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武川人

武川人

李淵也沒那麽容易死，他們就是因為這一路以來走的太順利了，更沒有想到還有一支與官兵實力相當的人馬盯上了他們，所以不設防備才被看不上的“蟊賊”給輕易的得手了！

這也确實是馮小憐的人馬，面對沖出來的大軍，大家做好了浴血奮戰的準備，幾百兵士加上李楊兩家的親衛謀士戰奴也有兩三千人，幾百官兵的戰鬥力先不管，這些親衛和戰奴們都是精挑細選以一當十的勇士，然而頗有“昏君”潛質的楊廣立即制止了屬下的反抗，為了能看到馮淑妃的美貌，直接繳械投降了！

這時候的李淵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對這位表兄弟恨的想咬死他！

他出來是為了鍍金，是想弄點軍功回去撐一撐場面，不是陪着他胡鬧的！

再說了，自己這邊是官對方是匪，兩家不是一路人，萬一這些人腦子一熱，生出什麽替天行道的想法要了自己一行人的小命怎麽辦？

腦子有病的土匪多的是，他聽人家說土匪和流民一旦吃了某些肉就容易得瘋病！

然而都已經投降了，他已經被五花大綁，心裏除了問候了楊家的祖宗十八代就是求自己祖宗保佑自己能活下來。

楊廣卻很高興，沒有被俘的自覺，問押送他們的人：“你們帶我去哪兒？我是雁門郡公，我爹是楊堅。”

押送他們的是人一聽立即看他們：“還是個大魚啊！楊堅俺們聽說過，以前你們家姓普六茹是吧？想蹭漢太尉楊震的光，改姓楊了！”

楊廣本來抱着會一會美人的美好心情自報家門，他頗有自信，他本就是一個美姿儀的少年，出身又好，自有一股子雄姿英發的氣概。在長安的時候他就是小娘子們心儀的對象，覺得就憑着自己的容貌和本事做馮小憐的入幕之賓足夠了。

想不到的是他剛得意洋洋的自報家門就被一個大頭兵用如此輕蔑的語氣把家事說出來了。

對于這些世家子弟而言，美人只是點綴，沒有了就沒有了。家門是要拼死維護的！

他剛才還笑嘻嘻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知道的挺多的啊？”

對方的大頭兵沒被他吓住：“貴人生氣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俺們不僅知道你們家的事兒，俺還知道你爹和你祖父楊忠及你們祖宗原來住在武川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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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你祖母呂氏生下你父，你祖父怕他長不大，把他交給一個叫做智仙的尼姑養在你們在武川鎮的別院裏……後來楊忠一路高升，成了隋國公，賜姓普六茹氏，對吧？

楊忠死後，你父楊堅繼承他權柄爵位，你父和你祖父本就是孤獨信的下屬，所以求娶了你母。你父對你母那是且敬且怕，說來說去，無論楊忠還是楊堅都是孤獨信的一條狗罷了……”

楊廣很生氣，他想張嘴罵人，被人家這麽說到臉上了，不反駁不是人！

在李淵緊張的目光中，楊廣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開口罵人的前一刻收了怒氣，冷冷的問：“閣下何人？”

知道楊家底細的絕不是一般人。

楊家號稱是弘揚楊氏，是漢太尉楊震的後人。這個說法有一丢丢解釋不清晰，因為弘農楊氏的族譜上最後一個有記載的後人當年聚衆抗擊胡人失敗後躲在山中，從此到楊忠出來自稱是弘農楊氏的後人，這中間的事兒解釋不清。

他們楊家也可能是真的弘農楊氏，但是沒證據。也可能是假的，質疑的人也沒有力的證據！除了他們家，如今跟着大軍出征的楊素也自稱是弘農楊氏的後人。

但是楊素和楊堅沒關系，比起楊忠父子一路來的軍功，楊素的存在就不夠耀眼了。

這些人的出現，似乎一瞬間凡是姓楊的權貴都是弘農楊氏的後人！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跟線團一樣特別亂，一般人還真的理解不了。

所以楊廣認為眼前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大頭兵！

這大頭兵笑着說：“貴人別急，俺祖上也是武川鎮出來的，俺也姓楊！”

楊廣瞬間跟吞了一個死蒼蠅一樣。但是他聰明，立即想到了這群人的身份：“你們是當初六鎮叛軍……六鎮義士！”

朝廷視他們為叛軍，他們自稱義士。

對面人笑笑不說話。

楊廣和李淵對視一眼，都知道這如果是蟊賊不足為懼，蟊賊本就是烏合之衆。如果是六鎮遺民那就糟了，這是正經吃官糧的官兵。

李淵心裏在不斷叫苦，心裏想着怎麽自己這麽倒黴第一次出來就碰到這種事兒了呢！

這不是一群軟柿子，這是一群硬茬子啊！

李淵在心裏趕緊回想自家和六鎮叛軍有沒有什麽過節，使勁一想，還真有！

他祖父李虎也是武川鎮人！

當時的八柱國大将，除了李虎，還有趙貴和侯莫陳崇也是武川鎮人。

六鎮起義是前後兩次，兩次都是義軍內部有人反水以失敗收場。

反水的人是誰？看看現在的權貴們豈不是一目了然！

第二次起義，是當時朝廷承諾給戰敗的六鎮百姓糧草，條件是讓他們遷徙。結果遷徙之後發現朝廷根本沒給予糧草，大家還是饑腸辘辘，再次爆發了第二次的六鎮起義，同樣以失敗收場。

