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站:極端
21站:極端
粟薄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雖然丢失學號的人不是她,淚水卻遏制不住地往下淌,她顫抖着嘴唇,問:
“你為什麽要這樣啊……言祈靈得罪你了嗎?!他從一開始就在救你啊,昨晚也是他陪你從走廊裏出來的,你那麽對他…你怎麽敢的啊,你有沒有良心!”
姒姝好氣地在門口跺腳:
“明儀陽我加錢!給我打他!往死裏打!我要弄死這個畜生!”
明儀陽揪着領子逼問抛碎片的地點,作為當事人的言祈靈卻很平靜。
他笑了一下,那笑有種說不出的涼薄。
沒有被人辜負的悲傷或者憤怒,反而有種洞穿世态炎涼的平靜。
如面對某個雨天的日常。
他說:
“你們都進去吧,我找個地方躲起來。”
粟薄的聲音在發抖:
“這裏沒有能躲的地方,一號樓的門鎖住了,它肯定已經準備好了。”
言祈靈沒有解釋的意思,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隐藏在袖下的鉛筆散發出微弱紅芒。
仿佛受到指引的旅人,他轉身向走廊盡頭走去,不疾不徐地消失在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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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儀陽當然聽到了門外的對話。
把軟得跟垃圾似的人丢在地上,他快步走向門口,卻發現自己被一層透明塑膠擋住,根本出不去!
他沉着臉問:
“人呢?”
看着他臉上帶血的兇樣,姒姝好激昂的情緒瞬間轉為害怕,結巴起來:
“走…走了……他說要躲起來……”
一拳打在透明屏障上,銀發青年收住眼中狂放的紫意。
再睜開時,黑瞳中只餘冷冽平靜:
“算了,都進來吧。”
姒姝好吃驚于他的情緒轉變:
“算了?不是……你這就算了?言祈靈還沒死啊,下課鈴還沒打呢!”
明儀陽異常冷漠,餘光掠過空蕩的走廊盡頭,不知道是在說誰:
“好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姒姝好難以置信:
“這不是因為他學號沒了嗎,又不是他的錯!”
明儀陽居然扯起嘴角笑了。
他眼中盡是森冷的寒意,導致這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帶着濃烈的嘲諷意味:
“他最大的錯,就是想做好人。”
“早跟你說過,在這種地方自保才是最重要的。收起你多餘的同情心,趕緊滾進來!不然時間一到,你們都得死。”
剩下的人臉色蒼白地走進來,殿後的是虎高明。
他前腳剛進門,後腳門就嘭地自動關上。
走廊裏随即響起狂亂不似人類的扭曲尖叫!
那尖叫聲随着愈發激烈的動靜變成幾近高亢的慘嚎。
紛亂的恐怖聲音混雜成震蕩的,帶電般的水,灌入聽衆的五官,領口,內褲,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抽搐痙攣,具象化地體驗到過電般的刺痛!
懼意化作具象的可怖洪流咆哮而過。
他們在痛苦中清晰地聆聽到桌椅門櫃倒地的巨響,試圖掙脫魔音的控制卻又無能為力。
難以想象,那是種什麽樣的東西在門外搜尋新鮮血肉的痕跡。
這種近在咫尺,甚至擦肩而過的怪異震動,無須接觸即可刮人皮骨的兇殘力量,完全勾起了每個人心底最深的,對死亡的本能恐懼。
堯昆銳躺在倒塌的桌椅間。
他原本聽得發抖,但想到現在被那樣對待的不是自己,不由開始慶幸自己做的決定。
在這個規則下,總有人要死。
姒姝好說什麽随機好過定向,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一直在針對他!
如果随機,死的肯定是他!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能是言祈靈?
明儀陽說得沒錯,在這個恐怖的世界裏,善良就是原罪。
言祈靈會死,是因為自己蠢,怪不了他。
誰讓他幫了自己呢,他要是完全不管他,自己……就不會有拿走他學號的機會了。
別怪他先下手為強,因為這就是存活的代價。
而且,誰讓他只找到了言祈靈的學號。
哪怕他多找出一張其它人的,他肯定…肯定就撕別人的了!
這是天意!他也沒辦法……要怪,就怪這人既愚蠢又倒黴吧。
至于這些人。
他陰郁的目光将所有人的驚惶、恐懼、悲傷,收入眼底,心底湧上扭曲的快意,簡直讓他想放聲大笑。
但一張嘴,就有血往外溢出,他猛烈地咳嗽起來。
受外面聲音的影響,他連坐起來吐血都做不到。
他快被嗆到窒息。
但這次沒有人管他,聽到動靜的人都選擇了冷眼旁觀。
他清楚地看見這些目光裏摻雜的鄙夷、憤怒、不屑、輕蔑,等等的情緒。
愈發覺得諷刺又好笑。
虛僞。
全他媽的僞君子。
分明都想要讓別人去死,偏偏都要裝聖母。
那個虎志誠還問要不要在教室門口集合呢。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實際上想說的是:要不我們就按照規則來吧。
之所以妥協,大概是覺得自己搶不過言祈靈和明儀陽吧,畢竟真按規則來,這對叔侄一點勝算都沒有。
還有那個粟薄,人都死了還要掉幾顆鱷魚的眼淚,傻逼。
他都懷疑這個女人是故意把學號特征告訴他的,目的就是要借他的手随便除掉誰。
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她剛說完學號的特征,他就能找到言祈靈的學號?
