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Steven

Steven

傍晚，長堡吳甸區，恒碩總部，副總辦公室。

太陽西沉，陽光在落地窗的折射下，為這個辦公室裏的一切鍍上一層金光。

這裏是謝雲杉的辦公室。牆面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圖，上面用紅色的磁吸石标注着他曾經學習與工作過的地點，還貼着很多張照片，都是和各行各業知名人士的合影。

一旁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相框，裏面是謝雲杉從高中到工作後，獲得的數不清的榮譽。

最右邊的衣帽架上，挂着一堆五顏六色的胸牌，都是他參與各種論壇和重大活動的紀念。

此時，這個數不清榮譽的得主——謝雲杉，正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椅上，一手輕扶着額頭，一邊打着電話：“嗯嗯，我知道的，現在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從長計議了。”

電話的那頭是謝雲杉的心腹，行政部長張繡茵。

張繡茵畢業于世界名校，與謝雲杉在國外讀書時就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兩人共同合作多年，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礎。張繡茵心思缜密，主意多、腦子快，本來謝雲杉此次就是想讓她接任市場部部長的崗位，結果沒想到天降一個林尹川，破壞了兩人的計劃。

此時，在電話裏，張繡茵用溫和的聲音說：“Eason，這次我沒成功過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的重點，不是在這裏煩惱這件事，而是你要搞清楚，這個林尹川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蔣彥恂這樣挺他。”

“嗯，我知道，他們兩個應該是早就認識。”謝雲杉努力回憶道，“我這幾天想起來，當時我和蔣彥恂一起去參加過旭陽的party，當時旭陽身邊就帶着這個林尹川，他和林尹川兩個應該是那種關系。”

“那這就奇怪了，因為依據你之前和我說的情況，我們判斷蔣彥恂和小蔣總的關系并不好，既然這樣為什麽他會這樣去挺小蔣總的人？”張繡茵思考了片刻，又說：“除非這個林尹川，掌握了一些比較關鍵的人脈或者是信息，後面可能憑借這些東西，去投奔蔣彥恂了，因此蔣彥恂投桃報李，給他兌現了這個職務。”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林尹川是蔣彥恂安插在你這裏的間諜，就是為了看看我們到底支不支持他，借機會找我們的把柄。”張繡茵接着分析，“如果是這樣，你一定要高度警惕他，知道了嗎？”

“Well, I see.”謝雲杉點點頭道。

這時，門被敲響了，謝雲杉擡頭道，e in.”

“Eason，文宣部有個叫林尹川的找你，說是你讓他來的。”謝雲杉秘書道。

“是我，叫他進來吧。”謝雲杉擡頭道，又對電話裏的張繡茵說：“Grace，之後再聊。”

挂了電話，謝雲杉擡頭，看見林尹川已經進來了，正走來桌前。

謝雲杉上下打量他，眼前這個男子身材高挑，一件合體的西裝褲包裹着修長的雙腿，上身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扣子沒有扣到最頂端，看似随性又恰到好處地露出鎖骨和胸前一片皮膚。長相上濃眉大眼，睫毛濃密，鼻梁高挺，充滿了搏動的生命力，整個人看上去充滿自信與活力。

謝雲杉當年與林尹川只是幾面之緣，這些年也很少和他見面，乍一見到也不得不承認，林尹川确實擁有人群中能夠一眼引人注目的外貌，而且非常符合大衆的審美标準。

“難怪旭陽會和他傳出那樣的事。”謝雲杉感嘆道，不過他心裏并不真正覺得林尹川在外貌之外有什麽其他的過人之處，畢竟像他們這樣規模的集團，養幾個花瓶太正常了。有花瓶說明集團的效益還可以，還能供養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觀賞品。

不過，謝雲杉很快就發現自己可能看錯他了。

“謝總，您好。”林尹川對着謝雲杉一笑，不卑不亢地說：“我是文宣部的林尹川。”

“啊，尹川你好，請坐請坐。”謝雲杉調整了一下，立馬恢複到平時溫和、nice的狀态中，“好多年不見了，聽到你要就任市場部部長，真是為你感到高興。”

“謝謝您，我也很高興能來幫您做事。”林尹川笑着說，接下來又說：“不過公示期還沒有結束，我可能要等下周才能過來。”

“Sure，當然沒問題。”謝雲杉也笑了，不過想起剛剛張繡茵的分析，決定适當的試探一下，裝作無意地問道：“那天在會上聽Steven提到你，你之前有做市場工作的經驗嗎？”

“您說的Steven是？”林尹川一般都是有問題就問。

“啊，就是蔣總的英文名，你不知道？”謝雲杉笑着問道。

這是前任在宣誓主權嗎？林尹川覺得很好笑，但是臉上一幅虛心求教的樣子：“不知道，原來蔣總叫Steven啊。”

不過林尹川總體不想在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因此他又把話題拉回工作上道：“我之前對市場這塊接觸不多，不過任命以來，我也提前學習了一下相關的情況。”

謝雲杉往後一靠，看着他道：“哦？那請你介紹一下，你覺得我們集團目前市場方面存在哪些問題？”

