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節目錄
才乖
小巷口人煙稀少,來往不過幾個人影。
沈嘉禾說完就挂斷了電話,亮起的手機屏幕不經意暴露了她通紅的眼眶。她轉過身面對那人,試圖用平穩的語氣去解釋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
“我……”
男人身形修長,白色襯衫領口扣緊,站在不遠處看着她,眸光裏透露出隐隐的擔憂。
一陣自行車急促的車鈴聲突然在身後響起,沈嘉禾被驚倒,話也來得及說,下意識就往旁邊走了一步,纖瘦的小腿蹭到了一邊的花壇,腳腕上方白嫩的皮膚瞬間被尖銳的瓷磚角劃出了一條細小的傷痕。
一瞬間的疼痛讓她努力平息的情緒再度複發。
“疼不疼?”
許言書急忙幾步跨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剛想蹲下身去看傷口,就被女人伸手拽住。
“別動。”
她的腦袋不知何時已經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了一句,肩膀顫抖,語氣裏還帶着哭腔。
透過衣物滲進皮膚的溫熱濕意被許言書察覺,他的身子瞬間僵住不再動彈。
巷子口的風有些大,街角的煙火氣飄了過來。
許言書低頭看着胸前的女人,微微揚起的胳膊猶豫了好久,最後才慢慢地放到了她輕輕顫抖的背上。
他沒怎麽哄過人,少有的幾次都給了她。
溫熱的掌心在她背上輕拍,他低聲開口,語氣溫柔:“沒事了--”
一聲又一聲的柔和叫喊似乎真的阻止了她的哭泣,幾分鐘過去,女人抖動的雙肩肩慢慢變得松弛,拽着他手腕的五指也隐隐有了松開的跡象。
沈嘉禾本來是不想哭的。
畢竟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經歷,對她來說幾乎已是習以為常。
或許是和陳芳的聊天讓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被母親關懷的感覺,所以她才會在面對沈母的電話時傻乎乎地想要再試一次。
可結果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陳芳。
緊繃的神經終于再次斷開,她就不應該有僥幸心理。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以為自己能像之前很多次一樣自我療傷,照舊做外人眼裏那個沒心沒肺的沈嘉禾。
可偏偏就撞上了花壇。
明明也不是多大的傷口,明明也沒那麽疼,可那一瞬間從腳腕上方傳來的刺痛感就像是水庫洩洪的信號一般,直接打碎了她一直努力僞裝的玻璃箱。
拼命往外湧的淚水根本攔也攔不住,她不想讓許言書看見她哭的樣子,畢竟妝花了肯定很醜。
男人身子僵硬像是一塊鐵皮,但胸膛卻很溫暖。
溫熱的掌心輕拍在後背,他溫柔的嗓音像是有着獨特的魅力,讓她崩潰的情緒慢慢恢複正常。
冷風打在流過淚的臉上,幾分鐘過後,她緩緩從他懷裏離開。
白色襯衫中間濕了一大塊,還沾染了被染花的深色化妝品。
沈嘉禾瞧了幾眼就飛快地用手捂住臉,說話的語調依舊不是很平穩。
“對不起。”她低聲說:“回去之後我會賠你一件的。”
懷中的溫熱突然消失,許言書掩下眼中那一抹不知覺流露的悵然,輕輕搖頭:“沒事。”
說完看着眼前始終低頭,手臂還擋着臉頰的女人,表情有些不解,輕聲問:“是臉上不舒服嗎?”
沈嘉禾被問的怔了一下,随後飛快搖頭:“不是,妝花了,醜。”
男人聞言表情微愣,随後輕輕笑了一聲。
沈嘉禾更加不願擡頭。
許言書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緩緩蹲下身,看了看她腳腕上方的傷痕,指尖猶豫許久也沒有靠近。
睡衣肯定是買不成了。
“那先回去?”他問沈嘉禾。
沈嘉禾悶着腦袋嗯了一聲。
因為捂着臉,她根本看不清路。雖然許言書一再保證不會笑,但沈嘉禾還是覺得有些丢人,始終不願放下手。最後只能一手掩面,一手拽着許言書的袖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回了屋子,沒等陳芳詢問,她就立刻飛奔進了衛生間卸妝。
“嘉禾怎麽了?是不是哭了?你欺負她了?”
致命三問讓許言書一時無從招架,只能淡淡回答糊弄過去:“路口的小孩騎自行車把她吓到了,撞到花壇邊,不小心刮破了點皮。”
“破皮了?”陳芳急忙問:“嚴重嗎?要去醫院嗎?你看……”
許之餘對陳芳過于急切的語氣有些無奈:“言書剛不說了嗎,就是破了點皮,你至于那麽緊張嗎?”
“我怎麽能不緊張?”陳芳反駁:“未來兒媳婦來的第一天就受傷了,我這個做媽媽的能不擔心嗎?”