李淵的心裏充滿了恐懼！他怕死！

他要是死了，誰來奉養母親？新婚的妻子還很年輕，自己不在了，她父母會不會讓她改嫁？

和李淵的心情不同，楊廣想的多。

既然不是烏合之衆，那就會一會！看看這六鎮起義留下的餘孽在多次剿滅和缺糧圍堵後成什麽樣子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哼起歌兒：“……昨日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

這一路上他不停的唱，倒是讓押送他們的士兵生出幾分戚戚然來。

這事很快被報給馮小憐知道，她如今帶着大軍駐紮在一處莊園裏。各種事情千頭萬緒，她身邊帶着貪吃的貍奴，自從把這丫頭從山裏接出來之後，她是看到什麽都想吃，短短的幾個月已經吃得圓滾滾的了。

連他哥哥蘇利奴都看不下去。吓唬她：“你這樣的被人家捉住了一鍋煮不下！”

小姑娘确實被吓唬住了，但是随後又說：“反正是要死的，讓我做個胖鬼好了！”

蘇利奴拿這個妹妹真的沒什麽辦法，一邊不忍心看她挨餓，一邊又覺得她如今跟着主人，身上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标簽，人生已經和主人有了綁定。

就沖着這幾個月的事跡來看，主人或許沒什麽軍事才能，但是她懂得治理民生，而六鎮遺民不缺的就是能打仗的，缺的是能治理百姓，能弄來糧草，能安定天下的人物。

主人将來成就不可限量，所以貍奴總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下去！

貍奴在哥哥的不斷警告下倒是沒有以前那麽嬌憨，可是仍然管不住自己那張嘴。

不吃東西她沒有安全感！

馮小憐是知道的，所以馮小憐看她像個小肉彈一樣跑過來，笑着說：“怎麽了呀？什麽事兒讓你跑這麽快？”

“主人主人，”小姑娘的聲音顯得很清越，“外邊說抓到了幾個大官家的孩子，都是貴人呢！有一個還在唱歌。”

“孩子？唱歌”這年頭被稱作孩子的只能是童子，馮小憐就有些好奇：“多大的孩子？”

貍奴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沒說。但是他們說有一個唱的是木蘭歌，什麽是木蘭歌？”

木蘭詩吧？！

馮小憐嘆了一口氣：“說是一個叫木蘭的姑娘代父從軍的故事……我聽說這位木蘭姑娘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胡人，因為上面只有一個姐姐，沒有兄長，他父親因為年輕的時候跟随大軍出征凍壞了腿落下一身毛病，無法應征，但是軍情不等人，官府連連催他們家出人作戰，她若是不去，她父親和弟弟總要去一個。老的行動不便小的又太小，所以她只能假扮成男人替父從軍，和同袍們一起抵擋柔然大軍南下……”

貍奴忍不住睜大眼睛：“這不是說的咱們六鎮百姓嗎？”

抵擋柔然大軍南下的就是六鎮百姓，其中所謂的可汗大點兵，就是拓跋家的天子下旨點兵抵擋柔然。

與其說這是一首北朝民歌，不如說是六鎮的縮影。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鞯，南市辔頭，北市買長鞭……如果不是因為有大量的需求，又怎麽能如此輕易的買得到？

馮小憐忍不住說：“可能來的也是熟知舊事的人！”

馮小憐當時就想會會人家，想了解的更多，也是想從另一個角度了解當年六鎮起義的細節，畢竟這些日子聽到的都是罵叛徒的，不知道叛徒又是如何狡辯的？

令她沒想到楊廣也想會會馮小憐。

楊廣被帶着去見馮小憐的時候心裏面還在想：難不成這馮小憐也是六鎮百姓？要不然怎麽能指揮得動這群人？

他這個時候對美色的渴望已經被理智壓制住了，所以帶着他的人進去通報的時候他在外邊，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抱着一種見“故人”的姿态來的。

如果馮小憐是六鎮遺孤，那确實是同鄉，這個同鄉如今能虎踞一方，也值得他以士待之！

馮小憐聽到通報之後忍不住問：“誰？楊廣？是楊堅的兒子嗎？”

“是，是楊堅的嫡次子。”