林尹川平穩地說道：“我看了集團這兩年的報告，也和市場部門的一些資深同事進行了溝通。我認為，目前集團在市場方面主要有兩大問題。首先在對外方面，我們在處理和供應商、經銷商和客戶的關系上，面臨很大挑戰。不同利益主體，他們的核心訴求是不一樣的，這與我們集團的訴求存在夾角，這就帶來了沖突。這些年我們一味地去滿足外界對我們的期待，在市場方面一味地追“熱點”，導致我們失去了自己的一些真正的競争優勢。”

謝雲杉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有些吃驚，皺着眉看他：“這是對外方面，對內呢？”

林尹川笑笑，繼續說：“對內方面嘛，市場工作需要依賴和外部主體建立關系，這沒什麽問題。不過現在太多關系都過于依賴個人了，比如一些資深的銷售人員，他們建立的人脈完全屬于自己，一旦離職，集團就會徹底和這部分市場失去聯絡。太多事，沒有明确的規章制度，完全依賴于這種私人化的關系，或者說潛規則，讓市場部門形成了國中之國，這也影響了集團未來的發展。”

謝雲杉皺了皺眉，他一向是個秉持面子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人，沒想到林尹川居然敢如此直白地指出集團的問題，實在和他的作風不符，于是道：“你這話說的也太絕對了。聽你的意思，是在指責楊磊，原來管市場這邊管的不好，才導致市場部成為獨立王國？”

“呵，我說的只不過是一種現象，這屬于集團的結構化問題，不是指個人。”林尹川受到質疑，也不驚慌，只是平靜地回應。

謝雲杉接下來問：“那你覺得應該如何改善呢？”

林尹川笑了，回答道：“梳理關系，重建制度，讓集團管理更規範，更現代化。”

關于規範化、現代化，謝雲杉有海外集團的工作經歷，當然也不會反對。但是他一向是個和事佬，本質上最關心自己的名譽，又怎麽會願意去動這種觸犯別人利益，惹得一身騷的問題呢？于是開口敲打道：“集團當然不是盡善盡美的，但是你今天說的話也太過絕對。你剛來市場這邊，很多事情還不熟悉，我希望你先好好了解情況，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林尹川心想，這可由不得你。

不過，他面上卻是非常服從，低頭道：“我明白了，謝總，一切都聽您指示。”

“Okay，今天就到這吧，我就不送你了。下周見，尹川。”謝雲杉看已經接近下班了，他今天晚上還有安排，需要早走，于是匆匆下達送客令。

“謝總，下周見。”林尹川晚上也有事，于是站起來，離開了謝雲杉的辦公室。

傍晚，長堡吳甸區，恒碩總部，A座地下停車場。

林尹川從來沒有來過B2層，因為這裏是公司高層專用的停車場。他看着手機上蔣彥恂發來的定位，又看了看牆上的指示牌，四處張望。

“尹川，這裏！”王盈走了過來，拉住他道：“先生讓我去接你，結果我去你工位那邊沒有看到人，聽他們說你出來了，幸虧在這裏遇到你。你一會兒見了先生，可別說我沒接到你啊。”

“我當然不會說，盈姐你放心吧。”林尹川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兩人一起朝蔣彥恂的車走去。

還沒走到那張墨綠色的賓利車旁邊，蔣彥恂已經迫不及待地搖下了車窗，他笑彎了眼睛，揮手道：“川兒，快點上來。”

林尹川于是乖巧地，從另一側打開車門，坐在了蔣彥恂旁邊。

蔣彥恂幾天沒見到他了，心癢難耐，看他上來也不顧前面還坐着司機和王盈，直接把笨重的中央扶手收起，伸手攬着他的背，說：“靠過來一點，好幾天沒見你，想不想學長？”

林尹川有點受不了他這種旁若無人的作風，但是還是順着他的話說：“嗯，我也想您。”

“撒謊！”蔣彥恂故意板着臉說。

林尹川心想，确實是撒謊，這您都看出來了。嘴上卻說：“是真的，不過想到今晚要見您，就好多了。”

蔣彥恂聽他配合的綿綿情話，心裏像吃了蜂蜜一般，與他十指交纏，輕聲說：“是嗎？那你想學長什麽？告訴我。”

林尹川更是無語，這怎麽回答，回答的太正經破壞氛圍，回答的不正經這所有人都聽着呢。于是湊近蔣彥恂耳邊，用氣聲低低地說：“在這怎麽好說，晚上告訴您。”

就算林尹川啥都不說，蔣彥恂靠着對夢中情人的腦補，也能想出十種暧昧的回答，這種水平的調情屬于殺雞用牛刀了。他心神動搖，巴不得現在就帶林尹川回家，過二人世界。然而他的理智卻在耳邊瘋狂嘶吼，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放開了林尹川，故意不去看他，來恢複自己剩餘不多的意志力，說：“一會兒帶你去見個很重要的人，你先休息一下。”

林尹川搞不懂剛剛自己那句話為啥突然讓蔣彥恂“降溫”了，不過他也不是個喜歡琢磨別人心思的人，因此點點頭，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起來。

半夢半醒間，林尹川想到今天和謝雲杉的對話，他想，謝雲杉很是防備他，看來以後工作不好幹。

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居然不是他今天最後一次見到謝雲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