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站:勉強
21站:勉強
黎明時特有的琉璃色從窗格外爬進來,鋪在麻石地板上。
機械敲門聲如約響起。
随意給言祈靈抓了兩件衣服,明儀陽帶着點未消的煩躁,含怒開門。
枯藤似的人歪曲着搖晃,西裝褲下露出相同的黃色襪子。
它的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突兀地開始膨脹,塑料袋逐步崩裂,淌出綠色汁水。
嘭。
他把門關上。
睡得最早的粟薄被關門聲驚醒,翻身而起:
“是宿管嗎……诶,地上這是——啊啊啊!好好!”
看清那些尚在亂爬的“髒東西”,粟薄頭皮發麻地尖叫起來,扭頭一把抱住了旁邊的姒姝好,猛地把頭埋進她懷裏!
少女被這一摟,吓得也醒過來,頂着炸毛的頭發慌張起身:
“怎麽了怎麽了……卧槽,卧槽卧槽!這什麽啊,這什麽啊!!!”
巨大動靜驚醒了淺睡的虎家叔侄。
向來沉穩的虎志誠看到地板上蠕動的那些物體,也忍不住往後縮着喊出了聲。
滿地抽搐着爬動的碎肉,有些已經融合成肢體的局部,有些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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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場面猶如新鮮的兇殺現場,不僅詭異可怖,還讓人有些生理性反胃。
其惡心程度足以跟看到滿地蟑螂的感覺相媲美。
被長刀釘在地板上的焦黑人頭更是将這種視覺上的沖擊力拉到滿爆。
粟薄捂嘴想吐,姒姝好倒是覺察出這堆亂七八糟是誰的手筆,當即怒罵罪魁禍首:
“明儀陽你能不能把它們弄到別的地方去,還住不住人了!”
明儀陽聽着木門被重物擠壓時發出的嘎吱聲,很不耐煩:
“我又不是清潔工,看不慣就起床,等下還得去趟醫務室。”
姒姝好瞪眼:
“你受傷了?”
“不是我,是言祈靈。”
除了虎高明,其它人全都睜大了眼。
粟薄完全忘記地上還有惡心的肢體碎塊,扒着欄杆探頭往外看,激動非常:
“言哥!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擔心死我了……”
大着膽子用挂在床頭的衣架掃開在鞋子上扭動的肢體碎塊,姒姝好心念電轉,昨晚遺漏的線索在她腦子裏串聯起來:
“我還說!明儀陽你昨天出門就是去找人了?沒想到你還挺有良心的嘛!”
她趿拉着拖鞋就要下床:
“言祈靈你情況怎麽樣,傷得嚴重嗎,要用什麽藥啊?”
明儀陽回身一瞥,見言祈靈正嚴謹地撫平褲子上多餘的褶皺,不由冷笑:
“他死不了。”
言祈靈一大早就不顧傷勢讓他幫忙找衣服,愣是要穿戴整齊。
出于對燒傷的考慮,明儀陽當然不贊成。
主要是怕滲出的組織物跟布料黏上,到時候上藥還得再撕開。
但言祈靈死活不讓,見他不肯幫忙,就要自己爬下去找衣褲,被他阻止之後,開始理直氣壯指示他去挑衣服,還要求諸多。
他氣得冷笑。
——看來即使是世界末日,也無法阻止此人體面送死的決心。
習慣明儀陽随時會說豬話這個設定之後,姒姝好把他的回答當耳旁風。
用衣架挑開肢體碎塊,她蹦蹦跳跳地過去看言祈靈。
見他面色慘白,衣服卻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由擔憂:
“你傷到哪裏了呀,怎麽就把衣服穿好了,不會妨礙到傷口嗎?”
男人還能含笑搖頭:
“不會,能正常走。”
剛洗漱完的虎高明心生懷疑。
他昨晚聽了全程,言祈靈傷勢應該很嚴重才對,不然明儀陽不至于把人扛到自己床上去照顧。
看看明儀陽面若冰霜的樣子,又看看溫柔和煦的言祈靈,他突然明白了其中關鍵,連忙拒止了言祈靈要起身的動作:
“別別別!言哥,你先坐着,燒傷的話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我跟明哥一起去醫務室給你拿藥好了。”
“什麽,燒傷?!”
姒姝好吃驚地叫起來,又用眼神把言祈靈上下刮一遍:
“燒傷不能随便穿衣服的啊,要是衣服和傷口粘在一起了,到時候會形成二次傷害的!”
“你看,醫學白癡都比你懂。”
無視少女想揍人的眼神,明儀陽拖出凳子坐下,雙手抱臂:
“你起來做什麽,還想跟我們一起去?”