馮小憐心裏面想着果然是他！

沒想到能看見歷史人物，挺讓人感慨的！但是想想高玮那昏君也是個歷史人物，所以馮小憐這種見歷史人物的心情就瞬間歸于平淡。

“既然帶來了，那就見見吧！”見見這頗有荒唐氣概的隋炀帝！

馮小憐把手邊的書籍和一些帳本兒往旁邊放了放，再擡頭就看到一個長得俊美的少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瞧。

帶他進來的人忍不住呵斥楊廣：“快低頭！誰讓你擡頭的？懂不懂規矩？知不知道你如今是階下囚？”

楊廣直接張口就說：“我倒是願意做裙下囚，淑妃……不不不，馮小娘子願不願意收留我？”

這是什麽浪蕩子？

馮小憐被他這種發言驚的眼睛忍不住睜大，心裏面在想：不愧是你啊昏君！

旁邊的蘇利奴已經拔出了佩刀，雪亮的刀刃就要劈下去，馮小憐擺擺手：“蘇利奴，算了。”

蘇利奴極不情願的收起了佩刀，眼神卻沒從楊廣身上離開。

馮小憐站起來圍着楊廣轉了兩圈，心裏面還在感慨：只要是胡漢通婚，生下來的孩子長得都好看！

那昏君高緯和英武的宇文憲就不說了，馮小憐見到的慈崗砦中的百姓也沒有幾個醜的。如今再看看楊廣，這也是一個美姿儀的少年！

這個美姿儀的少年眼神已經粘在了馮小憐身上：“小娘子我說的都是真的！”

說這話的時候還想往馮小憐身邊蹭，被周圍的人拖了回來。

馮小憐自己都納悶，自己也就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怎麽在昏君見到自己就有一股色與魂授的樣子！

本來還想聊聊，看樣子也聊不出什麽來了。

馮小憐對着旁邊的人擺了擺手：“帶下去看好了，務必把人看管嚴密一些。”

兩邊的侍衛轟然應諾，拖着楊廣出去了，楊廣十分抗拒，被拖出去的楊廣還在喊：“小娘子，我說的句句真心，我要是有一句假的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馮小憐根本就沒聽，把捉住楊廣和李淵的楊信叫了過來。

“這次撈了一網大魚呀！很快就有人來救他們了。讓各處關隘和路口都盯緊了，一旦外邊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來報。順便再把其他幾位将軍請到堂上來，針對這件事兒咱們要從長商議才行。”

抓住了楊堅的兒子，楊堅決不會就此罷手的，而且北周大軍出動，被賊寇抓兩個小将這種事兒北周也不想認，太丢人！所以最近幾天他們必然會來報複！

楊廣被拖回來後和李淵被關在一起，李淵垂頭喪氣的問：“怎麽說的？是想把咱們當人質換點好處還是直接一刀咔嚓了？”

馮小憐的美貌還在楊廣的腦海裏，聽到李淵這麽問了幾次，他才回神，表示沒聽清：“你剛才說什麽？”

李淵覺得快要崩潰了：“我說人家想怎麽處理咱們？”

“沒問！”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沒問？”

楊廣停頓了一下：“那不是沒來得及問嗎？”

李淵想着這位表兄弟也不會太沒譜，既然來不及關心生死，那麽必然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帶了點緊張：“你跟人家說的什麽？難道是比咱們生死存亡還要大的事？”

“那倒沒有，我就是問問她缺不缺入幕之賓！”

李淵的表情一瞬間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然而卻忍不住好奇：“人家答應了？”

“要是答應了我能在這兒嗎？”楊廣沒好氣的說：“人家沒答應，不過不要緊，到時候我俘虜了她，我要帶她回長安！”

李淵剛想噴他幾句，讓他大白天別做夢了，随後緊接着又好奇的問：“人家長得好看？”

“不是好看，是……綽約多姿……這麽說也不太對……是……”

想了半天，楊廣想不出什麽能形容馮馮小憐美貌的形容詞來。生出一種書到用時方嫌少的感慨！

“……就是很美……”他心裏有句話沒說：“就該常伴在君王左右！”

這美貌，也就天子才配的上吧？

李淵但是生出好奇來，心裏想着：早晚也要見見這人間絕色！

楊廣和李淵被俘虜的消息傳給了鎮守中軍的宇文憲。

宇文憲也是見的多了，絲毫沒有意外，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

他的小兄弟宇文純看了就說：“這些蟊賊，給他們機會也中用！一刀結果了楊廣不是很容易嗎？就這都辦不好，活該他們成不了大事！現在讓咱們難辦了，救他們心裏惡心，不救外面的人又鬧！”

宇文憲看看帳篷外面，外面有很多人家和獨孤家楊家交好，權貴互相通婚的壞處就是這樣，有大事這些親戚們全部出來了，這會都商量着去救楊廣呢。

他看看生氣的弟弟：“一棵大樹，不斷了樹根只伐枝幹是沒用的！”

宇文純恨恨的說：“我早晚斷了他的根！”

又問：“怎麽辦？”

宇文憲看看弟弟：“剛才誰喊些救人喊的最大聲？！”

宇文純說：“韓擒虎！”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