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十一年

十一年

賀若弼的大營裏布滿了傷兵，暫緩了攻擊。韓擒虎也不敢輕易冒進，也在當地安營紮寨，這時候他有現成的理由：糧草已經被燒了，只能停在原地等着糧草。實際上，韓擒虎還是想等着賀若弼往前走一步看看前面有什麽陷阱。

這個時候真不是奮勇争先的時候呀。

這個時間對于馮小憐來說是一個很尴尬的時期，因為這一段時間正是收糧食的季節，北方大地上正在搶收，要是一場雨來了，一年的收成都泡湯了，這時候真的是争分奪秒一刻都不敢停。因此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了，只能以現有的人馬擋在前面，讓後面火速收割，一旦收割完畢之後，在農閑時節馮小憐能抽調出幾十萬大軍來。

兵力少想做什麽都不方便，只能被動防禦。

好在宇文憲指揮靈活，全軍沒有靠在一起結硬寨打呆仗，不停地利用有利條件侵擾緩慢的消滅對方有生力量，拖着兩支大軍不能向前一步。

哪怕是侵擾，對待賀若弼和韓擒虎的态度也不一樣。

韓擒虎哪兒只是打擾，基本上是晚上小規模的騷擾，不令大軍好好休息。白天遠距離的互相射幾輪箭，消耗對方的物質儲備。

對待賀若弼就是下狠手，賀若弼如今已經突破了第二道防線，付出的代價就是能動彈的大軍只剩下五分之一，短短的幾天時間将近八萬人已經不能上戰場了，每個人不同程度的受傷。這讓賀若弼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眼下的情況是手中有沒有幾個能用的人，若是扭頭向韓擒虎求援，那他自己的老臉往哪兒擱。

長安楊堅一直關注前線，很快韓擒虎求援糧草的消息就放在了楊堅的案頭。

楊堅轉頭就跟獨孤氏說：“這韓擒虎也是迂腐，河北這個時候正豐收，他派人把周圍的莊稼割一割不就是糧草嗎？還要讓朕給他送糧草！他可知道糧草從長安發出去，這路上損耗多少！”

獨孤氏就趕快把手放到楊堅的後背上順着氣兒 ：“他不是怕有人再彈劾他縱兵搶糧嗎？您想想河北那地方的糧食都是誰的？”

楊堅冷哼了一聲：“這些門閥只會跟着占好處卻不願意出點糧草，朕待會兒讓人傳令給河北的三家門閥，讓他們敞開了糧倉提供糧草！”

說到這裏，他站起裏背着手在堂上走來走去，眉頭緊皺，臉色很難看。

獨孤氏知道他在煩惱什麽，他煩惱的是門閥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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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已經成了這個國家的附骨之疽，想要根除已經很難了，這些人只會從朝廷不停的吸血壯大自身，且十分貪婪沒有停止的時候。

楊堅站住，對獨孤氏說：“不行，朕要把門閥的事兒解決了，要是不解決，咱們孩兒要在他們手上受苦。”

獨孤氏覺得這是癡人說夢，雖然門閥不是古來就有的，但是也是在他們夫妻出生前都興盛的，而且楊家也是世家門閥之一，不過是在門閥中不是第一等的人家罷了。

當初獨孤氏的父親和北周權臣宇文護有仇，想想也是，畢竟獨孤信是周明帝的老丈人，老丈人自然是要站在女婿這一邊的。楊堅娶了獨孤氏，周明帝被毒死，獨孤家因此備受打壓，連累了楊堅。

當時楊堅咬牙忍着，頂着巨大的壓力和獨孤氏兩口子艱難的過日子，因此和想要除掉宇文護的宇文邕關系越來越密切，當時楊堅追随宇文邕滅掉了宇文護，得到了宇文邕的信任，才有了後來成為權臣掌握大權的資格。

皇帝輪流做，那真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宇文泰取代西魏，是因為為魏孝明帝是被他親娘胡太後毒死的，魏孝明帝只有一個女兒，剛出生她父親就去世了，胡太後抱着這個孫女詐稱是皇太子登基，正經有登基大典繼承魏孝明帝皇位的是這個不滿月的女嬰，哪怕後來元家另立新皇帝，已經名不正言不順了。

宇文泰在這種情況下取而代之，多少是因為天下無主，皇位傳續斷絕，他取到手裏了。哪怕如此，還是遮遮掩掩，想盡辦法證明自己是正統，盡管如此還是被人罵做亂臣賊子。

楊堅比宇文泰更過分，宇文闡是正經從他親爹宇文赟的手上接過皇位的，是正統的繼承順序，人家活的好好的，楊堅逼着人家禪讓，這是明搶！得國不正，天下恥笑，哪怕這時候沒人說，一旦激怒門閥，楊堅逼着宇文家禪讓的事兒就是一樁洗不掉的罪過。

獨孤氏小心的說：“這件事你要做也沒錯，這是該做的，只是......”她站起來來到丈夫身邊：“這事兒要好好的謀劃，一旦不成後果再難挽回。”

楊堅知道所謂的後果是什麽，點點頭，忍不住嘆息。

“河北的門閥想讓咱們和那馮小憐兩敗俱傷，哼，打的一副好算盤，讓朕說，就該讓他們門閥和流寇先打一陣子，讓他們互相消耗才對！”

獨孤氏從裏面聽到了退意：“您的意思？是要讓賀若弼和韓擒虎撤回來？這剛剛去，不能吃了敗仗就讓他們往回撤啊！”

“是啊，先等等，再看看，不行就撤吧，大軍剛剛平定了南陳，雖然是凱旋之師，但是也是奔波了那麽久，沒有得到修整又往河北去，河北那群老殺才們以前年年和柔然大戰，萬不可當做一群烏合之衆看待......”

