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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傅雪衣下定決心,便察覺到對面那人眼睫微微一顫,謝凜似乎就快要醒來,他連忙移開了目光。
而後,他撿起身旁的一根木柴,往火堆裏戳了戳,才擡眸看向謝凜,出聲道:“師尊?你醒了。”
傅雪衣将手中的木柴丢進火堆,收回手放在膝上,問道:“你養足精神了嗎?”
謝凜看他一眼,知曉這個人還在為之前得寸進尺的事情而心裏計較着呢,便只應了聲,沒多說話。
傅雪衣點點頭,繼續道:“我的靈脈也不疼了。”
謝凜道:“我昨日探查過外界的環境,往北方向有一條河流,沿着河流往上,大概會有人生活過的地方。”
他們要想知道這個世界的情況,自然需要與這個世界生活的人做一些接觸,得到更多的細節信息。
謝凜說及此,看向傅雪衣道:“過來。”
傅雪衣聞言,下意識動了下,旋即意識到自己怎麽能這麽聽話呢。雖然是這樣不情不願地想着,他移向謝凜的動作也未見有半分緩慢,很快到了謝凜面前。
謝凜擡手捧起傅雪衣的臉,指腹摩挲着,神色似乎頓了下,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傅雪衣遲疑:“師尊?怎麽了?”
謝凜松開手,淡聲道:“我教你變換容貌的靈決。”
聽謝凜這麽一說,傅雪衣頓時就懂了剛才這個人的遲疑。
謝凜用靈力用慣了,在想到要改變容貌的第一時間,所想的應該是直接動手幫他改變容貌,結果始一上手,才發現自己煉氣初期的靈力根本無法維序這道靈決的使用。
傅雪衣盯着謝凜此刻神情。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人這副模樣,他暗自驚異又新奇。
半晌,傅雪衣應聲:“好啊,師尊你教我。”
謝凜将改變容貌的靈決教了一遍,開口道:“你試試。”
傅雪衣頓聲問:“那我拿師尊你試試?”
謝凜微揚了下臉,眼睫一閉,意思是任傅雪衣随意施為。
傅雪衣坐在謝凜面前,盯着謝凜這張臉,抿了下唇,問道:“那師尊想要什麽模樣的?”
謝凜簡單答了兩個字“随你”。
傅雪衣聞言,終于上手,捧住謝凜的臉,指尖微動,一抹靈力浮現于他指腹之上。
他動了下手,指腹觸碰過謝凜的眉眼、鼻梁與唇,觸摸到這個人面上每一塊骨,以靈力改變了其面貌。
兩人離得近了,傅雪衣只覺自己的呼吸似乎有些不太穩,只好暫且屏住氣息。等到他完成所有細節修改,他驀然松開手,抽身遠離了些,才松了口氣,恢複如常的呼吸。
“好了,師尊。”
傅雪衣見謝凜睜開眼,便以靈力幻化了一面水鏡在謝凜面前,還補充了一句:“冒犯了。”
謝凜随意地往水鏡中看了眼,語氣極淡地問:“你冒犯得還算少了嗎?”
傅雪衣聽見這話,瞬間撤回了靈力。
那他就再多冒犯點兒。
于是,那面水鏡失去了靈力的支撐,大部分水回歸虛空,卻又極少部分水滴落了下去,灑在謝凜身前衣袍上。
謝凜擡眸看了看轉身為自己調整容貌的傅雪衣,垂手輕輕地拂開那點濕潤的水跡。
好半晌後,傅雪衣摸索許久,終于轉過身來,看向謝凜,問道:“師尊,怎麽樣?”
