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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米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陳宇飛已經到了。遠遠地看過去,穿着淺藍色牛仔服的男孩子,身影被頭頂的路燈拉的颀長。白米在影子的最頂端站定。
“陳宇飛。”白米喊他。
陳宇飛轉過身,白米這才看見,他的手裏拎着的餐盒裏,橫七豎八的露着些竹簽。白米也不知道怎麽了,下意識的去猜裏面肯定有雞脆骨和鱿魚。
再走近些,才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飄着一星半點的酒味。
“你喜歡吃的。”陳宇飛拎高外賣袋,露齒笑。
白米點點頭。
猜到了。
“去操場走走。”白米提議,只字未提剛剛電話裏那句暧昧不清的詞句。
陳宇飛應聲,“走吧。”
安靜的隐匿着不少小情侶的綠茵操場上,白米走在前頭,陳宇飛單手抄兜,拎着燒烤,在後面跟着。高中那會,灰蒙蒙的清晨,白米繞着跑道一圈圈的聽英語。陳宇飛呢,則是在跑道上一圈一圈的跑步。
他的速度極快,而她慢慢走的,走一圈的功夫能和陳宇飛有四次擦肩而過的機會。
一天兩天,沒什麽印象。
但是見得多了,白米就記住了這個男生,朝氣蓬勃,朗朗生風。只是他跑的過于專注,同樣是被耳機隔絕外界。以至于這瀕臨半個月的接觸,白米很難被注意到。于是她的壓跑道方式,從順時針轉變成了逆時針。
和他相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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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接觸也由原本的超越,轉化為迎面。每天四五次的照面。那時的陳宇飛,壓根不是現在這樣開朗奔放的性格,他以前的脾氣,
悶,悶葫蘆一個。
後來兩人在一起。
來操場逛的時候,每每都是陳宇飛走在前面,白米跟在他背後。那時候高中,不允許早戀,學校的規定也是變态,異性并排走路或者是同桌吃飯都是要被教導主任通知老班,叫去談話的。
無聊時,學習苦悶時,考試考砸時,亦或者是想陳宇飛了,白米都會從他的教室門口路過,只要小小的往裏看一眼,陳宇飛能懂,隔幾分鐘便出來,跟去操場找她。他走在前,她跟在後,隔着小半米的距離。他安靜的琢磨沒做出的物理題,她笑嘻嘻的扣着耳機,在聽英語。
至于聽不聽得進去,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大學校園不同于中學,操場上成雙入對的小鴛鴦,永遠也數不全,各有各的悄悄話要說,自然是沒人注意到不一般的陳宇飛和白米。白米撿了張石椅挺住腳,坐下,旁邊剛巧是一盞明燈。
陳宇飛走近,站她對面。
白米微仰起腦袋,咧嘴笑,“香了一路子,還不讓我吃?”
“呵——”陳宇飛也跟着笑起來,自己做到長凳的另一邊,餐盒放在中間,扒拉開塑料袋,捏了根竹簽遞過去,“吃吧,多吃點,心情好。指不定腦袋一熱就答應了我的要求呢。”
陳宇飛這話說的随意,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很多年前,白米也曾說過一樣的話給他。
回憶了太多次,不由自主地就說出口。
白米執行反方向偶遇計劃一周後,仍舊沒有效果,熱衷跑步的大男孩,不聲不吭不卑不亢地,專注他的跑道。急脾氣的白米忍不住,那次,她去辦公室抱作業本,恰巧遇到陳宇飛也在,而且白米竟然注意到,一向目不斜視的悶騷男竟然偏過目光瞧她了。
以至于在他出了辦公室後,白米也馬不停蹄的抱着作業本追出去——
“陳宇飛!陳宇飛你等等我。”
他拐進樓梯間,頓了腳,等着身後氣喘籲籲抱着一堆作業本的小姑娘,“什麽事?”
“等等。”剛剛的時候還偷看她的男孩,此刻木讷的板着一張臉,似乎是不高興。白米一手捧着作業本不散掉,一只手慌亂地在肥大的校服口袋裏掏啊掏的,最終拿出一個綠色包裝的口香糖遞給他,“喏,這個給你,綠箭,吃了心情會好。心情好了,指不定腦袋一熱就答應了。”
他沉默了一會。
白米以為他會拒絕,然後傲然離開。誰知道他沒有,在白米一臉期待地注視下,接過去,拆了包裝,塞到嘴裏。
“吃了。”陳宇飛乖乖地嚼兩下,含着東西,聲音悶悶的,“什麽事?”
白米沒料到他會這樣聽話,有些愣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探着手指戳戳他手心的方向,“上面的字。”
……
白米将餐盒裏的十幾根烤串吃淨,拿着紙巾在擦嘴角的時候,陳宇飛反手握拳伸過來,翻轉,松開。掌心裏面平整的躺了支綠箭口香糖,“這個給你。”
“謝謝。”
白米接過去,一層層的展開,白色的紙面上,黑色的印刷字跡,“交個朋友。”她将口香糖吃下,細白的手指捏着包裝紙把玩。
呵——
白米別過腦袋,光明正大地笑出聲,“交朋友啊?”