剛說到這裏，外面太監匆匆進來，手裏端着錦盒：“陛下，江南發來消息，南陳...不...江南各處叛亂了！”

楊堅一聽趕緊接過錦盒打開裏面的信件開始看。

平定南陳的速度很快，前後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其實南陳的精銳還有，在別的地方。任忠哄騙陳叔寶的理由就是帶着陳叔寶出宮去長江上游找朝廷的精銳。

這些精銳被短暫的打散，現在又彙聚在一起了，打着恢複故國給陳叔寶報仇的名義在江南掀起了叛亂，江南不少當地的大戶也紛紛響應。

事有輕重緩急，江南的安危比河北的一個流寇要重要。

都知道馮小憐現在不除早晚會成心腹之患，但是江南現在不管，花了這麽大的心思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打下的半壁江山就有可能丢了。

楊堅立即召集文武大臣入宮，商談江南鎮壓叛亂的事兒。

商量了一晚上，結果就是楊廣被任命為揚州總管，帶兵去鎮壓叛亂，賀若弼和韓擒虎這一對冤家被火速召集回來，直接去江南楊廣帳下聽令。

第二天早上消息傳開，河北籍貫的官員紛紛目瞪口呆！

不剿匪了？

楊堅坐在禦座上，看着下面河北籍的官員面帶憂慮和惶恐，心裏想着河北山東的門閥你們再不行動起來，馮氏就殺到你們門上了！

楊堅決定先饒馮小憐一條命，讓她做一把剔骨尖刀，先給門閥們剔骨割肉！

馮小憐這邊已經割完了麥子，只要麥子進了倉庫所有人都放下心來，手中有糧一切不慌。馮小憐也正好趁此機會騰出人手動員約30萬大軍将對方包圍起來進行分割殲滅。

就在這個時候窦氏的消息已經送了過來，江南叛亂，朝廷急忙調大軍前去平叛 ，在河北的這兩支大軍也要一同被調過去。

這兩支大軍現在還沒有動身，馮小憐已經收到了這個消息。馮小憐這個時候就在想，自己要不要趁着這個時候等大軍剛退就在後面追上将其消滅？

後來想了想，馮小憐決定讓這兩只大軍走，等到他們走出河北之後，馮小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攻入門閥的土地上，将那些還未收割的莊稼全部占下。來都來了，莊稼都收了，馮小憐幫他們把下一茬的莊稼種上，然後就不走了。

也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可不是那好脾氣的兔子，不是人家對自己踢一腳連反擊都不敢。

馮小憐必要讓自己這些鄰居付出點代價才行！

于是這邊開始動員，那邊大軍緩緩撤退，等到兩支大軍出了河北地界之後，馮小憐立即吞噬周邊的土地。

正當馮小憐這裏勢如破竹猛進高歌的時候，窦氏的消息又送了過來。

窦氏特意告訴馮小憐，她要跟随李淵去西北了。李淵被任命為涼州刺史，不日就要去涼州上任。

李淵年輕，也就是二十多歲，二十多歲的刺史能有多少治理一地的經驗？這是沾了門第的光，再加上他姨媽又是皇後，楊堅對他的印象也好，年紀輕輕便官運亨通。

整個李家喜氣洋洋，李淵是隴西李氏的族長，族中上下都覺得往日逝去的好日子又要回來了，只要李淵小心謹慎的經營一番，到時候李家必定還會重回中樞。

窦氏也只能挺着大肚子跟随丈夫一起前往涼州赴任。

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說，一路走到了秋季，路上雖然不敢說是太平朗朗倒也是盜賊四起。

好歹他們帶的家将部曲戰奴有很多，一路有驚無險的到了目的地。李淵一路上唉聲嘆氣，不停的感慨這天下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真是一年比一年糟糕，不說秦漢，也不說魏晉，單說北周治下，路上的盜匪也沒有現在這麽多，各地也沒有盤踞那麽多流寇。

隋朝已經開國十年了，這十年裏面李淵也算是見過楊堅勤勤懇懇的治國，為天下也是竭慮謀劃，明明是一個好皇帝，怎麽這個國家越治理越糟糕呢？

就在李淵的唉聲嘆氣中，窦氏在秋季生下了他們的長子李建成。

窦氏生子的消息翻過年才傳到馮小憐的手裏，馮小憐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宇文憲，宇文憲松了一口氣。

“回頭你跟那孩子說，讓她把長子送來，我親自教養。”

宇文憲的外甥女有很多，侄女兒也有在長安的，唯獨對窦氏和千金公主非常上心。

因為只有這兩個女孩才記得國仇家恨，別的公主為了保存自身，極力避免談論自己以前是個公主，甚至很多敏感的場合直接縮在後面，不願意出頭。

窦氏是心裏面有一團火，而千金公主是明火執仗的要報仇。宇文憲曾經派人勸過千金公主不要再報仇了，好好的過日子吧，畢竟她一舉一動太引人注目了，就算是有什麽計劃也不可能瞞得過別人。可千金公主不願意忍着，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表達出來。

就在宇文憲得知窦氏産子的時候，也收到了一個噩耗，千金公主去世了，她的死确實是楊堅下的手。

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