謝凜聞言,望過去,看着此刻的傅雪衣。
傅雪衣本身的容貌偏漂亮與精致,多豔色,氣質偏清冷,像雪中紅梅。現在經過傅雪衣自己的調整之後,壓下奪目的豔色與漂亮,歸于一種冷冷淡淡的清秀。
傅雪衣嘀咕道:“我總覺得哪裏有些別扭……”
謝凜擡起手,泛着微涼的指腹點了點他的眼尾,道:“你的桃花眼。”
傅雪衣偏頭看着謝凜,目光茫然。
謝凜平靜道:“太漂亮了,勾魂攝魄,惹眼。”
“哦。”
傅雪衣反應了數息,低下頭去,一邊擡手繼續變換眼睛形狀,一邊在心裏咕哝這個人連這話都說得出來,自己的眼睛是天生這形狀,又不是故意勾人的,明明是盯着他眼睛看的人不正經,多想了。
“好了。”
傅雪衣将自己的桃花眼變換成了一雙微圓的杏眼,使得自己外表更加不具有攻擊力,而平平淡淡。
他起身弄滅了山洞中的火堆,将此地所有的生活痕跡都給磨滅之後,才離開。
山洞外,原本應該是大亮的天色,此刻卻依舊暗淡,黑壓壓一片,像是要下一場傾盆大雨的樣子。
傅雪衣剛啓唇,喊了句“師尊”,便被謝凜及時叫停。
謝凜道:“不要叫我師尊。”
“嗯?”傅雪衣神色微頓,旋即才反應過來。
他們畢竟是來到了異界,一切言行都得萬分謹慎,若是此界沒有叫師尊的說法呢?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沿着那條河流順勢而上,很快找到了位于河流附近的一個村落。
下午時,小橋流水,日薄西山。
外出勞作的人大多都已經歸來,婦人于河邊浣衣,孩童在不遠處嬉戲玩鬧着。
在附近山上打獵的獵戶背了今日豐收的獵物歸來,吆喝着自家人回去。
沒多久,有人慌慌張張地大喊道:“張大娘,你家那位在打獵的時候受傷了!”
被喚作是“張大娘”的婦人一聽這話,将浣衣盆往旁邊一扔,立馬站起身來,往村外跑去。
通知消息的那人還繼續道:“不過,你家那位運氣好,被兩位長得好看的仙人給救了……唉我還沒說完呢,張大娘!”
張大娘緊趕慢趕跑到村口一看,便看見一起上山打獵的好幾位獵戶正圍聚在一起。
她撥開人群,看了一眼,發現張橋好好的,一時有些納悶,問道:“這是咋回事兒啊?不是說你受傷了嗎?”
張大娘轉眼一瞥,便看見不遠處站着兩個相貌驚為天人、像是仙人般的人物。
周遭人好一通解釋過後,張大娘才理清了其中的經過。自家那位上山打獵,在上山瞧見了稀奇獵物,追逐過程中不小心深入,從上山跌落了下去,幸虧遇上了兩位仙人,其中一位仙人出手将人給救了下來。
兩位仙人因故初來此地,原是想要問路去最近的城鎮。
張大娘盤算一番,合計得明日一早才能去附近的城鎮,便邀請這兩位仙人住在自己家。
路上,張大娘語氣小心謹慎地詢問道:“兩位仙人,不知兩位仙人姓什麽?”
“我姓謝,叫謝一。”傅雪衣随口給自己編了個名字,又提了一句旁邊的謝凜,“他也姓謝。”
張大娘也不知道這個名字究竟是哪兩個字,只是聽見這兩位仙人同姓的情況下,恍然大悟,道:“原來兩位仙人是夫夫啊。”
傅雪衣還未曾來得及說出口的一句“他是我哥哥”,便驀然噤聲在唇舌之間。
在遇見這個獵戶之前,他和謝凜約定過,來這個村落主要打探消息,不外洩己身過多消息,對方認為是什麽,他們便順着對方的話承認地順下去。
“對。”
傅雪衣應了聲。
原來異界也說夫夫,他知道了。
張大娘繼續道:“我家那位平日裏就是比較粗心馬虎,這次不是兩位仙人碰巧路過這裏,怕是要沒命了啊。”
路上,張大娘見這位謝一仙人比較好說話,自己又是絮絮叨叨的性子,便多說了好一些話。
末了,她才小聲地問:“謝仙人,你家那位是不是不愛講話啊?”