他不信這個女人的戒備心會那麽低。
她或許在賭,賭他會動手,所以故意暴露這些信息……
這樣她就能裝作自己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蓮花,然後在犧牲者出現的時候掉掉眼淚,高枕無憂地享受借刀殺人的樂趣。
呵。
虛僞,他媽的惡心死了!
擦掉滿臉的血,他忍着疼痛坐了起來。
不管這些人怎麽想,他要活下去。再他媽惡心,再難,他都要活下去!
反正這群傻逼也不是什麽好人。
沒人記得那恐怖的動靜持續了多久。
當窗外光線再次幽微,下課鈴響起,門緩慢打開。
走廊裏溢進大量的紅,些許黑褐色的軟組織碎片也混在其中,一齊淌入。
堯昆銳的錯誤記錄在須臾間抹消,化為齑粉。
與此同時,講臺上噼裏啪啦掉下一堆卡。
寫着死字的主題下,緩慢浮現出猩紅血字:言祈靈。
明儀陽盯着那三個字看了片刻,眉角微微下壓,突然冷笑一聲。
拿起卡片掃過上面的中文信息,漫不經心地說:
“終于能吃飯了。”
然後拔腿就走。
姒姝好原本還在難過,看這個人翻臉無情的樣子,也沒時間發出抱怨,匆匆找到自己的食堂卡,抓着粟薄追上去。
虎家叔侄不敢掉隊,也跟着他們匆忙離開。
被抛下的堯昆銳捂着臉艱難地站起來。
将食堂卡攥在手裏,他獨自穿過漆黑走廊,一瘸一拐地往宿舍樓方向走去。
-
夜晚的食堂并不明亮,食物基本上都是泡菜和午餐肉,做得很幹澀,讓人懷疑鍋裏有沒有放油。
除了明儀陽吃得又快又多,其它人都沒什麽胃口。
姒姝好沒精打采地看着對面風卷殘雲的人:
“這你都能吃得下?”
明儀陽漠然地看她一眼:
“把你丢深山老林裏餓幾天,活老鼠都能吞下去。”
粟薄還在無聲流淚,邊流邊往嘴裏塞東西,但淚水實在流得太兇,她用來擦眼淚的袖子都濕透了。
姒姝好見狀眼圈也有點紅,別開視線嘟囔:
“別哭了,再哭明天就要腫了。”
粟薄咀嚼着米飯,努力遏制住哭泣的沖動。
但想起言祈靈臨走時風清雲淡的樣子,想起淌進教室的血裏可能就有言祈靈的一部分,她還是忍不住流淚:
“我不該跟那個畜生說學號的樣子的,我以為至少大家都是有共識的,如果我不把學號的樣子告訴他,他可能就不會撕言哥的學號,言哥就不會…嗚嗚……”
她說不下去,一連串的淚水往下落。
姒姝好戳着盤子裏的飯,手腕上的銀累絲同心镯露出半截,在幽微中泛着冷光。
她毫無食欲,任由镯子和鐵盤磕出雜音:
“別去跟那畜生共鳴,它有個屁的共識。就算你當時不說,學號這種東西很好認的,他只要打定主意害人,管它是不是,都會開撕。”
粟薄淌着淚問:
“那明天怎麽辦,還會是這樣嗎?我們還要面對這樣的事情?”
銀發男人将筷子往吃幹淨的餐盤裏一丢,反問:
“不然呢,你以為自己是來度假的?”
他掃了眼姒姝好幾乎沒怎麽動的餐盤,說:
“趕緊吃,要是晚上餓了,別想我給你找吃的。”
姒姝好想想也是,勉強往嘴裏塞了幾口,實在是吃不動,索性放棄了。
回去的路上盡是沉默。
虎高明向來活躍,昨晚回宿舍的時候他還在路上跟兩個女孩子打鬧說話,但現在他只是跟緊自己的叔叔,有種突然從天堂被放逐到孤島的失落。
只餘嗚咽風聲。
姒姝好身心俱疲,剛推開宿舍門想找把椅子坐下,就看到言祈靈的床位上躺了個人!
她忘記了害怕,蹬蹬跑過去看,結果頓時黑了臉,嗓門瞬間拉高八度:
“你他媽的怎麽在這裏!你還有臉占言祈靈的床位!!!”
躺在上面的不是別人,正是灰頭土臉的堯昆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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