“對。”
平平淡淡一個字,聽得人心頭火起。
“讓你呆着就別動,你看你這個樣子像是能走路的?要是那個校醫跑過來亂殺,我可保不了你。”
青年神色漠然,銀發遮擋的目光中摻着涼薄輝光:
“別拖後腿。”
言祈靈眉間的不耐似水鳥過境,快得像抹搖曳的錯覺:
“我能走。”
明儀陽哼笑:
“多髒器衰竭的人死之前都這麽說。”
眼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逐漸濃烈,姒姝好雖然在心底暗搓搓紮明儀陽小人,但這次還是站在了他這邊,朝言祈靈換了種說法:
“我覺得分頭行動效率更高一點,明儀陽跟你要是都走掉的話,我們幾個萬一遇上什麽根本應付不過來,你如果能呆在這裏,我們也多一分保障呀。”
這話說得她有些臉紅,她正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厚臉皮,就聽到男人用沙啞的嗓音嘆氣:
“那我建議,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哪來那麽多時間。”
很不高興的青年锃地把刀拔起。
他現在感覺照顧這人一晚上的自己像個多管閑事的冤大頭。
連帶看這一屋子人都不順眼。
言祈靈正要說什麽,虎高明卧槽起來:
“我就知道這是你的刀!明哥,哪兒來的呀,太帥了吧。”
明儀陽沒回答他,踢皮球似地把那顆人頭踢到門口。
人頭撞到門,發出類似悲泣的慘叫。
所有人:“……”
這是否太殘暴了點。
藤蔓攀爬絞緊的聲音還在繼續,門把上下開不動。
明儀陽将刀從門下的縫隙伸了出去,猛地一劃拉,就聽到什麽東西接連掉下。
門把剛松開,所有人就跟頭顱膨脹裂開的宿管打了個照面。
額發被腥臭的風吹得向後拂開,明儀陽一腳把人頭踢出門外。
兩分鐘不到,頭頂開花的宿管就被剁得四分五裂,綠汁飚射。
控制住想鼓掌的手,姒姝好遏制住心底喝彩的沖動——
明儀陽狗是狗了點,武功是真的很有觀賞性,無論看多少次都很想給他打錢。
踢開宿管已經沒用的身體,青年擦去臉上的汁水,回頭時殺氣騰騰:
“不是要一起,跟上。”
看呆的虎高明不敢提出異議,言祈靈卻已經扶着床柱站了起來。
他脊背筆挺,神色平靜,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我說了,大家一起行動。”
“傻逼。”
明儀陽罵了一句就走,虎高明小雞似地趕緊跟了上去。
虎志誠欲言又止,眼前銀光一閃,那條銀色的縛靈索就從言祈靈袖中飛出宿舍。
只是過了許久,明儀陽沒回來,縛靈索也沒回來。
寝室裏安靜半晌,男人終于坐下,輕嘆:
“他們已經走遠了。”
宿舍裏只剩一堆朝門口蠕動的殘肢斷臂,和老弱婦殘的四個人。
看到活着的言祈靈,粟薄又有點想哭。
姒姝好順了順少女的後背,勸慰:
“好啦好啦別哭了,人不是還活着嗎,高興點吧。”
這頭勸完,她還是覺得言祈靈這個樣子有些任性,忍不住建議:
“言祈靈,你要不要先把衣服脫下來啊,萬一真的感染就糟糕了。”
男人抿唇微笑,但行動上沒有任何表示,看來是不打算改變主意。
虎志誠見繩索沒追回侄子,也在嘆氣。
看男人精神不錯,他勉強放下了獨自找人的念頭,詢問起來:
“你昨天走之後……我們都擔心壞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言祈靈緩慢地攤開修長白皙的五指:
“你們還記得那支鉛筆嗎?”
“記得,你和明儀陽玩筆仙之後得到的。”
“第一天,我就發現它對教學樓裏的某個地方有反應。昨天在找學號的時候,我定位到了三樓的女衛生間。”
姒姝好露出好奇之色,言祈靈的語氣不疾不徐:
“廁所裏用紅油漆寫着‘1330醜女人’,所以我去了1330教室,然後在029的位置上,找到了桌面的一個圓孔。”
“我把鉛筆放進去,桌對面就出現了一個女人。”
他慢下來,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她穿着白色針織毛衣,外面圍了條圍裙,粉色碎花的。臉有點圓,五官上用圖釘釘着紅布,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除他以外的人都被“圖釘”這個詞激起雞皮疙瘩,心底升起沒來由的幻痛感。
“她要玩一局筆仙,如果我贏了,可以拿走她身上的一樣東西;如果我輸了,她拿走我身上的一樣東西。”
姒姝好突發奇想:
“那,那個追你的怪物呢,它也和你們一起玩筆仙嗎?”
言祈靈很淡地笑了笑:
“它很怕那個女人,但沒辦法加入賭約裏來,只能想辦法擾亂我,讓那個女人贏。”
少女看着他,擔憂地問:
“你輸了?”
“不,我贏了。”
有某種情緒流淌過他的異瞳,轉瞬化作春風般無害的笑意:
“我應該提到過,說出答案不意味着獲得平安。”
“所以在我得到該拿的東西時,那個怪物發動了攻擊。而且,我的時間流速變得很慢……所以,當我回宿舍時,才發現早已經過了熄燈時間。”
摁住跌宕起伏的心緒,少女問:
“那你拿走了她的什麽?心髒?生命?”
“無間主本來就處于陰陽兩界,除非有特殊方法,否則死了也會重生。”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卷潮濕不堪的矩形物體:
“所以我拿走了她‘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姒姝好看着他硬生生從袖子裏掏尺寸和袖口相當有差距的東西,忍不住吐槽:
“你袖子怎麽什麽都能裝?”
言祈靈笑而不語,把這東西遞到她手上。
幾人立刻圍起來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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