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長安城

長安城

楊堅的話剛說完，楊廣還沒什麽反應，但楊勇卻在旁邊開始拍馬屁。

“耶耶不可這麽說，兒雖不沒親眼看到漢朝天子是什麽樣子的，以書上記載的事跡來看不過爾爾，晉魏兩朝的天子如何行事兒也想象得到。

到了眼下，人家說先帝父子如何英明果決，可天下仍然流離失所民無定所！這些年來若不是您老人家在長安撐着，光是他們父子這些年連年興兵朝廷就難以維持。

到時候咱們家取了天下，您身邊也沒有了阻礙可盡情揮灑才能。兒相信您必定是一位空前絕後的聖君，難得一見的聖明天子！”

兒子的馬屁拍得如此露骨，楊堅聽過更多更精妙的馬屁，但卻覺得兒子拍的最懂他的心。

這一段時間楊堅躊躇滿志，只需要往前踏上一步就能開創一個新的朝代，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見長子這麽說，他就拍了拍長子的肩膀：“我兒也是智勇雙全，到時候你我父子皆為聖君！”

楊勇樂的露出兩排大白牙，父子兩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廣看了心裏面是又氣又笑。

氣的是大哥進步挺快的，不只是自己行動了起來，大哥也已經進入到了儲君的角色了。笑的是大哥如今也開始學着那些佞臣們溜須拍馬了，要不是親父子，就這種笨拙的馬屁拍的肯定讓耶耶生氣！

話又說回來了，就大哥這麽笨拙的奉承，耶耶表現的那麽高興，自己就算表現的再好又有什麽用？

耶耶愛長子！

楊廣臉上跟着他們的大笑露出傻笑來，臉上表現的沒心沒肺，心裏面卻盤算着既然讨好耶耶沒用還費事，不如去讨好家家！

找了個理由楊廣就去找他母親獨孤氏。

獨孤氏這個時候正和李家婆媳兩個說話，李淵的母親偶爾咳嗽幾聲，一旦開始咳嗽，旁邊的侍女趕快把蜜水端過去，喝水往下壓一壓潤潤喉嚨，她也就不再咳嗽了。

這對婆媳是獨孤氏特意請來的，因為楊勇和元家的姑娘結親，獨孤氏頭一次操持兒子的婚事，就覺得有點力不從心，把姐姐請過來幫自己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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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也是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的。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并不嚴重，楊廣進來之後大大方方的問了姨媽和嫂子的好，随後就看到桌子上地上鋪的全是一些禮盒。

他此時一副少年神采，看到這些禮盒滿臉笑容的問道：“這是什麽？何人送禮來？”

獨孤氏沒好氣的說：“誰能給我送禮，這是要送出去的，你大兄要和元家女定親，這是送去的禮物。”

李淵的母親就說：“這些孩子轉眼都長這麽大了，以前都覺得他們還小，不知道何時才能長大，這日子過着過着他們都要娶妻生子了。”

獨孤氏也表現的十分感慨，嘴裏卻埋怨：“我是覺得還不如小時候呢，小時候多乖巧呀，長大之後一個個上趕着惹我生氣！”

獨孤氏這麽說是因為楊勇前幾天去元家拜訪見到了未婚妻，回來就說未婚妻長得跟個木頭似的，沒一點動人之處。

這句話當時剛說完就被獨孤氏擰着耳朵在他的背上拍了幾巴掌。也因此心裏面有些不高興，覺得兒子表現的淺薄！

如今自家的身份地位有些不一樣了，像這樣的事情，獨孤氏就不會再輕易的跟親戚們提起來了。就算是家裏面身份地位沒什麽變化，像這種惹的小夫妻将來不和睦的話也不要亂說。

所以獨孤氏這個時候又趕快接了一句：“大的那個的事辦完了就要操心眼前的這個，把這兩個的心操完了下面還有幾個小的！正好這孩子也在眼前，姐姐咱們和他聊聊，看他想娶個什麽樣的女子回來，到時候你也幫我留意看看誰家的女郎合适。”

