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阿婆面

阿婆面

新年去宮中賀歲，哪怕是今年對河北用兵接連失敗的，然而在新一年的開頭，大家見面的時候都是喜氣洋洋的，每個人嘴裏都在說吉祥話，對去年的失敗只字不提，甚至那些罵馮小憐起勁的官員，這時候都避免說和河北和馮小憐相關的話題。

大過年的，就別提這晦氣的事兒和晦氣的人了，外面極其寒冷，潑水成冰，但是西苑這裏卻顯得格外的溫暖熱鬧。

李淵和很多人拱手問好，也有一些關系不錯的人和他湊在一起說話，這種時候，大家聊的也就是家裏面的收成和孩子的成長，那種吃不飽飯的話也不會拿出來講。

趁着大家都在顯擺孩子，哪怕是家裏的孩子小，李淵已經開始操心給李建成鋪路了，他先是誇了人家的孩子，再用一種很嫌棄的口氣把自家的孩子聽話聰明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事跡給講一講，然後話題一轉，頗為發愁的說如今這孩子還沒個好師傅呢。

大家都是人精，哪裏聽不明白他的暗示，這是有看上的人想給孩子拜師。也不是拜師那麽簡單，多少有些兩家親密的意思。于是紛紛給他出主意，大家聊的很愉快。

李淵正勤勤懇懇給自己編織關系網的時候，楊廣派人來找他。

楊廣一向看不起這個表兄，李淵拜見他後，他對着李淵上下看了一會，問道：“聽說你有好物？”

李淵聽了忍不住皺眉，不知道楊廣說的這所謂的好物是什麽。

“請陛下示下......”

楊廣就說：“聽說你有寶馬一匹，武功哪兒的百姓都知道，朕還聽聞你經常帶出來炫耀。”

李淵的腦子裏就在想:難道是楊廣在監視自己

不僅出了一身的冷汗。

楊廣等着他把寶馬獻上呢，結果半天李淵沒動靜。忍不住皺眉問：“有還是沒有”給還是不給！

好馬是有的，李淵這時候真的弄不明白楊廣把自己叫來幹嘛！

“有......有什麽，請您示下！”

Advertisement

楊廣的眼神就危險了起來，他認為這是李淵故意打岔呢。

楊廣喜歡李淵的寶馬，但是自己也要臉，沒有明着提，希望李淵自己識相。可是李淵看着不識相......楊廣就說：“今日過年，你且去喝幾杯吧。”

李淵只能稀裏糊塗的退下，沒走幾步明白過來了，這是楊廣想要自己的好馬！

李淵心裏盤算着到底給不給，給了心疼，不給應該也沒什麽。

沒一會大家聚在一起，按照官職高低坐下一起飲酒。楊廣就拿李淵開玩笑，說李淵面白、皮松、須少，是個“阿婆面”。

在場的官員一起哄笑，李淵心裏氣的吐血，面上只能裝作無事發生，對大家的調笑表示的毫無反應，還能憨厚的笑笑，內心對楊廣罵了八輩祖宗！

因為這件事他也沒在長安多待，立即帶着人回了武功。

他在武功為官幾年，也認識了不少當地的大戶，其中關系最好的就是劉文靜。

劉文靜等着他喝酒等了好幾天了，聽說他回來，立即打發人來請。李淵心裏不痛快，也正想借酒澆愁，立即答應了，但是要先回家洗漱一下。

李淵回家草草的看了幾個孩子一眼，就去洗漱了。

李建成領着弟弟妹妹在屋子裏玩兒，看到李二鳳和玄霸趴在窗口往外看，就招呼着他們趕緊把窗戶板給放下，冷風進來太冷了！特別是玄霸，本來身體都不好，要是再見了冷風，豈不是這個年就要在床上過了。

李建成說的有道理，玄霸立即縮回脖子，李二鳳利索的放下了窗戶。

他們哥倆和小孩子玩不到一起，也不想照顧小孩子，就窩在一邊說話。

玄霸肯定的說：“耶耶在長安受氣了。”

李二鳳點頭，耶耶進門的時候那氣鼓鼓的樣子都看到了。

玄霸接着說：“他肯定是在陛下哪兒受氣的，要是普通人，他不會這麽着急着回來，我還以為他會在長安宴飲半個月呢！”

李二鳳眼珠子往外看了一眼，就跟弟弟說：“你等着，我去打探一番。”

玄霸點點頭。

李二鳳瞧着大哥不注意，穿上鞋子衣服跑出去了，等到出門了才反應過來：“嘿，我居然被玄霸指使了！”

關鍵是對方什麽都沒說，是自己一門心思要打探的，李二鳳年紀不大，自認為自己見多識廣，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可是和沒出過門的弟弟一比，自己在算計人心這塊就差遠了。

