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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傅雪衣頓了下,還在思索究竟該不該講實話之時,謝凜突然将他抱了起來。
他神色驚住,問道:“做什麽?”
傅雪衣原本是要出門的,現下被謝凜抱回院中,才被放下。
謝凜将人安放在院中,淡聲解釋:“跟你說說話。”
院中早已經布置好了隔音陣法。
傅雪衣坐在院中椅子上,神情遲疑着,很快被謝凜塞了一杯溫水過來。
他垂眸喝了一口水,才出聲道:“你跟我是不一樣的,地位、經歷和際遇,世人看待的眼光。他們不會覺得上位者失德,只會覺得是……”
傅雪衣聲音微微凝滞。
他想,其實本來就是如此,一開始就是他先招惹謝凜的。
謝凜打斷了他的思緒,問道:“你覺得我會放任你一個人去承受那些壓力嗎?”
“就算你能為我抵擋住所有人的議論壓力,可是……”傅雪衣下意識反駁,“我所親近的人呢?”
“對待其他人,你可以以實力與地位碾壓,連我親近的那些人,你也想用絕對的地位進行壓制嗎?”
他不想因為謝凜一人,而讓自己衆叛親離,落得自己最終只有謝凜的下場。
說到底,還是他太過懦弱,沒有面對謝凜這一份真心的勇氣。
謝凜問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會讓你衆叛親離?還是我哪裏不夠好?”
傅雪衣輕聲道:“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沒有關系。你沒有什麽不好的,相反的是你很好。”
無論是當師尊,還是別的什麽身份,謝凜都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謝凜問道:“倘若我可以掃平你所有的後顧之憂呢?”
傅雪衣沉默瞬息,開口道:“我覺得一輩子太長了,但是道侶是一個沒有反悔的身份。”
異界沒有長生一說,可九州有。
尤其是對于謝凜而言,謝凜的一生可以足夠漫長。若無意外,等謝凜飛升之後,更是長生。
可是,謝凜對他要求的就是一輩子。
謝凜看着傅雪衣,明白了傅雪衣的顧慮。
是他太認真,又把傅雪衣逼得太緊。
謝凜道:“你喜歡及時行樂,并不想負責長生後續漫長的歲月,不被束縛。”
所以,這個人當年可以毫不猶豫地舍己為人,為一株靈藥而和他做那一夜的交易。
那時候,傅雪衣的想法一定是他們不會再有其他後續的交際,因而後來在豫州神城那座橋頭之上,傅雪衣在見到他的時候,才會那樣的害怕。
這也是後來傅雪衣找他求修煉之法的緣由之一。傅雪衣覺得他渴求的是欲,是身體的交歡,而非是培養感情。
傅雪衣把那三年當做是一場時間更加漫長的交易。是交易的話,傅雪衣就覺得總會有結束的時候。
年初時,傅雪衣提出這場“交易”結束的時間。
他當然會生氣。
謝凜并非愚鈍之人,問道:“你不想要道侶這個身份,不想負責,只想要和我行魚水之歡?”
傅雪衣噤聲。
好半晌後,他應聲道:“你說得沒錯。”
他不想要那個道侶身份。
“過來。”
謝凜出聲道。
今日這番談話,對于他而言,簡直是自讨苦吃。
傅雪衣擡眸觀察着謝凜此刻的神情,然後站起身來,慢吞吞地靠近對面的謝凜。
謝凜沉着眸光,擡手将傅雪衣拉進自己懷中坐下,低頭吻了上去,重重地壓住傅雪衣微張的唇瓣。
傅雪衣欲起身,卻被謝凜死死按在懷裏。
謝凜沒了修為,還這麽霸道……依照他現在的修為,明明可以反抗的!
是他不想反抗嗎?
傅雪衣擡起手,輕輕地推了下謝凜的胸膛,卻很快沒了多少力氣,被這個人親得意識迷迷糊糊的。
待到唇分之時,傅雪衣清亮的眸子裏浮着極淡的水霧,連眼尾都泛着微微的水紅。
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謝凜低聲道:“你願意跟我行魚水之歡,就是有些喜歡我。”
傅雪衣迷糊的思緒差點兒被謝凜這句話給繞了進去。他疑惑地反駁道:“什麽啊?”
謝凜理所當然:“那日,你說你已經明白了情和欲是不能分開的,今日又承認願意跟我行魚水之歡。”
謝凜反問:“你自己想想,難道不是這個道理?”
傅雪衣茫然心說,道理是這麽想出來的嗎?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兒的地方?
謝凜抱着傅雪衣,将下巴擱在這個人肩窩,肯定道:“你只是不夠喜歡。”
傅雪衣神情沉默。
“沒關系。”謝凜心中終于舒坦,自說自話,“我可以等你足夠心悅我的那一日,不再有後顧之憂。”
話都讓謝凜給說完了,傅雪衣反應過來,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該再勸說些什麽。
謝凜是他勸得動的人嗎?
當然不是。
他阻止不了謝凜。
傅雪衣心中隐隐約約冒出來一個念頭,就算這輩子不跟謝凜結為道侶,依照謝凜霸道的性子,自己好像也注定會跟這個人糾纏一輩子。
那還有什麽區別呢?
從前,他會覺得那一定是一個沒有任何期待的黑暗未來,被這個人掌控了所有。那現在他還會這樣覺得嗎?
傅雪衣頓了聲,心裏好像有什麽陷了進去。
他推開謝凜,站起身來,語氣幹巴巴地說:“你要這麽想……那就這麽想吧。”
傅雪衣轉身跑進了房間,徒留謝凜一人在院中。
謝凜垂眸思索着什麽。
就在此刻,從天上掉下來什麽東西,在院中發出一道不算太響的砸地聲。
謝凜垂眸望過去,還未認出從天而降的是何物,另外一邊剛沖進房間的傅雪衣便有些緊張地跑了出來。
“怎麽了?”
