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頹勢顯

頹勢顯

早先還沒有成婚的時候，窦氏覺得李淵還是一個可靠且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昔日雀屏中選真的是一段佳話，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生活的柴米油鹽已經把人給改變了，窦氏已經不再這麽看待李淵，甚至覺得這人有時候膽小如鼠，不能幹大事。

他看到丈夫如此火急火燎，忍不住微笑問他：“您說這天下将來是什麽樣子？”

“嗯？”

“皇上如此倒行逆施，就算是百官不說，但是天下百姓也是知道的。宮中所用，一絲一縷皆是民脂民膏，這些年不算是作戰，修運河，修東都，修行宮，修西苑！背後都死了那麽多人。更別說死的人數還不是一個兩個，那是幾十萬幾十萬的死，這天下養活一個人最少要用一十五年，讓他們死掉也就是幾個月而已。可怕的都不是這些，他們死了之後怎麽繁衍？人口凋敝，又拿什麽收稅？”

“這跟咱們有什麽關系！”李淵煩躁的走來走去，“天下人死絕了和咱們家又牽扯不上關系。”

窦氏心裏面嘆息一聲：“怎麽沒關系？是你種地還是我種地？如今沒人種地，咱們吃什麽？你天天在外邊兒，酒肉都有，你有沒有回來問過我和孩兒們吃什麽？”

“這……唉，不過是這兩年日子艱難！”

窦氏又說：“是呀，日子艱難咱們都艱難到這份上了，外邊不如咱們的人家又是何等的艱難。不讓他們吃飽是要出大事的。昔日六鎮起義不就是邊戶吃不飽嗎！”

說到這裏李淵笑了一聲：“夫人，你不能這麽比。邊戶那是什麽人都是些殺才，一不高興鬧起義了，牽扯很大。可是天下百姓個個如羔羊一樣，他們想要鬧起義……”說到這裏搖了搖頭。

眼看着李淵油鹽不進，窦氏也不想說那麽多了：“老爺也不用擔心那麽多，天下已經破敗到這種地步，總會有人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從北周到隋朝，你看都長久不了，不出十年，這天下又要變了。”

說完就躺了下去，翻了個身，背對着李淵。

李淵聽了這話心裏面尋思了半天，這話倒也正确。于是立即來到窦氏身邊：“這話你和我說說就行，你到外邊可千萬別這麽說，要不然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窦氏背對着李淵閉上眼：“不用讓您囑咐，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都是知道的。說了這麽多，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妨睜眼看看天下，世民留在那裏反而是件好事。”

李淵聽了就忍不住分析妻子說的好事是什麽，好處又在哪裏。

沒過幾天，像是來時那樣，李二鳳被幾個強壯的侍衛送回到父母身邊。他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朝廷的大軍已經出發了，這時候是初秋，早晚還有些冷，中午特別熱，中午的大太陽照在頭上，使得下面的趕路的大軍汗流浃背，隊伍走的稀稀拉拉，看着都有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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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像是一只能打勝仗的大軍，李二鳳蹲在山頭上，被雜草掩蓋着身體，居高臨下的觀察，蹲了好久看着下面的幾十萬大軍過了半天還走不完，問身邊的侍衛：“他們的辎重營在哪兒？他們的補給又在哪兒？”

“聽說提前兩天運過去了，”侍衛說到這裏，忍不住吐槽：“看他們都吃不飽飯，怎麽能打得贏仗！”

李二鳳聽了忍不住問：“他們也吃不飽飯嗎？”

李二鳳還以為只有百姓吃不飽飯，雖然他記得自己家裏面也很困難，但是他爹李淵是吃得飽的，都是吃皇糧的，怎麽說這大軍也該吃飽了才行，吃不飽怎麽沖鋒！

“公子，你想的太多了，吃不飽飯才是常态呀。只有沒吃的了大家才會造反！”只要有一口吃的，大家都會往前走的，哪怕走的稀稀拉拉的，隊伍拉的可長，個個看上去精神萎靡，看着不像是王師，倒像是一群土匪。

一直看到晚上，等到這支大軍的後軍在不遠處安營紮寨之後這群人才悄悄的溜走，再不溜走大軍派出來的斥候就要走到這兒了，到時候被抓住，那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反正李二鳳在心裏面想了好久，就覺得這次大軍不可能打的贏。

因為這次大軍壓根兒沒有什麽求勝之心。

或許那些大臣們很想取勝，然而這群人不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叫馬兒跑必須得讓馬兒吃飽。

好這在一路上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家，窦氏兩口子都沒有想到兒子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顯得又驚又喜。

李二鳳就跟父母說：“舅公說過年了，讓兒子回來陪父母過年。過完年還要去，回來的時候舅公給兒子列了一些書，這段時間也不能把功課落下了。”

