎?”
傅雪衣驀然頓住思緒,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該怎麽跟沈景之說?他怎麽敢說呢?
最終,傅雪衣只好“哇”了一聲,含糊出聲:“你怎麽會覺得我不能接受呢?”
沈景之道:“因為你師尊只有你一個親傳弟子。九州各大宗門勢力之中,唯獨只有你們上林春一脈的規矩是只收一名親傳弟子,卻沒有說過師尊不能有道侶。”
“如果真有這樣的一日,你心裏會有落差嗎?”
傅雪衣聞言,下意識反駁:“我怎麽會有落差呢?”
過了好一會兒,他搖頭道:“算了,這不是我現在該悟透的道,你們天生道心是比較通透的,不說這個了。”
沈景之神情微斂,安靜了一會兒,沉默地看着傅雪衣。他向來心思通透,之前三年接觸得少,眼下卻不難看出傅雪衣近段時日裏偶爾的失神與悶悶不樂。
竟然不是因為那個叫賀流雲的劍修嗎?
随後,沈景之笑了下,換了一個話題,建議道:“不說這個的話,那我今日贏了,請你去吃飯吧?”
傅雪衣道:“今日中午,我們不是才吃了嗎?”
沈景之:“中午是你贏了請我,晚上是我贏了來請你,意義是不一樣的。”
“我說不過你。”
傅雪衣咕哝一聲,又跟着沈景之去吃了晚飯才回去。臨分別前,傅雪衣叮囑沈景之,讓沈景之好好專心比試,別來看他了。
沈景之看向傅雪衣,問道:“我送你進去?”
傅雪衣搖頭,先邁步轉身走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謝凜在宗門要送他上學堂早課就算了,現在沈景之也要來送他回住處。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裏,傅雪衣以每日幾乎兩場的比試,開始沖擊青雲榜前百名的位置。
時至春和十四年四月初,原本有資格參加青雲臺比試的修士被淘汰了一大半。
這一日,傅雪衣比試時,遇上一位臨時在擂臺之上進行突破的對手。對方直接從金丹後期直接結嬰,突破至元嬰初期。
這是傅雪衣在青雲臺之争開始後第一次遇見越級的對手,好在此前他于妖族十萬大山挑戰的時候,遇見此等場景幾乎數不勝數,早已經習慣了下來。
因而,盡管是越級一戰,傅雪衣依舊是毫無懸念地贏了對手。
事後,他分析戰勢,心想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大概每一場比試都有可能是越級一戰。
傅雪衣漸入桃花林深處,廣場上的各種喧鬧聲被遠遠地抛卻在了身後。
他走到院落門前,擡手取出鑰匙,将院門打開,邁步走了進去。
幽幽夜色之中,院中的燈火忽地第次亮了起來。
傅雪衣神色微怔,擡眸望去。
謝凜平日裏極少穿深色衣裳,此刻不知道在院中站了有多久,身形颀長,一襲幽藍色長袍似與夜色相融,神秘而幽然。
傅雪衣頓住腳步,驀然想起今日好像又是一個月初。也就是說,他跟這個人已經一個月沒說過話了。
謝凜平靜道:“過來。”
感謝支持,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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