傅雪衣面上掠過一瞬擔憂,快步走了過來。
“是一只鳥,不必緊張。”謝凜出聲安撫,并問道,“你擔心我的安危?”
傅雪衣怕這個人又強詞奪理說些什麽“擔憂安危就是心悅的表現之一”的話,并未應聲,扭頭往那只鳥掉落的方向走了過去。
那只鳥通體烏黑,不過巴掌大小,尾羽偏長,看起來是一只普通凡鳥,沒有靈力與修為。
傅雪衣秉持着一種懷疑警惕的心态,邁步走了過去,謹慎地将小鳥捧了起來,又觀察一番,才對謝凜說:“看起來是一只無辜掉落下來的小鳥,翅膀受了傷。”
說罷,傅雪衣将小鳥捧至院中石桌上。
謝凜看了眼傅雪衣的神情,問道:“你想救它?”
傅雪衣應聲問:“可以嗎?”
“可以。”
雖然此界修士與九州看起來勢不兩立,但是争鬥不涉及普通人。他們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兩人一路以來,對于此界凡人都并未生出憎恨的連帶情緒,更何況這只是一只普通小鳥而已。
傅雪衣替這只小鳥包紮了翅膀上的傷口,又在院中的樹上給這只小鳥做了一個窩。
時至第二日,這只通體漆黑的小鳥終于醒了過來,它試圖張開翅膀,飛起來,身形搖搖晃晃過後,剛飛出去就又從空中掉了下來。
傅雪衣以靈力,擡手接住了小鳥,輕聲道:“你傷還沒好,先在這裏養着吧。”
小鳥安靜地躺在傅雪衣掌心裏,一雙豆大的眼珠子看着傅雪衣。好半晌後,小鳥發出一聲微弱的叫聲。
“呦呦。”
傅雪衣聞聲,神情一怔。
他還是從來沒聽過哪只小鳥是這麽叫的呢?他從前見過的小鳥都是“啾啾”地叫,哪只小鳥會“呦呦”地叫啊?
傅雪衣聽了好一會兒,将這只小鳥的奇特叫聲,歸結于此界與九州的不同。
他出門時,給這只小鳥買了些吃食。
沒過幾日,小鳥受傷那一側的翅膀便徹底養好。
傅雪衣為小鳥準備了些吃食,裝在此界的儲物袋中,以靈力縮小,輕輕挂在小鳥的尾羽上。
“你的傷已經養好了,該離開了。”
傅雪衣擡手,以手掌捧住這只小鳥,借助一抹靈力,乘風送小鳥離去。
沒片刻,傅雪衣聽見半空中傳來的“呦呦”叫聲,擡眸望去,發現小鳥叼着那個儲物袋,又飛了回來,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傅雪衣輕笑着問:“怎麽又飛回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
說完,他倒先是一愣。
他們二人此刻,才是找不到回家路的人。
小鳥放下那個儲物袋,歪着腦袋瞧傅雪衣。好半晌後,小鳥邁着步子,走到傅雪衣面前,低着小腦袋,輕輕地啄了下傅雪衣的手背。
“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傅雪衣輕聲問道。
小鳥“呦呦”地叫了下,卻像是在贊同般,又啄了下傅雪衣的手。
傅雪衣見狀,怔楞了瞬。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比較受鳥類喜歡的,此前在妖族十萬大山時,便是如此。
此後,傅雪衣又幫小鳥尋了幾次路,這只小鳥卻都沒有離開。
他同謝凜商議之後,暫且将這只小鳥留在了院中。
後來,傅雪衣發現此界其他小鳥也并非是“呦呦”地叫,而是“啾啾”地叫,便給這只小鳥取名為“呦呦”。
秋日将至時,呦呦進入掉毛期。
深秋過去時,傅雪衣發現呦呦掉毛之後,新長出來一根色澤火紅的頭羽,還同謝凜讨論了一番此界鳥類的生長趨勢。
這一日,傅雪衣和謝凜上街去,與街坊鄰裏日常打交道。
這座城池來往的修士雖然并不多,但彼此之間大多都相識。此界修士對于凡人有一種天然的輕蔑感,非修士者根本接觸不到關于修士的有用信息。
傅雪衣二人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成功融入此界修士交流的層次圈。
每隔半個月,便是城中修士聚會的日子。
他們會在城中最大的酒樓包下最豪華的包廂,以展示靈力為進入憑證。有靈力者,無論修為高低,都能參加這次聚會。
聚會上,來往的各方修士會在席間交流各種消息。
傅雪衣與謝凜參加了好幾次這樣的聚會,從中得知了關于此界修士的許多消息。
此界修士無修仙宗門勢力,只有一個盛大至極的修仙皇朝。神都就是這個修仙皇朝最繁華的中心地,但凡此界上乘的修行資源皆被這個皇朝所掌控。
修士想要獲得更多的修行資源,就必須去神都,為皇朝效力。
今日的聚會之中,衆人讨論的便是從神都方向傳來的消息。
有人道:“這個消息在數月之前就已經傳遍了神都,直至今日,才被我們這座荒僻的邊緣小城修士所知曉。”
“祭司府傳出至高級神谕,廣邀天下修者,上獻各類穩定神魂的秘法。”
那人透露道:“據說是祭司府想要救一個人的神魂。”
旁邊有人問:“是哪位小殿下?”
透露消息的那人搖頭說:“不是,是為了大祭司的心上人,叫什麽……什麽光來着?”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個名字來。
“晏朝光。”
感謝支持,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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