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9.1
易千繼續着平淡無奇的在校學習生活,發覺課表上多了門心理健康教育,還被稍稍地吓了一跳。
0.5個學分,六個學時的劃水課。
雖然什麽課易千都在劃水啦。
上課的老師很年輕,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皮相應是極好的,才堪堪在講臺上站定,就引來課室女孩子們一陣難以壓制的低呼。
易千不算直男,自然知道這等相貌吸引女孩子的點,但就是越看越眼熟。
厲謙......對,老師的面部輪廓大概和厲謙有七分相似,只不過眼睛偏大眼珠偏黑,如鹿一般忽閃忽閃。
而雖說厲謙肖似先生,但也只那一對貓眼;将眼睛蓋住,是和那眼鏡大叔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貌。
易千拍拍腦門,為自己跑到外太空的神思。
不過老師的課程內容不如他長相精彩,易千覺得自己跑跑神,也情有可原。
S城的氣溫突破新低,天氣預報說,過兩天會迎來初雪。
奇諾毫無感情地調整室內溫度濕度,并毫無感情地提醒兩位人類,在外注意添衣保暖。
易千比較惜命,向來要溫度不要風度,這兩□□圓潤厚實的方向進化着,并收獲先生鄙視的眼神一枚。
“年紀輕輕的,冷一冷對身體好。”這是先生獨樹一幟的養生手段。
易千點頭受教,送先生進公司大樓時,把挂後座的長圍巾扯了,繞先生脖子一圈又一圈。
粗毛線編的白圍巾,是易千高中時候隔壁奶奶送的,編織手法很樸素,但勝在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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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巾厚實,把先生小半張臉都遮住,只留對眼睛滴溜溜轉。
“辦公室有暖氣。”先生不自在地扯了扯圍巾,臉側有紅暈。
“但您這會兒上樓冷。”易千說。
先生開了車門,留下句:“走了。”
“您小心。”易千盡職盡責。
在四級考試前,易千還是回家刷了一趟碗,暗自尋思着等到寒假的時候再回來。
那時候哥哥會回家,比他一個人在家裏耗着要有意思些。
總的來說,易千對自家兄長的雜念在上大學以後就煙消雲散了。
易千把這歸結為自己遇到了先生。
有點喜新厭舊的意味,不過易千清醒地知曉,自己對先生的感情和對哥哥不大一樣。
按照書本上的定義,他對哥哥的感情是喜歡和憧憬。
而翻遍所有書,都沒法給他對先生的感情下個定義。
他只知道,先生在他身側手邊,一擡手就能觸碰到體溫,貼近能感受到心跳。
再大膽些,能唇齒相融,肌膚相親。
先生是真實的,貓一樣琉璃的眼珠,單薄偶爾會染上殷紅的唇,還有修長手指間的煙卷絲縷燃燒......
不用憧憬,不用想象,就在眼前的真實。
被馴養了麽?易千用鉛筆淺淺在紙上勾出這個問句。
貓咪沒法回答他,先生在工作,沒給他設計漫畫連載的新腳本。
易千擦去了問句,給貓咪畫了一條嶄新的圍巾。
哥哥給家裏打電話,易千在旁邊聽了一耳朵,說是今年過年要帶個大驚喜回家。
父親和繼母都樂得合不攏嘴,直誇哥哥有出息。
哥哥照例問起易千,問他想要什麽樣的新年禮物。
在父親和繼母“你最好懂事點兒”的目光中,易千搖頭說,你回來就好。
也算是真心話啦。
他雖然對哥哥不複以往的憧憬和喜歡,但哥哥能回來于他而言,也是件大好事。
哦,對,得給先生準備份新年禮物。
易千過年的時候得待在家,禮物就當是給先生的賠罪吧。
“考試的話要帶好準考證,身份證,0.5簽字筆,2B鉛筆,耳機......”先生照着準考證背後的注意事項念叨,易千一樣一樣地把文具證件裝進文具袋,等着先生朗誦完畢,再把準考證收進去。
“我都覺着你證件照拍得不太像你了。”但先生抓着準考證不撒手,瞅兩眼上邊的證件照,又瞅兩眼易千,樂得跟個三歲孩子似的。
“這也挺正常。”易千說,伸了手輕輕把準考證抽過來,“只要看着是個人就成。”
先生繼續傻樂,興致勃勃地補充:“要不明早讓奇諾給你煎兩個雞蛋一根火腿腸?”
“先生,我要考四百二十五才合格。”易千裝好證件,無奈地提醒道。
“我知道,就意思意思嘛。”先生說,“明早我送你過去,考完了咱再去吃羊肉火鍋。”
易千盯着先生看,“送考麽?”