似乎女人到了某種年紀都喜歡幹點兒說媒的事兒，這也叫做成人之美！

李淵的母親笑着把楊廣拉到跟前，慈愛的問楊廣：“好孩子，你跟姨媽說你想娶個什麽樣的女郎共白頭？”

楊廣大大方方的跟姨媽說：“就河北馮家小娘子那樣的！最好是她，我心悅她很久了。”

李家的這位夫人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轉頭問妹妹：“河北有馮家嗎？莫不是寒門？我怎麽沒聽說過河北有馮氏門閥？”

獨孤氏已經聽出來了，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立即從頭上拔下一根釵，對着楊廣的胳膊紮了下去：“你個小子，這是來尋我和你姨媽開心的，話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想都不要想！”

眼看着獨孤氏的金簪要紮下來，就算不疼也不會好到哪兒去，楊廣趕快從姨媽面前跳起來往後躲：“兒子就想娶個人間絕色，反正是想娶馮家的小娘子，這話已經放下了，您給兒子想辦法吧，兒子就指望您了。”

說完人都已經跑到了門口，對着姨媽和表嫂打了一聲招呼颠颠的跑了。

李淵的母親還不解的問：“難道真的是寒門？這門第差得遠呀。”

獨孤氏沒好氣的說：“什麽寒門，連個草門都沒有！不是別人，正是他今年上半年去河北碰到的那個馮淑妃！人家把他捉了去，我還找各位親友湊了糧草把他給贖出來，如今念念忘不了了！”

這裏面還有李淵的事兒，楊廣和李淵一起被捉了，當時李家婆媳兩個也是天天着急上火，對所謂的馮淑妃也是打聽過的，這麽一聽這婆媳倆的表情瞬間扭曲了起來。

李淵的母親一副牙疼的表情：“不說什麽寒門草門……人家現在已經落草為寇了呀！她雖然是佳人，奈何為賊……”趕快搖了搖頭：“不合适不合适，絕對不合适！”

獨孤氏嘆了口氣：“我也說不合适，讓他死了那條心吧，誰知道這小子能不能死心呢。”

李淵的母親嘆了口氣：“咱們家的孩子前途遠大，是不能跟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扯上關系。

那馮氏千好萬好，唯獨出身不好，眼下咱們這些權貴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門第。咱們這些人家的奴仆比那些外邊的平頭百姓還要傲氣三分，馮氏......就算是沒有如今這一番豔名，單看她的出身也不行。”

李淵的妻子窦氏聽了向着外邊看了看，随後低下了頭。

因為她知道不只是楊廣對那位馮氏念念不忘，李淵也是念念不忘。

馮小憐不知道長安正在發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她這個時候已經率領大軍回到了盤踞着的莊園，這一次的勝利沒讓馮小憐高興起來，她在卧室裏面長籲短嘆，覺得自己變了。

最理想的狀态是自己是個好人，大家都是個好人。自己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幫助別人，別人也知道感恩，也會互幫互助，最終衆人拾柴火焰高，同舟共濟，互相幫忙度過這亂世。

然而馮小憐最終高估了人性！

馮小憐這裏覺得離成功尚且遙遠，下面的這一些人已經開始拉幫結派，嫉賢妒能。最底層的流民也迅速抱團，開始排斥外人，多吃多占已經是小事兒，發展到現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先來的鄙視後來的，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剝削他人。

這些問題在別人看來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在馮小憐看來這些問題嚴重多了。

這也是馮小憐頻頻覺得挫敗的原因！

讓他再次意識到治理天下這件事兒到底有多難。

自己手中的這點人口尚不足百萬，對外號稱是盤踞在河北的匪寇，可是河北除了那些世家門閥的土地之外，能讓匪寇活動的區域本就不大，就這麽一小塊的地方這麽少的人口已經鬧出了這麽多的事兒，将來怎麽辦？馮小憐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發給抓禿了。