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李淵，李淵接過來看了看，有些書家裏有，有些卻沒有，他頓時生出一個念頭來，把書單放進了自己的袖籠裏。

跟兒子說：“有些書咱們家沒有，回頭耶耶帶你出去借。”

他已經想好了，等過幾天帶着兒子出去高調亮相，再給兒子安排一個好讀書的名頭。回頭人家再問，就說兒子在家讀書呢，這樣周圍的人也不懷疑自己家會少一個孩子。

要真的搪塞不過去，把孩子送他外祖家的理由就好用。

所以在過年的這一段時間，李二鳳跟着家裏面的人出去不停的見各種各樣的人，忙得不可開交，壓根沒讀書的時間，特別是回到家之後，家裏面兄弟姐妹那麽多，大大小小一屋子的孩子，吵吵嚷嚷更讓人沒辦法讀書。

而且兄弟之間也沒辦法好好的相處，大哥挺好的，但是大哥很忙。三弟也不錯，但是三弟太弱了，天冷壓根不敢讓他出門。所以李二鳳只能和李智雲李元吉一塊玩耍。

然而李元吉很暴躁，大家玩的好好的，他小性子上來就要鬧，還敢打李智雲。

李元吉是嫡子，李智雲是庶子，他們打架作為嫡子的李元吉毫無顧忌，身邊有什麽就拿什麽往李智雲身上招呼，小小年紀十分兇狠，惱起來想打死李智雲。

李二鳳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了，立即對他批評，李智雲是兄弟，他這樣很不妥。還把這事兒告訴了窦氏，窦氏對李元吉這個兒子也頭疼，簡直是個混世魔王，只要不讓他睡醒他就鬧，除了老大李建成因為年紀大能壓得住他，其他的這些沒一個跟他能好好相處的。

窦氏只能把他叫過來罵了一頓，又安撫了幾句，軟硬兼施讓這小子老實了幾天。李元吉因此對李二鳳恨了起來。

就在窦氏批評李元吉的時候，玄霸跟李二鳳說：“元吉被家家罵幾句就老實幾天，等過了這幾天又固态萌發且變本加厲。耶耶還說他這是真性情，我說趕緊教養還能扳的回來，耶耶卻不這樣認為，覺得他還小，只是個孩子，叫我說早晚這小子會給咱們家惹大禍。”

李二鳳嘆息了一聲。

李玄霸又說：“你這幾日也別生龍活虎的在外邊蹦達，多少裝點病出來，到時候你不在家，萬一有人找你，我也能替你出面頂一頂。”

因為兩兄弟是雙胞胎，長得差不多，只是李二鳳壯的跟個小牛犢一樣，而李玄霸就是一個病秧子。

李二鳳想了想，覺得很有必要這麽辦，于是就讓自己少吃點兒，等餓的兩眼發黑整個人提不起力氣的時候，多少有了點兒病怏怏的感覺。

就在李二鳳勤勤懇懇裝病的時候，這一次大戰的消息又傳了過來。

與上次大敗而歸不同，這一次是很多士兵陣前倒戈，直接投降了。

投降的理由五花八門，有的是叛将帶領，有的說是被圍困無奈之下投降，但是真實的原因這些朝廷中的官員都知道，卻沒有人主動說出來，那就是大軍餓急了沒辦法，投了敵軍。

當李淵回家吃完飯和妻兒說話的時候把這個原因說出來，李二鳳确有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慨。

李建成就問：“老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句話天下婦孺都知道，當時沒準備好嗎？”

李淵搖搖頭：“哪裏是沒準備，也真的準備了的，卻被人給貪了。”

“誰？”好大的膽子！

“還能是誰？陛下寵愛的那幾位夫人的娘家呗。”因為這些人都活着，宮中的幾位夫人也确實很受寵，李淵不想多說，就說起了漢朝時候李夫人的兄弟李廣利，給孩子們講起了十萬頭顱換得了寶馬東來。

李建成聽完故事，對李夫人和李廣利罵了起來。言語裏面也有對漢武帝的不待見。

當年之事和眼下的事兒重疊在一起，宮中的夫人因為得寵，她們的兄弟也雞犬升天，導致這場重要的大戰功虧一篑。

隋朝君臣對這一次大戰的失敗都沒有放在心上，卻不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征讨馮小憐了。

如果放在幾十年後，隋朝君臣對這一次的失利很可能會扼腕嘆息，但是這個時候大家都不放在心上，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呢。

眼下也到了過年的時候，李淵去長安給楊廣賀歲，前些日子李淵還給孩子們講了漢武時期用十萬将士的死換了汗血寶馬的故事，卻不知他接下來這幾年的颠沛流離全是因為寶馬而起。

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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