“嗯,我還沒送過誰考試呢。”先生眯了眯眼。
“我也沒被誰送考過。”易千低了頭,不知怎麽眼角有點澀。
“但如果明天太冷,我自己過去好了。”
“再說吧......你今天就別熬夜了昂。”
總而言之,易千考個試,先生比他還要上心。
早上六點半就被先生搖晃醒,明明考試九點才開始。
“要考倆小時呢,您真要等我考完?”易千一邊迷迷糊糊地穿衣,一邊問床那頭已經穿戴整齊的先生。
“嗯,倆小時很容易混過去的。”先生無所謂道,“你沒睡好?要喝咖啡提神麽?考場會不會開暖氣?你要不多穿點兒......”
“先生,停。”易千趕忙打住,“我只是考個四級而已,考不過也不會怎樣。”
“但我第一次陪人考試诶。”先生琉璃眼微眯,“你表現好點兒哦。”
易千系牛角扣的手不禁一頓,莫名感覺壓力山大起來。
“這件衣服不錯,之前咋沒見你穿呢?”先生另起了話頭。
“新買的。”易千把扣子系齊整,繞到床那頭和先生排排坐,“您這兩天,太亢奮了啊。”
“我有嗎?”先生歪了頭,伸手去撥易千身上的牛角扣,非要把每顆都撥規矩,“我只是想着你複習那麽久,不得考個七百五十分啊。”
“先生。”易千哭笑不得,這語氣咋越來越往老父親那方向偏了呢?不過易千還有一招後手能讓先生冷靜下來。
“那您應該記得您答應給我的獎勵吧?”
一語出,先生果真停了在他身上作亂的手,別過臉嘀嘀咕咕地說:“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又不會反悔......”
不知為何,安靜下來的先生讓易千感覺壓力更大了。
孔子老子各種子,滿天神佛保佑,讓他一定順利考過四百二十五。
出門時天還是暗沉沉的,只偏東方晨光熹微。
如絮如絨的雪花從灰天盡頭悠悠飄落,眼前白芒一片,便是呼氣如雲而出,也叨擾了此刻的靜谧。
先生拽了呆愣在原地的易千,一步一頓地往車庫的方向去,“考完試了再看啊,這會兒不能被分神!”
靜谧感頓時支離破碎,易千回過神來,也沒有被打擾到的不适。
掌間交換着熱流,“沙沙”的緊湊的足音,穩穩地托着他一顆在冷風裏叮咚亂跳的心髒。
再一晃眼,卻是到了校門外。
先生手握方向盤,偏過頭來笑他:“怎麽,還要我送你進學校啊?”
“不,不用。”易千垂眸拿好文具袋和耳機盒子,“先生回見。”
開車門,天光彌漫,上下一白。
易千一頭紮進冷風裏,轉頭關車門時與邁入寒風中的先生撞上視線。
先生穿着鴉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嚴嚴實實繞着易千給他的純白色圍巾。
“回見。”先生往上提了提圍巾,雪花簌簌,染白了他的頭發。
易千忽然有了新靈感,在考試前一個小時。
由于先生太過積極,他被迫提前這麽早在考場外候着。
還好帶了便簽紙。
易千把寫滿單詞的那幾頁統統撕掉擱一邊,拿只圓珠筆刷刷地開畫。
候考室有低低的背誦聲,易千充耳不聞,只待陰影将面前的光擋了,才懵懵地擡起頭。
是教心理健康的那位好看老師,易千猜想他可能是某個考場的監考老師。
“老師好。”于是,易千慫慫地打了聲招呼。
老師回過神來,平易地笑笑:“你好啊。”
末了還補充一句:“貓畫得不錯。”
易千不吱聲,慫慫地默認了誇獎。
他畫了在雪地裏打滾的黑貓,一圈下來整只貓都圓潤了不少。
很可愛。
明明見着下雪歡喜得不行,偏偏要端着見過大世面的架子,沉聲提醒他,考試要緊。
其實一塊看看雪也行,不耽誤事兒。
易千覺得自己整場考試都稀裏糊塗的,出考場連吸了幾口冷空氣都沒清醒過來。
“又見面啦,同學。”老師的問候輕輕柔柔傳來。
“老師好!”易千條件反射地立定站好,心想着監考老師不該在整理試卷麽,咋又碰上了?
“是要回宿舍麽?”老師意外地話多。
易千是老實孩子,搖搖頭說:“不是,是......和家裏人出去吃火鍋。”
打個小馬虎眼,他不可能告訴老師,先生是他金主來着。
“那正好,我去校門口複印東西,可以一塊走了。”老師倒沒察覺出他的不自然。
“啊?”易千一萬個不樂意差點宣之于口,趕忙咽下找補道,“好,好啊。”
可不能得罪老師,心理教育還沒結課,他不想被挂科。
诶,等等,這老師應該也不認識他是誰吧?
意識到這點的易千卻也跑不脫了,老師健談地問起他是哪個年級哪個專業的學生。
怕什麽來什麽。
易千支支吾吾答,好容易從教學樓捱到校門口,他一眼就看到倚在車邊悠哉抽煙的先生。
鴉色的大衣染上雪色,卻也幹淨而柔軟。
但先生的目光越過了他,落到他側面老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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