“我家那位……”
傅雪衣溫和地笑了下,輕聲解釋說:“他的确不怎麽愛和外人講話。”
張大娘擺擺手,出聲道:“沒關系,不愛講話,說明老實啊。老實懂得疼人,一切都好。”
傅雪衣跟張大娘一邊話家常,一邊觀察着村落中的環境與其他細節。
直至到了張大娘院落中,張大娘一番熱情招呼過後,傅雪衣與謝凜順理成章地暫且落腳此處。
張大娘給兩人安排了一間幹淨的房間。
傅雪衣于房間中設下隔音法決,才看向謝凜,開口道:“他們好像都不懂修行,對于有靈力的人,都稱之為是仙人。”
這個村落偶爾會有“仙人”經過,但是整個村落所有人都沒有半點靈力,也不懂修行。
傅雪衣感知到此地也并非是靈氣極度匮乏之地,這些異常難道也是因為天道失衡所致?
他正思索時,聽見謝凜道:“我看不透他們的骨齡。無論是白發蒼蒼者,還是幼齡稚童,其骨齡都很模糊。”
傅雪衣遲疑,這的确是他所忽略的細節。
因為他修行之年尚少,所以并未考慮過這群不能修行的村民會有不符合外表的骨齡。
“這是為什麽?”傅雪衣有些好奇。
謝凜解釋:“此界天道傾墜,法則徹底混亂。或者是有別的緣由。”
這時候,張大娘來敲門。
傅雪衣轉身将門打開,看向門外的張大娘。
張大娘略顯局促地問:“謝仙人,我沒打擾到你們吧?就是我們村子裏的人聽說來了兩位仙人,都吵着說要來我家,大家都把自家的小孩兒帶來了,想讓兩位仙人看看能不能修行。”
也就是說這個村落的人曾經也是有過能夠修行的例子。
傅雪衣暗忖瞬息,答應了下來,出聲道:“我可以幫忙探查一下,至于我家那位……他不喜見外人。”
說罷,傅雪衣回頭看了一眼謝凜,随張大娘來到院中,看見了村中各家帶來的小孩兒。
他在探脈過程中,随意問了句面前孩童的父親,得知在他們年幼時也曾有仙人來這裏為大家測過修行資質。
這位父親說自己被另外一位仙人探過脈,被斷定為沒有修煉資質。
傅雪衣順勢提出先為這位父親再探一探脈。
他經過對比之後,發現這位父親靈竅與靈脈已開,卻被此前的仙人斷定為無法修行。
真奇怪。
傅雪衣一邊思索,一邊去探旁邊孩童的靈竅與靈脈,發現與這位父親的靈脈幾近是完美複刻、一模一樣。
傅雪衣探完所有孩童的靈脈,驚疑地發現這個村落所有人的靈脈都像是出自同一副雕刻模板般,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區別。
都出自一個靈竅與靈脈,父輩無法修行,後代自然無法修行。
在九州,修士一共有一百零八處靈竅與靈脈,但是各人靈脈與靈竅卻都有細微的差別。
事後,傅雪衣在屋內跟謝凜提及此事時,疑惑道:“這裏真的很奇怪。”
“我在探脈的時候,問過那些孩子一個問題,倘若能夠修行,大家最大的祈願是什麽。”
“他們的回答各式各樣,卻都離不開一個地名。”傅雪衣道,“神都。”
他們或是說想去神都當守衛,或是想去神都做生意,或是想去神都做侍者。
也就是說,在他們的長久的認知裏,神都是一個只有修行仙人才能去的地方。
這個村落的人對于“仙人”的态度,是幾近如神明,他不需要過多試探或打聽,便能得知很多廣為人知的消息。
傅雪衣神情頓了下,繼續道:“我還意外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這裏所有人的壽命都是兩百歲。”
無論是微弱如凡人,還是強大如神都天算子,所有人的壽命都是兩百歲。
這裏,沒有長生一說。
感謝支持,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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