許言書表情瞬間變化,微微張嘴想說話,最後卻還是被心裏隐秘的念想給止住了,安靜站着一言不發。
許之餘瞧見他的表情,心裏頓時也明白了不少,最後只能深色自然地安撫着陳芳:“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也別緊張過了頭,到時候反而吓到嘉禾了。”
二人還在争論,沈嘉禾已經卸完妝從衛生間裏出來了。
下巴上還沾着一點水滴,白皙通透的臉龐上,一雙清亮的眼眸尾部仍舊有些泛紅,她站在門邊,有些呆楞地看着沙發前争論的二人。
陳芳立刻走過去:“嘉禾,剛言書說你撞到花壇擦傷了,疼不疼啊?”
沈嘉禾果斷搖頭:“不疼的阿姨,我等下貼個創口貼就行了。”
陳芳聞言,笑着說:“那就好那就好。”說完回頭瞪了眼沙發邊的許言書:“你還站那幹嗎?去拿醫藥箱啊。”
沈嘉禾見狀連忙就出聲阻止:“沒事的阿姨,我自己貼就行。”
畢竟那人最受不了親密接觸,剛剛擁抱就已經很尴尬了,再來一次不知道是他先沒還是自己先沒了。
“這怎麽行!”陳芳果斷拒絕她的提議:“要消毒的,讓言書給你貼。”
說完就帶她去了卧室,把她扶着坐下後就去拉開了一邊的衣櫃,從裏面揀出一件短袖和一條長褲:“阿姨的衣服都有些年代了,不适合你。言書的衣服雖然有些長,但卷起來還是可以穿的,你試試。”
沈嘉禾哪接受得了這樣的提議,當時就漲紅了臉要出聲拒絕。
陳芳卻像是提前知曉了她的心思,拉着她胳膊笑着開口:“穿男朋友的衣服很正常,沒什麽要害羞的。”
我們不是啊!!!
她在心裏大吼。
可擡眸對上女人殷切的眼神後,沈嘉禾又只能瞬間低下頭,淡淡地笑:“嗯。”
嗯個鬼。
-
去衛生間裏換好,短袖下擺被她擰了個結放在腰間,搭在腳後跟的長褲邊緣也被她卷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不會影響到走路,她才離開衛生間走進卧室。
許言書站在門邊,此刻正在地上鋪床。
“你睡地上?”女人輕聲問。
知道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許言書壓根就不敢擡頭看她,只能一直悶着腦袋低頭鋪床:“嗯。”
卧室裏只有一個一米五乘兩米的床。先不提睡兩個人位置夠不夠,就以那兩個人對她的喜歡,以後要是知道他和沈嘉禾沒有情侶關系還睡在一起,沒直接把他趕出家門就是好事了。
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慢慢靠近身側,沈嘉禾緩緩靠近:“要我幫忙嗎?”
許言書立刻搖頭拒絕,邊說還邊往一邊靠了靠:“不用。”
見狀沈嘉禾也不好說什麽,自己在床邊坐下。
腳腕上方的傷口被她洗澡前随便貼了個創口貼,許言書擡眸便瞧見了。
雜亂的思緒讓他不得不放下手上忙碌的動作,從一邊拿過醫藥箱徑直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
沈嘉禾見他跪下表情頓時一驚:“你幹嗎?”
許言書淡淡回答:“上藥。”
低頭看見他手邊的醫藥箱,沈嘉禾立刻明白過來,她連忙阻止他的動作:“我自己來就行了。”
此刻已臨近深夜,周邊寂靜無聲,卧室裏只有兩個人輕輕的呼吸聲。
許言書聞言愣了一瞬,随後昂頭看她,耳垂通紅,一向平靜的眼神裏此刻像是在努力克制什麽。
“別亂動。”他低聲說,語氣壓抑。
沈嘉禾瞬間就不動了。
棕色的碘伏随着棉簽的動作在傷口處緩緩晃動,男人的動作溫柔裏帶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顫抖。
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她只能看到他的發心。
“不好奇嗎?”她輕聲問。
是指那通和沈母的電話。
許言書動作頓了一秒,随後才淡淡開口:“好奇。”
“但我不會問,這是你的隐私。我等你願意告訴我。”
沈嘉禾眼神怔愣了幾秒,随後勾起嘴角笑了笑,沒有繼續出聲。
-
臨近深夜十二點,許言書還沒有睡着。明明地面冰涼,他整個人卻像是被人給關在了火爐裏。
她穿着他的衣服,睡在他的床上,還用了他的沐浴露。
這些想法一旦出現在腦袋裏,就沒辦法讓他安穩入睡。
努力壓制下那些心猿意馬的心思,許言書的忍耐力最後在沈嘉禾一聲輕輕的呼喊冒出來時瞬間崩潰。
“許言書。”她說,語氣恍惚,應該是快要睡着。
“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月光明朗,許言書躺在地面,臉頰上的熱氣一陣高過一陣。
“很早。”他低聲答。
“有多早?”沈嘉禾再問。
許言書卻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才淡淡開口:“從十八歲開始。”
旁邊始終未有動靜,許言書從地上坐起,然後就看到已經熟睡過去的女人。
“呵。”
他輕輕笑,半晌只能無奈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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