當馮小憐找師父詢問該怎麽辦的時候，師父說：“我最多的時候管的人和你差不多，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馮小憐心想師父說到底還是個鎮民，不如去問宇文憲，宇文憲好歹也做過了諸侯王。宇文憲自從到了莊園裏住下之後，凡事皆不過問，每日聽別人給自己讀書，深居簡出，也不出來走動。

聽到馮小憐這麽問，宇文憲就說：“我要是懂得治理天下，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這麽一說也有道理，馮小憐就更發愁了，自己到底怎麽才能管好河北的這群人。

不過在馮小憐怏怏不樂準備回去的時候，宇文憲是給了馮小憐一個建議。

“殺，不殺不足以立威信，不殺不足以震民心！”

馮小憐決定回去想想，她覺得殺戮實在是太野蠻了，而且一旦有了開頭以後就很難控制，馮小憐不想自己控制的地方人心惶惶。

到最後馮小憐沒有狠下心下了殺手，而是将所有違法亂紀的人趕了出去。

她看着那一群人被驅趕到冰天雪地裏，馮小憐就在問自己是不是一個僞善的人？

不殺他們是一種慈悲，将他們在冬季趕出去置于冰天雪地這種絕境，倒是一種殘忍。

殘忍是她，慈悲也是她，馮小憐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來哪個是自己。

天地之間又飄灑下來大雪，根據那些有經驗的老農說，這可能是最後一場雪了，從這個時候到夏季，怕是不會再有雨水。

大旱的季節就要來了！

這片大地上的人本來就多災多難，如今又有大災降臨，讓他們怎麽才能活得下去呢？

馮小憐發愁的時候長安城中的權貴也聚集在一起。

他們覺得上天降災是對天子的不滿，是對百官的不滿。

想要緩解這種不滿，不如多做點好事，比如說大赦天下！

如果馮小憐要是列席這樣的會議，肯定拍案而起對着這些人拍破口大罵。

大赦天下？

牢裏面關着的人十有八九是些殺人越貨罪大惡極者，你們大赦天下，把這些惡人全給放了出去，有沒有考慮過外邊那些良善老百姓的心情？

這究竟是做好事還是做惡事？

對那些罪大惡極的人生出慈悲之心就是對那些良善百姓生出的罪惡之心。

所以說整個封建社會所謂的大赦天下是最最最最惡心的事情了。

然而在新年的天頭一天，大赦天下的事情還是做了。

大牢裏那些小偷和有罪判刑的人都被放了出來，同時被放出來的還有北齊宮中的一些女眷。

那些青春貌美的出來之後就被長安的權貴帶走了，年老色衰的互相結伴在長安城裏面賣花賣針線給人洗衣縫補勉強糊口。

只有胡太後和穆黃花這一對婆媳沒地方可去。

她們倒是想進那些權貴之門，然而她們身份特殊也沒人願意收留，能收留他們的宇文氏諸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對這件事不聞不問。像別人那樣靠自己一雙手給自己掙一點口糧的日子又太苦了，她們錦衣玉食慣了，怎麽可能願意過這樣的日子？

這婆媳倆直接明着開青樓，雙雙接客了。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轟動了！

她們門前車馬盈門，長安權貴以和昔日皇後過////夜為榮，誰沒去和她們婆媳厮混過肯定會惹大家笑話，是長的醜還是沒錢花？要不然怎麽不登兩位“貴人”的門呢？

也因此楊堅這個不納妾不宿娼的人成了大家背地裏的笑柄。

而滿長安的貴婦路過這對婆媳住過的院子都忍不住呸一聲再走。發展到最後，就算是貧寒之家的女人也能對着她們婆媳翻一下白眼。

長安，也是有幾分風骨的。

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