旁邊的人置若罔聞,手掌往前伸伸,将紙條抽回來,明朗的聲音響起,“紙條上的字,同意嗎?”
“做朋友嘛,又不是危險的事。同意,當然同意。”白米坦率。
陳宇飛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火機,在白米話音剛落,他的嘴角勾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火機口部那微弱的火苗光。他一手控着包裝紙,一手拿着火機,火苗在紙條下方晃兩下……
好吧,白米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麽了。
這個套路,被白米寫在自己的小說裏的。
而陳宇飛,正在幫她還原劇情。
幾秒後,紙條重新被遞回來,原本四個工整的印刷體之間,擠擠的塞了個多餘的字和符號,以至于這句話,活生生的演變成了,“交個女朋友?”
“幼稚!”白米笑出來,擡眼就對上他明亮璀璨的雙眸。他站的位置,眼睛裏,剛巧映着光盞。
陳宇飛盯着她的,眼角彎了起來,好看又漂亮的弧度,一字一頓,“故技重施。”
白米眯着眼,理直氣壯地,絲毫沒有被回憶的纏綿和悱恻困頓住,“不過貌似沒什麽用。”
“是嗎,可你笑了。這至少這說明你心情不錯。”陳宇飛順手撈着袋子,将牙簽和餐紙團收好。岔開腿,手肘墊在膝蓋上,東西在手裏面拎着。
白米嚼着口香糖,坦然,“是不錯。美食和美景不可辜負。”
再歪頭,陳宇飛也歪着腦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白米嚼口香糖的動作停滞了下,嘴巴一動,繼續,嘴角毫無遮掩的嗤笑出聲,“幹嘛,剛剛給我口香糖,現在又這樣盯着我。”
白米語氣正兒八經的,帶着絲嘲諷,含着些鄙夷,唯獨沒有尴尬。
當年的分手,呵——這讓白米此刻,有足夠的底氣為自己鳴不平。
她十分想承認自己放下了。
“白米,”陳宇飛的聲音響起來。
随之而響起的,是白米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因為陳宇飛眼神刻意專注着,讓白米誤以為他在欲言又止,自戀的誤會着他是要說一句對不起。
這四目相對的一愣怔,忽略了電話。
白米掃了眼屏幕,突然覺着十分的狗血。如果按照瑪麗蘇小說的走勢預測,或許當事人應該裝作無意識地說出這個名字,但是此刻白米并不想。可是你越害怕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
在刻意地提醒自己不要透漏姓名的時候,不乖巧的嘴巴已經搶先對着聽筒念了出來,“銘雲。”
……
這兩個字吐出口。
白米愣了下,無意識地側頭。陳宇飛接收到了她的眼神,識趣地從長凳上起身,拎着手裏的垃圾袋,朝着暗處的垃圾桶走去。他的識趣,讓白米的心裏面有一絲絲淺淺的愧疚。她喉嚨哽咽着,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宋銘雲的聲音喊了她兩聲。确認她是否在聽。白米愣愣怔怔的,答應着。
“猜猜我在幹什麽?”宋銘雲的聲音輕快極了,似乎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白米簡單回憶了下,在微博上看到過,他提名了某個獎項。此刻難掩的喜悅應該是獲獎的原因吧。考慮出來的話輾轉到了嘴邊,硬生生地就改變了味道,就連白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其實并不希望接到宋銘雲的電話,“在做什麽?”
“趕通告。”
白米眼皮掀起來,朝陳宇飛的位置看過去,漫不經心地講着電話,“那應該很忙吧,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宋銘雲沒在意白米言辭間細微的閃躲,言簡意赅地,說明來意,“提前告訴你一聲,航班改簽,下個周就回國。”
“那我到時候接你。”電話那頭,似乎是助理,正小聲的提醒着宋銘雲時間的問題,白米懂事的開口,“你要有事,先去忙。”
宋銘雲答應,“好。你要照顧好自己,我要是回去看你餓瘦了憔悴了,可不饒你!”
白米苦笑,“知道了。我哪有那樣的嬌氣啊,自己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挂了電話,又呆了五六分鐘的樣子。白米才收起手機,深深地吮了一口氣,信步走向光影交界處站着的那人。陳宇飛正低頭看手機,忽亮忽暗的屏幕光,痕跡分明的映照出他的五官。她走路的步子很輕,影子又落在了相反方向。直到走近,陳宇飛才注意到她。
白米招呼他,“我回去了。”
“恩。”
陳宇飛的嗓音有些沉,手機光按滅,他的五官也灰掉,“送你。”
從操場到宿舍,幾千米的距離,跑步的話,五分鐘。慢走耗時長一點。白米在前,陳宇飛走在她的斜側方,交錯相織的燈光,讓兩人的影子挨近,重疊在一起。沉默着走了一會,陳宇飛不經意地提起來,
“真不打算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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