李二鳳一邊在心裏嘀咕弟弟就是心眼太多才體弱多病的，一邊往父母的院子裏去。

去了之後，讓院子裏的奴仆都不許說話，他站在外面聽。

李淵就委屈巴巴的跟妻子說：“......他這是什麽意思？不就是看不起我嗎？把我當優伶嘲笑，說我是阿婆面，哼！”

窗外李二鳳瞬間把眼睛眯了起來，對楊廣的印象簡直是跌落到地平線以下。

父親受此委屈，當兒子的聽到總是心裏不舒服的，李二鳳握着拳頭，早晚要給耶耶出了這口氣。

窦氏就說：“人家是皇帝，要不然你能就這麽算了？我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思來想去八成是看上你的寶馬了，要不然你把你的寶馬獻上去......”

李淵哼了一聲：“憑什麽，不給！”

窦氏就說：“你想想看，這幾年咱們從西北到這兒來，已經有好幾年了，當初姨媽還在的時候，你屢次升遷，有姨媽照顧的意思在，你也是真的做事了的，和別人比比，你也不是全靠裙帶關系。你再看看這幾年，只從到了武功，先是生了世民和玄霸，到現在世民和玄霸都是大孩子了，又有了其他的兒女，算起來，快有十年沒晉升了。這十年來沒有功勞也是苦勞，就是按部就班也該升遷一兩級了，明明是有人摁着你。”

李淵沉默不語。他知道妻子的意思，是楊廣在打壓他！說出來簡直可笑，自己不過是一個臣子，人家是皇帝，但就這樣人家還一直記挂着自己，把自己摁在武功這地方好幾年沒能動一步了。

窦氏接着說：“叫我說，這官職權力都是虛的，是你在乎，而且隴西李氏好歹也是個門閥，雖然咱們比不上五姓七望，你卻是一直抱着振興門第的心思的。”

李淵在屋子裏點頭：“是啊，咱們家和別人家不同，別人家裏是幾代人一起使勁，咱們家祖父功勳卓著，卻早早兒去世了，父親還有很多抱負未曾施展，也含恨而終。那時候我才八歲，和現在世民玄霸的年紀差不多，祖父在的時候，他是八柱國之一，我說句狂妄的話，當初和宇文泰平起平坐的！當時咱們家那麽顯赫，如今......唉！”

窦氏認可他這話，當初她母親的祖父宇文泰也确實是八柱國之一，和李家李虎地位是相同的。

李家祖上也确實闊過，現在真的成了長安權貴裏面的普通人家了，只留下一個唐國公的虛名。

她接着勸：“先不提振興家業，我就怕到時候人家惱羞成怒，對咱們家的孩子下手，建成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時候出仕了少不了要往長安走一趟，假若有人給建成使絆子呢？”

李淵瞬間緊張了起來，他對李建成十分看重，就是李智雲和李元吉這幾個再胡鬧，甚至是做了丢人現眼的事兒他都不會放在心上。李建成一旦有了什麽錯處，李淵必要管一管的。在他看來，嫡長子才是一家的希望，才是家裏将來的頂梁柱，其他的兒子就是再優秀也是錦上添花，繼承家業還是要靠建成。

“馬......給他！”李淵咬着牙把這話說出來。

李二鳳轉頭走了，出門的時候對仆人說：“別告訴耶耶我來過，就是說，也只能告訴家家一個人。”

李淵沐浴更衣，收拾妥當了出門。

劉文靜家的仆人等很久了。

李淵這次出門還帶上了兒子李建成，在他看來大兒子這個年齡就像妻子說的那樣，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也該帶他出來見識見識了，而且武功本地比不上長安，沒幾戶大戶人家，帶着兒子勤走動見見世面也不至于讓這孩子将來羞于見人。

大哥李建成不在，這幾個小孩子一哄而散，各自找樂子玩耍去了。

李二鳳就把自己聽來的事情告訴了弟弟玄霸。

玄霸聽了，沉默了一會，嘆口氣沒說話。

李二鳳就慫恿弟弟：“開春之後你跟我一起走吧，舅公見識不凡，而且女帝也好說話，她那人和楊廣不一樣，她不好享受，住的都是一些老民居，為人可親切了。”

玄霸想去，但是路上太危險了，他身體太弱了，根本适應不了在馬上急行颠簸。

“算了，我不去了，我這身體趕過去就算活着也就剩下半條命了，而且我要在家幫着點兒家家，你沒發現嗎？耶耶那個人耳根子軟，又不堅定，幹什麽事情都是拖拖拉拉不拖到最後不解決。最要命的是那個人太天真了，幹什麽都往好處想。”

李二鳳聽了嘆口氣，耶耶真的是這種人！

攤上這樣的爹，能怎麽辦呢！

昨天欠的明天再補，明天一定，這會太晚了。